在任何時代與世界,情報的意義都無比重要。獵人協(xié)會會在適當?shù)臅r候發(fā)布競爭委托和考試性質(zhì)的專屬委托,但更多時候,獵人們都得自己去找活。
尋找何處有值得接受的委托,知曉哪里急需的委托最能賺錢,以及各種并上不得臺面的“任務”都需要情報。特別是在銀階及以上的,獵人協(xié)會的中堅力量與高端戰(zhàn)力中更是如此,比別人多知道一處地穴,多挖出一片金礦,就能比自己的同行更早一步晉升,更早擺脫風餐露宿、與死相伴的日子,更早去進入各大帝國的官方機構(gòu),享受俸祿與無邊無際的假期。
當然,情報只是存在并不會有意義,更需要的是傳播。數(shù)十年前的情報販子們走街串巷兜售新聞和秘密,如今他們已報團成了一個龐大的組織:專人收錄,專人整理,專人販售,甚至還有批發(fā)零售的業(yè)務區(qū)別……
“說的專業(yè)點的話,就是自由情報收集者與中立線人?!?p> 卡洛斯輕輕推開了正圍著黛安娜喋喋不休的女侍者,并向她展示了自己剛剛完成印寫的第一頁情報。
我們沒有必要知道那上面寫的是什么,因為大部分人根本無法理解他所寫的文字。那種仿佛密碼卻又并非密碼,形似象形又非象形的符號是種早已“死去”的文字,也就只有這些情報販子們還在繼續(xù)使用以確定保密了。
“嗚……三群博倫牦牛越過山脈進入大森林邊境……這種情報也需要記錄的么?肯定沒幾天就會被政府出兵解決的吧?”黛安娜歪頭瞇眼仿佛很仔細的將那張紙的每個角落都掃了一番。
“最好別太相信喬索倪特的軍隊效率……”
有那么一瞬間,卡洛斯差點將正在咽下去的啤酒整個噴出來。驚愕的神情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不可思議的事似乎總能在黛安娜身上平常的發(fā)生。
“麗貝卡女皇……教過你柯戈黎文?”
“媽媽可沒時間教我這些東西?!毙崃诵岜忻芭莸慕瘘S液體,黛安娜充滿鄙夷的將之推開。見到卡洛斯還在繼續(xù)用看熊貓的眼神死死盯著自己,她有些不耐煩的回答道:“文字這種東西長的本來就差不多,只要會寫一種就能看懂大多數(shù)不是么?”
“算了,你開心就好……黛婭,要不把你還有什么特殊能力一次說清吧,省的我以后再專門被你嚇著了……”
“我拒絕~”
幾句話間,為黛安娜端來的酒杯已經(jīng)離開她足足半米,而她還在有意將自己與剛剛喝過酒的卡洛斯拉開距離……
“嗯,我倒是知道月宗的虔信徒都不喝酒……”
“沒有哦,只是我還沒成年罷了?!?p> “黛婭,你會算數(shù)的吧,一千八百六十一減去一千八百四十應該是知道等于二十一的吧?”
黛安娜醒了下鼻,冷冷的答道:“月宗的姑娘在結(jié)婚之前本來就不算成人好嗎?更別提世界公認的成年本來就是二十五歲,你這種未成年飲酒還比我小一天的怪東西到底有什么資格嘲諷我……”
似乎剛剛的疑問無意中戳到了黛安娜的某處禁臠,很明顯,她生氣了……
卡洛斯只能尷尬的擠出一絲微笑,打了個響指示意那邊“看戲”的女侍者再重上兩杯胡椒咖啡。
“這里的咖啡也是混了北邊的香料泡出來的么?”聽到咖啡二字,黛安娜面上的慍色頓時消去大半,雖然只是換成了更加消極的不滿罷了。
“怎么說呢……”聽到這問題,卡洛斯立馬提筆畫了份簡略的貿(mào)易地圖,黑色的大陸輪廓與紅色的商品路線僅僅幾秒便躍然紙上,并盡可能的用最清晰的符號把所有箭頭都指向了大森林東北部的沿海,奧利安特大陸的商業(yè)中心,北龍城。
海默雷亞的寶石、水果與香料;薩爾斯蘭德的銀礦、飲料與水產(chǎn);奧利安特的糧食、木材與織物;亞德蘭的金屬、奴隸與武器,以及整個星球各處的商品特產(chǎn)幾乎都會在北龍城中轉(zhuǎn)運輸或直接交易。哪兒也理所當然的成了各民族文化習慣交匯融合的場所。并以那里為中心,這種融合開始向整個奧利安特擴散。
“最顯著的一點就是,雖然咖啡是你們月宗民族種出來的,但現(xiàn)在奧利安特的所有國家都開始把摻胡椒和鹽的喝法當正宗了?!?p> 很顯然,憑黛安娜的耐心,她根本沒聽進卡洛斯這一大堆的解釋。
“總之記住萬惡之源是遍地香料的海默雷亞,他們哪兒的人吃什么都重口就行?!?p> 這聲戲謔的嘲諷,僅僅剛結(jié)束最后一個音符就讓這間“地下室”傳來了他們二人之外的聲音。
本來隨著燭火安靜擺動的茫茫黑色抄錄人中突然有一人站起,緩步向前奔著卡黛的方向而去。
他毫不客氣的坐在了黛安娜右邊的位置上,以手勢要了杯同樣的胡椒咖啡。
而當咖啡停在他面前時,他輕輕撩開了覆蓋自己面容的黑巾,用他貓科動物般冰冷的的藍瞳瞧向了卡洛斯。
暗黃色的柔順長發(fā),與北國黃土同色的肌膚,比卡洛斯大出一圈的魁梧身形,以及和那身體毫不匹配的俊美外表,他毫無疑問的是個海默雷亞人。
“能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么?”被夾在二人之中的黛安娜,很自覺的做出了你我極其熟悉的“投降”姿勢。
而那位海默雷亞人確只是一聲不吭的享用著呈上來的咖啡,并用那比起霜裔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可怕眼神死死盯著卡洛斯的眉心。
“總感覺這事情在不久前就經(jīng)歷過一次啊……”
卡洛斯嗤笑一聲,將女侍者端來的咖啡一飲而盡,又打了個響指,示意她再來一杯。
而在等待咖啡的過程中,卡洛斯選擇用他所能做的最嚴肅的表情,與那個奇怪的男人對瞪。
夾在這份僵到極致的空氣之中,黛安娜小聲說道:“所以……”
“你是霜裔?”
“誒……”
比起他如此輕松看出這具身體來源,更讓卡洛斯感到匪夷所思的是,這個海默雷亞人,竟然阻止了黛安娜說完一句完整的話。
“我還以為你們早都滅絕了……呵呵,說到底也只有這種可笑的生物能說出這么可笑的偏見了?!?p> 那對瞳子里,理所當然的流露出了只屬于傲慢和鄙視的輕蔑。
在確定了他想確定的東西后,那男人將一枚銀幣拍在了柜臺之上,重新戴上頭巾,起身想要回到他本來的地方。
“砰!”
飛身而起的黛安娜,一腳踹在了他毫無防備的側(cè)肋。
這一踢飽含著遠在他之上的傲慢與鄙視,更蘊含著仿佛自己的寵物被人辱罵是雜種的憤怒,盡數(shù)幻化為翠綠的月能,貫穿了男人的腹腔,把他擊退出足足十五米。
一直到撞上這房間的邊墻,他才踉蹌著站穩(wěn),而未等他抬頭,黛安娜已閃爍至他身前,一膝撞向了他的額頭。
一拳,兩拳,再有第三拳,直至將其嵌入墻壁,黛安娜才稍稍熄了火氣,又無事發(fā)生般的坐會了前臺。
“所以這位客人,您喜歡不加香料的咖啡對么?”
止不住的發(fā)抖,勉強維持住微笑的女侍者,異常識相的為黛安娜端來了一杯類似我們所知道的卡布奇諾,只是上面并沒有任何肉桂或豆蔻。
“嗯,這種味道才對嘛~”
牛奶與砂糖的芳香,讓黛安娜的心情總算恢復到了能夠思考的程度。
“克瑞斯姨父應該不會生氣的吧,算了,管他呢。”
又一個不得了的名字,由黛安娜的口中若無其事的吐了出來。
“黛婭……”
“嗯?話說你今天怎么這么喜歡叫我的昵稱?”
“剛才給你揍的那家伙……是不是……叫伊洛迦……”
“哦,你知道的么?”
“伊洛迦?安利托斯?”
“對呀,怎么,你認識他?”
強忍著不笑出聲的沖動,一種難以形容的奇妙感覺一股腦兒涌入了卡洛斯的思維之中。似乎自打認識黛安娜以來,他本來還算普通的獵人生活就徹底和某些不該有聯(lián)系的東西徹底聯(lián)系上了。
他有那么一瞬間甚至在懷疑自己是否只是單純的做了個夢,也有那么一瞬甚至看到了自己的死相。焦慮,甚至是恐懼,但又止不住的愉悅和興奮,都已一個有些憂郁的笑容寫在了他的身上。
“算了,先點菜吧?!?p> 他拍了拍臉頰,重新抖擻精神,又一個響指,喚來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女侍者,從她手中接過了金絲鑲邊,卻無比破舊的菜單??逅挂呀?jīng)記不得自己的手指與那東西接觸過多少次了,似乎已經(jīng)多到將其中的每個字母都銘記于心。
“黛婭,點菜這種事交給我可以么?”
“本來就是你要帶我來的……當然是你點菜咯?!?p> “那么就……”
“峰果奶油派,羊肉血椒燉,洛蔻風什錦肉串,芹丁玉米濃湯,鮮炸鱈魚排,然后……再來個樹茄炒牛肝?!?p> 沒有人注意到被稱作伊洛迦的男人是在何時從墻壁的裂隙中出來,更沒人知道他是如何將身上的灰塵清理的一干二凈,并就如此自然的坐會了黛安娜的右邊。
但當他以怒眼瞪向侍者時,那個年輕姑娘只得把他的點餐一一記下,機械般踱回了后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