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們所知道的世界不同,這顆星球有著三個不同的衛(wèi)星。
翠綠色的黛月,象征奇跡和天真;淡紅色的憐月,代表戰(zhàn)士與勇氣;水藍色的沭月,代表豐收與善良。大多數(shù)時候,這三輪月每晚各有一個,對應的夜晚則被稱為黛夜,憐夜與沭夜。
有時也會雙月同現(xiàn)甚至三月同升,則已居中且全部呈現(xiàn)的一輪為主稱呼。舉例的話,若黛月居中,憐月于右天之半,則稱之為黛憐夜。若憐月居中,黛月于左天之半,則稱之為憐黛夜。除了會讓那一晚的大地染上不同的色彩外,月相的不同也會極大影響月系光元素師的狀態(tài):本命月夜中的他們會被神使眷顧,而相克之夜則會倍感疲勞與焦慮。
黛克憐,憐克沭,沭克黛,這種關(guān)系并非玄學與宗教的牽強附會,而是一代代月法師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所得。
當然,將之對應到三月神使的矛盾和伊瑟沐恩神話上,就真的只是文化典故的一部分了。
七千年來,三月教宗的信徒們都在孜孜不倦的抄錄月相,每個城鎮(zhèn)與鄉(xiāng)村也都會有名為【記天】的宣禮塔,在太陽完全落下時演奏不同的樂器以宣告月相。沒人知道這種習俗最初是為何開始,但延續(xù)至今,不同地區(qū)記錄的不同月相,已經(jīng)成為史學家最重要的研究材料之一。
而現(xiàn)在,跪坐地上的卡洛斯在癡望著黛月時究竟所想為何,我們恐怕是無從知曉了。
作為“見面禮”,坲犸芝留給了卡洛斯一封加密書信。而作為“回禮”,坲犸芝取走了他靈魂總量的五分之一——即便是對熟練以燃燒靈魂戰(zhàn)斗的卡洛斯而言,五分之一也已經(jīng)足夠讓他失神幾個小時了。
甚至若不立刻做些措施的話,這種量的流失已經(jīng)是達到致命的標準了。
“呼……天怎么還是黑的?”
帳篷的蓮門被緩緩拉開,散發(fā)的黛安娜叼著一條肉干從中“翻”出。她撇了眼天空中的圓月——那與她先前看到的,被云所遮蓋的輪廓相比幾乎分毫未動,于是便嘆道:“只過了不到一個小時么?睡得居然這么舒服。”
“卡卡?你睡了么?”
這是昨天至今,卡洛斯第一次沒有對黛安娜的呼喚做出回應。
空曠的原野上,回聲的波浪才剛剛被黛安娜擲出的石子激起,仿佛天地間一無所有的回憶,就在這一聲聲回響中再度為黛安娜所記起。
她哼著小調(diào),沒走幾步便見到了一臉茫然跪于地上的卡洛斯,她也看到,那被斬斷手腕的小臂仍在滴下無色的鮮血,那些血滴一旦落地便會化作一個個冰簇,又隨著時間的流動慢慢化作露水。
這種東西還是人血么?黛安娜并不會在意這些,她見過的奇怪玩意遠比這奇怪的多??傊谧约核鴷r,卡卡似乎經(jīng)歷了一場戰(zhàn)斗?
對光不再起反應的瞳孔,冰冷的臉頰,甚至連呼吸也接近消失……情況似乎不太妙。
還好,今晚的月相,是純粹的黛月夜。
“祈求我全知全善的真神伊瑟沐恩,愿榮耀都歸于你。請許你的仆人借用黛之圣者盧德廉的圣法,為受傷的羔羊,治愈創(chuàng)傷?!?p> 濃綠的柔光由宇宙中降下,月神回應了她憐愛的子嗣真誠的祈求。那些圣光匯聚如人形,輕撫著卡洛斯受傷的額頭。光輝緩緩匯入他的身體,為其接了斷手,治了內(nèi)傷。在這影宗人的心里,那團快要熄滅的魂火忽然重新燃旺,將之從虛空中再度驅(qū)趕回真實的世界。
“你的靈魂貌似被抽走了一部分,不過別擔心,我?guī)湍阍偕恕!?p> 這聲音類似黛安娜卻并非黛安娜,正如卡洛斯睜眼時看到的絕非是人類那樣,那聲音的主人也定是什么別的“存在”。
“自我介紹就免了,我知道你,你遲早也會知道我。好了別睡了,趕緊醒醒,那姑娘為了你把一生兩次的神療術(shù)都用了一次,千萬對她好一點喲,只見過一次的小伙子。”
那家伙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無源的光將其逐漸吞噬,卡洛斯也在這光的沖擊下,重新睜開了眼。
醒來之時,夜色仍舊濃重,黛月東行約三度半,冥角星開始變得明亮。這個讓人煩躁的夜晚,終于渡過一半了。
黛安娜就靜坐在他身旁,望著天空,安靜的咀嚼肉干。
“看來你的靈魂再生完成了……什么樣,感覺意識清醒么?”
黛安娜被這突然到來的聲音嚇了一哆嗦,但看到卡洛斯變得比她所知的還更精神,她也就放心的繼續(xù)觀察星星了。
卡洛斯仍舊心有余悸的展開了精神探測網(wǎng),但坲犸芝的確已離開這兒至少一平方公里,這讓他終于是勉強松了口氣。
“黛婭?!?p> “嗯?”
“你聽說過……血神族裔么?”
黛安娜幾乎未曾思索,她匆匆咽下嘴中的碎肉,答道:“當然知道,就是那些被媽媽滅絕了的吸血鬼唄,怎么了?”
這聊天鬼才,僅一句話就徹底毀掉了繼續(xù)談話的可能性。
“怎么?你被血族襲擊了?”
卡洛斯有些不情愿的答道:“可以這么說吧,我也沒想到在現(xiàn)在這個時代居然還有血族存在?!?p> 黛安娜用她雙手的食指交叉成了一個十字,她微閉雙眼,然后小聲默念了一句“Yasuimon”。一道銀白色月光便在十字上升起。
早在初遇黛安娜時,卡洛斯就見過這種銀色的光芒。
“雖然月亮能夠自主發(fā)光,但還是有很大一部分月光是來自太陽的反射,也就是這種月銀凈光。怎么樣?要不要教教你怎么用?”
就如你我所熟悉的“吸血鬼”那樣,血神以弗所和他的造物們也同樣懼怕濃縮的太陽能量。所以自然,反射自太陽的月光也能對他們造成極大的傷害。被光系法術(shù)擊傷的傷口幾乎無法再生,光系法術(shù)也幾乎能越級抵御血影法的攻擊。自從人類得到伊凱羅薩神與伊瑟沐恩神的眷顧開始,那群往日的支配者就徹底衰敗為獵物甚至“廢物”,直至被復仇的人類屠戮殆盡。
黛安娜也好,夏洛克也好,甚至世界上九成左右的元素師在面對血族時都能輕松取勝,唯獨卡洛斯這種為日月所唾棄的影宗法師,不但無法克制血族,甚至會被血族所克制。
但憑心而論,被坲犸芝那般凌虐并非是卡洛斯元素種類的問題,那家伙展現(xiàn)出的能量水量與技法,已經(jīng)遠遠不是人們認知中血族的強度了。
“下次見到他就有你幫忙了,我非要給他殺個五十遍?!?p> 看著自己仍有些顫抖的右手,再想想那令人作嘔的語調(diào)與假笑,無名的烈火就會不自覺的在卡洛斯胸中燃起。在偶爾閃過的一些思維片段里,他甚至想現(xiàn)在就立馬去找坲犸芝再打一場……
“諾,接著?!?p> 黛安娜又從袖管里抽出了兩條肉干,并把其中一個強塞進了卡洛斯的口中。
那浸透了鹽味和煙熏味的重口食物,終于把卡洛斯嗆的徹底清醒了。
黛安娜剛想開嚼,卻又停下說道:“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但我媽媽說過任何以報復為目的的行動都注定會失敗。而她老人家說的話從來都沒錯過?!?p> 在數(shù)百公里之外,正在磨刀的夏洛克很沒道理的打了個噴嚏。
“不過嘛,要是真的再見到你說的那只血族……”
黛安娜笑著將卡洛斯口中的肉干折下一半送進自己嘴里,強忍著把以到嘴邊的話又跟著肉一起咽了下去。
“說起來,這是什么肉的肉干?咸味重成這樣不是什么都吃不出來么?”卡洛斯咬了口來歷不明的堅果面包,又問道:“作為一個在雅倪爾特生活了快二十年的人來說,南半球的食物水準還真是一言難盡……”
“那是羊肉,還有,這只是齋戒時的指定代餐罷了,幾千年都沒變過配方味道當然不好……你吃個半輩子也會習慣的……”
不合時宜的風,在他們二人面上吹過。亂了黛安娜的劉海,也將一只螢火蟲送到了卡洛斯的面包上。
“誒?這是什么蟲子?還能發(fā)光的?”
看著黛安娜那認真的好奇模樣,卡洛斯竟又一次陷入了哭笑不得的奇妙感覺。
“這叫螢火蟲?!彼麑⒛窍x子從面包上摘下隨手一扔,拍了拍它降落到的地方,繼續(xù)說道:“世界上所有干凈的平原都有分布的一種小蟲子,在北面的世界,它們被叫做太陽碎片?!?p> “卡卡,要走夜路么?”
亦如卡洛斯所猜到的,黛安娜根本就沒聽“螢火蟲”之后的講解部分。
“不出意外的話明早就能到黑松鎮(zhèn),正好補上我午睡時浪費的進度,如何?”雖然用的是疑問語氣,但黛安娜眼中那燃起的綠光與她足上纏繞的氣環(huán)顯然是不打算和卡洛斯商量的。
“我拒絕的話,你同意讓我睡一覺么?”
“當然不會~”
夜晚靜似海倫娜島的遠經(jīng)寺,這對年輕的生命正在月下飛奔。
不再有白天時散步般的悠閑,卻也沒初見時尚存的芥蒂。他們的靈魂各自孤獨的漂泊了無數(shù)世紀,終于在這紀元的最后一個時代和彼此相遇。
明天又會是什么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