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喜回去后。不多時,來了十幾輛輛馬車,才將院子里的東西都搬運干凈。他們一走,應皇子忙就讓撒子去置辦馬匹車輛。
“發(fā)配的旨意明后日就會到,需加緊準備?!睉首拥?。
“???皇子如何得知?”撒子問。
“榮喜……”應皇子沒有說下去,右手下意識的摸了摸空蕩蕩的衣襟。想當初皇妃讓他帶著這枚玉佩時,他還不肯,說這是義王之物,況且義王又指明是給皇妃的,他帶著算怎么回事。后來義王交給他那枚戒指后,皇妃無意間想起來,說,義王老謀深算,給他這枚玉佩會不會也和戒指一樣,有著某種代表意義?皇妃這樣一說,應皇子也覺得很有可能,畢竟這枚玉佩義王帶了一輩子了,幾乎等同于義王的象征。從那以后他才帶在身上。沒想到,竟派在了這個用場??刹还茉鯓?,孩子的東西算是保住了。并不是這些東西有多稀罕,對應皇子來說,這是皇妃作為一個母親對孩子滿滿的愛。
撒子答應一聲便去了。大小麻花都有跑長途的經(jīng)驗,不用應皇子吩咐就自去準備路上的干糧和一應用品。
應皇子這才回到內(nèi)院。一路走著,只覺滿目凄涼。隨處可見抄檢丟下的廢棄之物,里外的婆子跑的不見一個。整個義王別府如同一座無人居住的荒宅。
回到屋里,看見老夫人和皇妃各自抱著自己的那點東西,在暗自垂泣。屋里僅剩下一張床還沒有搬走,屋里空曠而雜亂。應皇子一張嘴,能聽得見自己的回聲:“老夫人無需難過。所謂去財消災。只要能保得府中上下平安,便是物盡其用了?!?p> “我哪里是舍不得財物?!崩戏蛉似溃爸皇撬渍Z有云:不怕少年窮,單怕老來貧。我老婆子一輩子風光,想不到老來竟落個如此下場!”
“奶奶!”皇妃一聽這話,又是心疼老夫人,又是可憐肚子里的孩子。轉(zhuǎn)頭抱住老夫人放聲大哭起來。
應皇子本也是強顏歡笑,如今一見祖孫二人這副樣子,忍不住也紅了眼眶,忙背轉(zhuǎn)過身去。
此時已是天將傍晚,幾個人都還只是只吃了一點早點。韶華怕老夫人餓著,親自下廚煮了粥,又準備了幾樣小菜端來。盡管皇妃和應皇子都沒心思,還是陪著老夫人勉強吃了一些。不多時,撒子和大小麻花相繼回來。除了偏院和內(nèi)院,其他各院和西府均已上了封條。撒子只好連馬帶車都關(guān)在偏院。應皇子過去時,差點被一匹馬踢中。應皇子已經(jīng)想好,一過去便把隨身的幾張銀票遞給撒子和大麻花,說道:“此去大荒山九死一生,趁著旨意尚未下達,你們速速離開,自謀生路去吧。”
“皇子將我等看做何等樣人!”大麻花一聽皇子這話,先就瞪圓了眼睛,忿忿說道,“難不成在皇子眼里,我等竟是如此貪生怕死,不忠不義?”
“非是應禎輕看幾位。”應皇子道,“只是此番發(fā)配非同尋常。與其同去送死,不如保得你們,或許還可尋機救得義父?!睉首拥馈?p> “義王身在死牢。如今我等是待罪家奴,又無財資,如何能救得?”撒子道。
應皇子這樣說也只是想讓撒子和大麻花他們有個留下來的理由。聽到撒子這樣說,一時沉默,半晌才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能保得住你們,或許日后小皇子……”
“拿我們就更得跟著去了!”小麻花道,“要不誰來伺候小皇子呢?”
“是啊,皇子?!贝舐榛ㄕf道,“我等落魄之時跟了皇子,如今皇子有難,我等若是就此離開,日后還如何能在江湖立足?誰想離開誰離開去,反正我是要跟著皇子的?!?p> “我也是!”小麻花忙跟著說道。
弟兄兩個說完,都拿眼睛瞅撒子。
“怎地?!”撒子不甘示弱道。
“我們兄弟都表明態(tài)度,你為何不發(fā)一言?”大麻花道。
“哼!”撒子冷笑,并不跟大麻花廢話,只是對應皇子說道,“這一路人吃馬嚼,光這些銀兩如何夠使?”
“這個不用你操心!”小麻花道,“皇子沒有銀子,我們有!你若怕吃苦,只管自便。從此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這時候想起銀子來了?!贝舐榛ㄒ驳?,“這些年皇子給了我們多少銀子,你都哪去了?”
“你兩個休在這里啰唣!”撒子道,“我說的是正經(jīng)話頭。去往山北還需一兩個月,山北比起大荒山來,那是天上差到地上。又有老夫人和皇妃,沒有足夠的銀兩如何走這一路?”
大麻花和小麻花都去過山北,知道一路的艱辛和花費。所以聽了撒子這話,都不做聲了。
撒子這一說,應皇子才想起來,虎子那邊銀票不知道準備的怎么樣了。一拍前額道,“差點誤了大事!”忙對他們說皇妃一早已經(jīng)讓虎子去票號準備銀票了,讓撒子連夜去虎子家里去找虎子,將銀票拿回來。
“不愧是皇妃!”撒子由衷的贊道,“凡事都能想在頭里?!?p> “哎!”應皇子慚愧道,“若非冰兒想到,只靠你我手中這些銀票,只怕連朝歌都出不去?!?p> “只是,”撒子道,“臨行前軍士定然還會搜查,這么些銀票放在身上只怕不妥?!比鲎拥?。
“你想法子吧。這些是你我的全部家當,務必要想個法子妥善保存。”應皇子道。
“把銀票都給他拿著,萬一他卷款私逃怎么辦?”小麻花道。
應皇子苦笑,“銀票,皇妃是告訴虎子去準備了。至于虎子準備的如何,如今尚未可知。只看你我的造化吧?!?p> 看看外面天已大黑,撒子道:“那我便去了?!?p> “不能從門上出去,外面定然有人把守!”大麻花忙道。
“我自有辦法。”撒子說著,一溜煙去了。
這一夜,應皇子就留在了偏院,等著撒子,也為了讓皇妃和老夫人能睡個好覺。撒子半夜才回來,說他已經(jīng)把銀票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了。
“共有三萬兩千兩?!比鲎咏o應皇子匯報道,“二百三十張銀票?!?p> “哦?虎子一時之內(nèi)竟能挪出這些?”應皇子又驚又喜。
“據(jù)虎子講,他共挪兌出十二萬兩銀子,跟票號所有伙計平分。這三萬兩是他應得的,其余兩千兩是虎子自己的積蓄,讓皇子帶著路上使?!比鲎拥?。
“???”應皇子大驚,“票號有宮里的眼線,虎子是知道的,怎還會如此行事?”
“虎子說正因為知道票號有宮里的人,他才如此。否則一時之間怎能挪兌出如此巨款?皇子別急,聽我細細道來?!比鲎拥溃盎⒆诱f那兩個人也是迫于榮喜的淫威,不得已才做了他的眼線。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他們也是有家小的人,自然也要養(yǎng)家糊口?;⒆踊厝ズ蟊銓λ麄冋f,皇子讓他整理好所有賬目,等著朝廷來人清查。如此一說,票號的人就都知道票號要被查抄了。一時都為日后的生計擔憂?;⒆泳蛣莼鹕蠞灿偷溃骸颊f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們都是義王一手帶起來的,只怕都要另尋生路了?!镉媯兌颊f他們別無所長。虎子嘆道,這才叫捧著金飯碗要飯。一個伙計就說道,如今義王和應皇子都自顧不暇,而朝廷又不知內(nèi)里詳情,何不借此機會,捏造賬目,也算是給他們這些老伙計的遣散費用?虎子就說要做就做筆大的,否則過了這村就沒這店兒了。于是幾個人就從舊賬中找出一位許姓客商,空做了一筆存票,然后支取出來。票號里幾個大伙計每人分得三萬兩,其余伙計大小不等各分得一兩萬兩?!?p> “如此可行嗎?”應皇子很是不放心。
“虎子說,朝廷查時他自有說辭。屆時榮喜就算不信他所說,可有兩個眼線從旁佐證,只怕他也不得不信?!?p> “但愿平安無事。”應皇子道,“只怕明日一早,旨意便會下來?!?p> 第二天一早起來,撒子和大麻花就忙著套車喂馬,做啟程的準備。可直到中午,也沒見宮里來人。正跟應皇子疑惑是不是又有什么狀況。這時,丫頭來說,宮里來人了。
應皇子忙回到內(nèi)院準備迎接圣旨。卻看見是綠冬。
綠冬益發(fā)的消瘦了,一張臉瘦削而又……蕭瑟,穿著老氣的朝服,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中年婦人。讓應皇子一時竟想不起以前的綠冬是什么樣的。
看見應皇子進來,綠冬的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也是應皇子從小熟知,才能看得出她在笑。
“庶民給三皇妃請安?!睉首由锨笆┒Y道。
“應皇兄不必多禮?!本G冬道。
“哦,庶民戴罪之身,不敢玷污皇子之名?!睉首拥?。
“圣上旨意一日沒有頒布,皇兄便還是皇子之身?!本G冬道。
應皇子一眼看見綠冬身邊跟著的兩個宮女并不是綠冬常用的丫頭,就知道這肯定是瑞皇子指派來看著綠冬的,不敢再深講,便問:“三皇妃此來可有何事?”
“綠冬要去往山北了?!被叔庵煺f道?;叔韵矡狒[,如今看著熟悉的人一個個都要離散,心里那個傷感。
“哦?”應皇子看綠冬,“三皇子已然在山北安頓好了?”
綠冬點頭,“前幾日就捎過信來,讓我前去。只是我一直身體不適,是以未能成行。這兩日覺得好些,故定好明日啟程。今特來向皇兄皇嫂辭行?!?p> “???是不是你也是……?”皇妃忙看向綠冬的肚子。
綠冬蒼白的臉上泛起一層紅暈,轉(zhuǎn)過頭去。
“哎呦太好了!我們兩家可以結(jié)娃娃親了。要都是同性,就讓他們結(jié)為異姓兄妹?!笨吹骄G冬也懷孕了,皇妃心里高興,一下什么都忘了,拉著綠冬說道?!翱上覀?nèi)サ牟皇峭粋€地方,要不,我有很多經(jīng)驗可以跟你分享?!?p> 應皇子知道綠冬在這個時候前來,肯定不會只是為了辭行。便對皇妃說道:“屋里沒有茶具,不如你陪著兩位嬤嬤到下廚去喝茶?”
應皇子從來不指使皇妃,尤其是當著外人,所以,以為應皇子是嫌她多嘴。正要說話,卻聽兩個宮女說道:“奴婢們不渴。只是三皇妃如今不能受累,還請有話快講,讓三皇妃早些回去歇著?!?p> 皇妃正在羞惱,聽到兩個宮女也這樣無禮,一時就要回擊。卻見應皇子用眼神示意,讓她稍安勿躁。她忍了一口氣,賭氣轉(zhuǎn)過身去。
屋里一時沉默。最后還是綠冬說道:“一直以來,我和應弘多受皇兄和皇嫂的扶助,銘感于心,卻又無以為報……”
綠冬說著頓住了,垂下了眼簾。
對很多人來說,所謂的感激感謝都是隨口就來,說的滿口生花,可卻讓人感受不到多少真情實意。可有的人,雖然話不多,你卻能感覺到他發(fā)自肺腑真心?;叔宦犨@話,眼眶也跟著濕潤了。又拉住綠冬的手說道:“有你這句話,我們做什么都值了。你要跟三皇子好好的,兩個人一定要恩恩愛愛,長命百歲!”
因為聽皇子說他們此去大荒山九死一生,所以,皇妃覺得長命百歲就是對一個人最好的祝福。她希望綠冬跟三皇子能活下去,不要像他們一樣。
綠冬正在拭淚,一聽皇妃這話,不禁笑了。一般長命百歲都是祝福老人家的。她以為皇妃還跟以前一樣詞不達意。哪里知道皇妃的心思。
“時辰不早了,皇妃還是早些回宮為好。明日還要行遠路呢?!币粋€宮女說道。
皇妃心里萬般不舍,可看出綠冬身不由己,就是再待下去,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無拘無束暢所欲言。便起身說道:“一百天以內(nèi),胎兒是最不安穩(wěn)的。你行動千萬要小心,盡量不要彎腰,拿東西。要是車上顛簸,寧肯下來走著,也不能讓顛著。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