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背叛者的復(fù)仇
三月初六
今日,胡府內(nèi)外都洋溢著喜慶的氣息,張燈結(jié)彩,仆人們忙得團團轉(zhuǎn),艷紅色的花轎擺在胡府正門,引得路人駐足旁觀。
不明就里的人在旁詢問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從未聽說過胡府的大小姐要出嫁。
有消息靈通的人回應(yīng)說這胡員外可真不是東西,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嫁給袁方齊那頭肥豬。
這人說完,旁邊的人立馬就反駁了他的話,這榮城里誰不知道那日月會袁方齊的惡行?胡員外一個小小的員外,豈敢反抗?
胡小姐坐在梳妝臺前,服侍她的仆人站在后面幫她梳理著頭發(fā)。
“小姐您是有什么心事嗎?”
丫鬟梳理著胡小姐的秀發(fā),見她滿臉愁容,不禁問道。
“嗯?!?p> “小姐是在擔(dān)心嗎?放心吧,既然那個李松他有辦法,那相信他就好啦?!?p> 丫鬟甜蜜的笑容打在銅鏡上,但卻沒能映進胡小姐的內(nèi)心中。
“那小姐您還有其他憂慮的事情嗎?”
丫鬟見胡小姐沒有回應(yīng),一臉不懷好意地說道:“是有關(guān)李松的事嗎?”
“你說什么?”
“我理解的,小姐?!?p> 丫鬟一臉凝重地點了點頭,一邊梳著胡小姐的頭發(fā)一邊說道:“英雄救美呀,接下來的橋段應(yīng)該就是‘無以回報,只能以身相許’,對吧?”
“你,你這丫頭瞎說什么呀!”
胡小姐的話語焦急了起來:“你平常都看的是什么呀!再瞎說我就燒了你那些書!”
梳頭的丫頭發(fā)出了銀鈴般的笑聲,繼續(xù)說:“是呢,那個李松我也遠(yuǎn)遠(yuǎn)地看過他幾眼,就是可惜有一點老了,‘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p> “把你的書都拿出來,我現(xiàn)在就把它們都燒了?!?p> ……
就在這時,李道松帶著蕭軻來到了府中。
“哎喲,蕭大人您來啦,恕在下不知,有失遠(yuǎn)迎?!?p> 雖然蕭軻喬裝打扮了一番,但還是被胡員外認(rèn)了出來。
蕭軻上來直奔主題,開門見山地問道:“閑話不必多說,胡員外你準(zhǔn)備好了嗎?”
“?。窟@……”
李道松見胡員外一臉茫然,出口解釋說:“蕭大人是我請來幫助我們的?!?p> “哦,好的,大人,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恩公,您需要的衣服都備好了?!?p> 說罷,胡員外叫來了管家,讓他帶著李道松換衣服去了。
片刻后,李道松換好了衣服,這是一套仆人的服飾。
現(xiàn)在,他的身份是隨著胡小姐出嫁的仆人。
一切都已準(zhǔn)備就緒,胡小姐頭戴金鳳冠,上面蓋著紅蓋頭,外套花紅袍,肩披云肩,下身穿著艷紅色的八幅裙,惹人喜愛玲瓏小腳穿著紅緞繡花鞋,在丫鬟的幫助下登上了花轎。
轎夫猛喝一聲,扛起花轎,往城北外日月會所在的村子走去。
李道松走在花轎旁,警惕著路上的一舉一動,在花轎后,還有一輛騾車,上面擺滿了美酒、酒碗。
“真的沒問題嗎?!?p> 胡小姐擔(dān)憂的聲音從轎中傳出。
“放心,沒有人會碰到你的?!?p> 李道松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沉著:“以我李道松的名義起誓,我保證那人不會碰到你一根頭發(fā)?!?p> “李道松?你的名字不是李松嗎?”
李道松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這個幾天前隨口編的名字自己都忘了。
“那是我的乳名。”
李道松一本正經(jīng)地解釋道。
胡小姐“噗嗤”一笑,說:“哪有人取這樣的乳名呀!”
“是嗎?”
“是啊。”
“這樣子啊?!?p> 李道松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突然壓低聲音警惕道:“別說話了,有人?!?p> “人?哪?”
“前面左側(cè)的早點攤上,后面屋頂上有人監(jiān)視著,右邊還有兩個人坐在那喝茶呢。”
李道松左右瞟了一圈,不以為然地說道:“看起來應(yīng)該是日月會的人,主要目的是監(jiān)視我們?!?p> “你……怎么看出來的?”
“很簡單,他們的眼神一直往這瞟,瞟的同時還總是刻意的移開自己的視線,想讓人覺得正常,但這種行為卻是最反常的?!?p> 李道松略帶些失望的搖了搖頭,嘆道:“烏合之眾?!?p> ……
一路上都有人監(jiān)視著他們,出了城后更是有幾個人直接跟在了他們后面。
“是怕我們?;ㄕ忻?,還是保護?”
李道松扭頭瞥了一眼跟在他們后面的人,而那些人也毫不避讓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一行人逐漸走到了一個村子前,村口站著不少身穿黑衣,頭戴斗笠的男子,其中一人快步走了過來。
“各位,你們是袁方齊大人的手下嗎?!?p> 李道松迎上前拱手問道。
“是的,袁大人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這邊請?!?p> 男子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領(lǐng)著李道松與花轎進了村,村門口的人分站在兩旁,就這樣把花轎迎進了村。
領(lǐng)頭的男子把李道松等人領(lǐng)到了村中間。
村中已經(jīng)擺好了豐盛的宴席,袁方齊身著喜慶的紅衣,就站在正中央。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李道松徑直走到了袁方齊面前,拱手說道:“恭賀袁大人?!?p> 袁方齊眉開眼笑地回禮道:“同喜!同喜!”
“果然沒認(rèn)出我呀?!?p> 李道松心中暗喜,嘴上說道:“我家老爺呀,在女兒出生時就用三畝糯米釀好了不少女兒紅,深埋在后院的桂花樹下,為的就是這一天大喜的日子。來呀!把酒、碗都拿上來!”
隨著李道松一同來的侍從把酒都扛到了中間,又拿來兩個碗放在桌上。
李道松拍掉酒壇上面的封土,誘人、馥郁芳香的酒香味立馬從縫隙中飄散了出來,直勾起了旁邊一眾人的腮幫子。
他從中倒出透明澄澈、琥珀色的酒滿上了桌上的兩碗。
“袁大人,請恕我家主人不能親自來此祝賀,這碗酒,一是代主人賠禮;二是祝賀大人您喜結(jié)良緣。”
說罷,李道松端起其中一碗酒。
“好!兄弟!”
袁方齊端起另一碗,說:“在我這有個規(guī)矩,既然認(rèn)你是我的兄弟,那這兩碗酒我們各喝一半?!?p> 這個有些奇怪的儀式李道松并沒有感到詫異,三十多年前,當(dāng)他還是十五歲時,他和他還有另一位“兄弟”就是用這個做法結(jié)為兄弟的。
當(dāng)然,這樣做還有一種理由,就是為了防止對方在酒里下毒。
“好,就按您說得做吧?!?p> 兩人一同喝下了半碗酒,交換碗后喝光了剩下的酒。
袁方齊高興地將酒碗摔破在地,把手搭在了李道松肩上。
而李道松也一副眉開眼笑的樣子,但他并沒有摔破手中的碗,而是擺回了桌上。
“各位,不必多禮,我們準(zhǔn)備了很多酒!人人都有份!”
李道松大聲地朝四周喊去,隨行的侍從將一摞摞碗平鋪在桌上,打開女兒紅,滿上酒碗。
旁邊的日月會成員也按耐不住酒香,你一碗我一碗的喝了起來。
美酒、美食、美女,宴席上一個不少。
香噴噴的烤乳豬擺到了臺上,名為魚水相依的魚湯散發(fā)出誘人的香氣,還有紅棗桂圓蓮子羹等八道菜品,合為十道,寓意十全十美。
當(dāng)然,還有不少強搶來的女子被綁在了旁邊的馬車?yán)?,任君挑選。
宴席途中,李道松找了個空擋,混到了那群與他一同前來的侍從、轎夫里。
這群下人自然是沒有資格參加宴席的,他們只能在一旁享受一些粗茶淡飯。
“你們沒問題吧?”
李道松低聲問了一句。
“沒問題,既然蕭大人吩咐我們聽你的指揮,那我們就一定服從?!?p> “好,你們負(fù)責(zé)那馬車?yán)锏呐?,看到誰領(lǐng)一個就跟著他,找機會下手。”
“好,請大人放心,她們都會安然無恙的。”
“嗯,那就拜托你們了。”
宴席一直鬧到了夜晚,不少人都喝醉在桌上,也有人想放縱一下,從馬車上扛下來一個女子,東歪西倒地往自己的住處走去。
但醉酒的他們并沒有注意到,一個反手握著匕首的黑影悄悄跟在了他們的身后。
酒足飯飽,袁方齊也離開了宴席,雖然喝了不少酒,但他并沒有醉,春宵一刻,想必他自己也不想喝醉吧。
李道松喝干了碗中的酒,眼神中流露出殺意,惡狠狠地盯著袁方齊離去的背影。
“哼!”
袁方齊急急忙忙地回到了自己的房中,推門入內(nèi)。
一位美人正坐在床上,頭上蓋著紅蓋,她身上散發(fā)出的芳香味更是讓他意亂神迷,仿佛遠(yuǎn)比那女兒紅要更加地誘人。
袁方齊直接坐在了胡小姐身旁,胡小姐略有抵觸的往另一邊挪了一下,袁方齊直接把她摟了過來。
他感覺得到,手中的肩頭正在發(fā)抖。
這讓他更興奮了,淫笑兩聲,正準(zhǔn)備掀開紅蓋頭。
就在這時,一陣不識相的敲門聲響起。
“誰??!”
不滿、憤怒的聲音從袁方齊嘴里迸出。
但敲門的人并沒有回應(yīng),反而是直接推門走了進來,又關(guān)緊了門。
來者身穿一襲黑衣,低著頭,面貌隱藏在了斗笠之下。
“有什么事嗎,是舵主有什么指示嗎。”
袁方齊見是自己人,強壓怒火問道。
“指示?哦,對,特地來通報一聲,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袁方齊?!?p> 李道松仰起頭,他的面容暴露在蠟燭的燈焰下,蒼白地令人膽顫,活像一個從墳?zāi)估锱莱鰜淼乃朗话恪?p> “死?”
袁方齊陰沉著臉,他認(rèn)出了面前的這個人,正是下午與他一同喝酒的仆人,不屑道:“就憑你?況且外面全都是我的人,殺了我,你也是走不了的!”
“我當(dāng)然不會弄臟自己的手,我早就下了毒了。”
“毒?那酒我可是親眼看你開封的,飯菜你也沒機會下毒,那毒在哪?”
“碗里,我在所有的碗壁都抹上了薄薄一層毒,弄點酒自然就融進去了?!?p> “什么!”
袁方齊臉色一變:“所有的碗?那豈不是……”
“沒錯!你所有的部下都喝了!哈哈!”
李道松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笑容,放聲大笑起來。
“那你呢!我和你可是還交換了喝了半碗的酒,你怎么就沒事!”
“我們那兩個碗自然是沒抹上毒的,但是,你摔破了呀。而我,一直都在用著那無毒的碗喝酒?!?p> 袁方齊氣的腦門青筋暴起,牙關(guān)作響,看到他這副模樣,李道松笑的更歡了。
突然,袁方齊從床墊下抽出一柄飛鏢,眨眼的功夫,飛鏢已經(jīng)送到了李道松面前。
“慢了呀,袁方齊?!?p> 李道松頭一歪,飛鏢插到了門上。
“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你的身手變慢了呀,看來我的不幸讓你吃的好、睡的香啊?!?p> “什么!說得好像你對我一清二楚似的!”
“當(dāng)然。”
李道松臉色一變,用冰冷的語氣說道:“你是袁方齊,帝國483年生,自幼父母雙亡,流落街頭時被日月會舵主曹云所接納,使得一手好鏢。在你18歲時與李道松、王志凱結(jié)為兄弟,隨后……”
“住口!”
李道松的話語被袁方齊打斷:“既然如此!你又是誰!借著仆人這個虛假的名頭粉飾自己,說出你的名字吧!卑鄙無恥的惡棍!好讓我殺死你的時候把它叫出來!”
“我的名字?呼哈哈哈哈……”
李道松再次大笑了起來,說:“這二十年來你難道沒有想念過我嗎?自二十年前你與王志凱出賣我時,你應(yīng)該在夢里見過我無數(shù)次了??!袁!方!齊!”
“什……什么,二十年前,出賣,難……難道你是……”
“沒錯!我就是和你結(jié)拜的親兄弟,李道松?。 ?p> “李,李道松!?”
袁方齊的臉色瞬間變得一片慘白,“你……你為了向我復(fù)仇……咳咳!”
劇烈的咳嗽響起,袁方齊連忙拿手擋著嘴,換來的卻是滿手的鮮血。
“哼!看來是毒性上來了,還是說你被我刺激到吐血了?”
李道松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嘴里不停地說道:“看到你這張驚慌失措,宛如被奈何橋下的冰水刺激地慘白的臉龐,也是值得了呀!”
“咿啊...嗚啊啊啊啊啊啊……”
驚慌失措的袁方齊突然起身向李道松撲去。
李道松側(cè)身閃過,袁方齊直接撞開了門,往外踉蹌數(shù)步,摔倒在了地上。
“咳……咳……”
嘴里又吐出了兩口鮮血,袁方齊用手勉強撐起自己,抬頭往外望去。
他的部下幾乎都與他一樣,步履踉蹌,口吐鮮血,有不少人已經(jīng)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只有少數(shù)幾人精神飽滿地站在地上,手中提著刀,但那并不是他的部下。
“唉?!?p> 袁方齊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接受了自己的命運,翻身躺在地上。
李道松慢悠悠地從房里走了出來。
“真是輸給你了?!?p> 袁方齊笑了笑,說:“其實我挺對不起你的。”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么。但想讓我原諒你?太晚了,現(xiàn)在哪怕是有解藥也救不了你了。況且,我絕不可能原諒你,不是因為我坐了二十年牢,而是因為你害死了娥蝶?!?p> “這樣啊……真是遺憾啊,雖然現(xiàn)在說出來有些虛偽,但其實當(dāng)時我和你是無冤無仇的,都是王志凱,他總是跟我說你的壞處,說沒了你,我們會過得更好,我被他說動了啊?!?p> 袁方齊的眼神中帶有一絲的悔恨。
“放心吧,他已經(jīng)死了,你可以去黃泉路上陪著他。”
“那要再等等你嗎?”
“不用等我了?!?p> 李道松淡淡地說:“我早就死了,我在二十年前就已經(jīng)跟著娥蝶一同逝去了,現(xiàn)在站在這的不過是一具行尸走肉罷了?!?p> “這樣啊……”
袁方齊的眼中已經(jīng)失去了生機,李道松單膝跪在他的旁邊,緩緩地合上了他的眼睛。
“都解決了嗎,李道松?!?p> 喬裝打扮的蕭軻走了過來,他在夜晚時率領(lǐng)著數(shù)百名身著便服的士兵沖了進來,負(fù)責(zé)打掃戰(zhàn)場。
“都搞定了?!?p> 李道松站了起來,指著地上的尸體說:“這就是日月會在這的分舵主,袁方齊?!?p> “嗯,很好。”
蕭軻高興地點了點,扔了一包東西給李道松,說:“那是胡小姐的衣物,胡員外叫我?guī)系模o她吧?!?p> 這一提醒,李道松才想起來,胡小姐還在房間里。
“謝了?!?p> 李道松接過包裹,轉(zhuǎn)身走回了屋內(nèi)。
……
“外面發(fā)生了什么?”
胡小姐一直默默聽著二人的對話,隨后只聽“砰”的一聲,那兩人都出了門外。
這讓胡小姐不由擔(dān)心了起來,她想掀開這紅蓋頭看看外面的情況,但又怕看到什么可怕的場景。
就在她猶豫不決時,一雙手把這紅蓋頭掀了起來,胡小姐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李道松的臉,下巴上少許的胡茬,還有他那仿佛內(nèi)心已死的眼神。
二人四目相對,胡小姐連忙低下頭,避開了李道松的目光。
“那個……”
胡小姐用自己都聽不清楚的聲音,嘟噥著說道:“能掀開這個紅蓋頭的只有……相公吧?!?p> 說出這話時,胡小姐感覺自己從脖子到耳根都已經(jīng)紅的如同火燒一樣。
“那掀開的是我,不是外面的那位真是抱歉啊?!?p> 李道松回頭瞧了一眼地上袁方齊,蕭軻正命人拖走后者的尸體。
“不是?!?p> 胡小姐連忙揮手解釋:“我的意思是……”
“先把衣服換了吧。”
李道松打斷了胡小姐的話,把那包衣物放在了她身旁,然后就走出了房間。
“我剛剛在說什么啊!”
李道松剛離開,胡小姐連拍幾下自己的雙頰,臉也是紅的發(fā)燙,
“呼,呼……”
胡小姐連忙深呼吸幾口,平復(fù)一下內(nèi)心的慌張。
“可是,他……明白我想說的是什么嗎?”
胡小姐有些依依不舍地脫下身上的服飾,常聽母親說,出嫁的那一天,是一名女子最美的時候。
那,在他的眼中,我又是如何,他有多看我一眼嗎?
這樣的念頭環(huán)繞在胡小姐的心頭,但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把這些話問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