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裴沐起開口請他指教的時候,陸風勾唇笑了笑,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
“我就等你這句話?!彼f完就打了內(nèi)線電話叫來秘書。
裴沐起此時坐在他的腿上,聽到他叫人,想站起來卻被陸風緊緊扣住了腰,動彈不得。
秘書小朱進來,就看見丟在地上的財務文件和抱在一起的兩人。
他們是情侶,抱一抱很正常,只是這文件是哪里有什么問題嗎?小朱看著裴沐起和陸風,心里惴惴不安。
小裴總?cè)撕芎茫灰獩]犯什么大錯,幾乎從不對下屬發(fā)脾氣,可是陸風就不一樣了。
她剛來十七樓做秘書的時候,就見過他發(fā)火摔文件夾。
不是破口大罵,而是一個眼神,就讓人膽戰(zhàn)心驚的那種。
雖然做錯事的人不是她,她只負責轉(zhuǎn)達,但他周身散發(fā)的強大氣壓,讓站在旁邊的人都覺得可怕。
這個男人長得精致俊逸,看似溫和紳士,實則除了面對小裴總,對外人都很冷淡。
看了一眼地上的文件,接收到陸風投來的視線,秘書小朱快步走到辦公桌前面站定。
“現(xiàn)在,立刻把提交這些文件的負責人叫過來。”
陸風聲音不大,仍能感受得出他語氣里的不快。
“全部?”小朱看向桌面上的東西,確認他的意思。
“全部?!标戯L一字一頓。
他就是單單這么看了她一眼,小朱就覺得腿軟,馬上去確認那堆文件都是什么,腦海里記下名單,跑出去打電話。
陸風見她出去,放下裴沐起,站了起來把位置讓出來,“你坐吧?!?p> “你叫他們干什么?開會嗎?”裴沐起坐下后疑惑地看著他。
“你不是請我指教嗎?看好了?!标戯L靠著桌沿,腦袋微微偏斜,視線落在敞開的門口。
最近的工作的確讓她很吃力,如果他有什么更高明的方式,裴沐起當然愿意學以致用。
第一個人到了,她手一伸,示意陸風自由發(fā)揮。
陸風卻沒有動靜,依舊靜靜地看著門口。
他不說話,裴沐起也不說話,那個莫名被叫來的人更不敢吭聲。
隨著時間推移,從一個人變成了一排人,整齊地站在裴沐起面前。
小朱見人到齊了陸風卻沒發(fā)話,也不敢離開,就立在最旁邊等待指示,腦子里還在高速運轉(zhuǎn),生怕遺漏了誰。
“齊了?”陸風終于換了姿勢,嘴上問小朱,卻沒看她。
朱秘書還在腦子里點名,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旁邊的人推了她一下才急忙回答,“嗯。”
陸風看向第一個進來的男職工,“你把自己的文件找出來。”
此時就算朱秘書不說,他們也看得出情況不妙,男職工把自己昨天提交的報表拿了出來,遞給陸風后,立馬回到隊列里。
一個人站著太突出,在人群中,比較有安全感。
陸風給了裴沐起一個眼神,好似在說:看著。
他打開文件,一頁頁翻閱,不疾不徐,邊看邊說:“孫斌?”
“是?!蹦敲新毠c頭。
“是不是做財務的就只要數(shù)字不需要美感了?格式亂七八糟?!?p> 裴沐起支著腦袋望向陸風,她記得孫斌的報表,是看著不舒服。
“健康城項目不是有政府補助嗎?怎么沒看到?”
裴沐起聽了撇撇嘴。呦,這么厲害,比她這個小裴總還熟悉公司的情況。
她以為陸風每天不是玩電腦就是玩手機,只是偶爾幫自己看看文件,沒想到他這些都知道。
孫斌想解釋,一看到陸風的臉就怕了,咬著牙道歉。
這個項目前兩天才收到款項,不過文件是昨天交的,的確是他的問題。
“會計證是花錢買的嗎?賬都算不清?!标戯L念了一串數(shù)字,把孫斌一個男同志說得臉紅。
不只列隊的人一臉意外,連裴沐起都驚訝了,她看了好久才發(fā)現(xiàn)的細微漏洞,他就這么隨手翻了一會兒就注意到了。
只能說不是聰明絕頂,就是運氣太好。
看到他茂盛的頭發(fā),裴沐起選擇相信后者。
她才不承認自己比他笨呢。
“下次再把這種垃圾交上來,你就可以打辭職報告了?!?p> 陸風這次很客氣,并沒有摔文件夾。
不過他的話太狠,比摔文件夾還嚇人。
孫斌做了近十年的財務,能在起航集團做財務主管,能力肯定不會差,但是最近因為沈文茵的事情,他們幾個主管都有點情緒。
他本意是為了讓上頭的人感覺到?jīng)]有財務總監(jiān)非常不方便,促使小裴總盡快選出新的總監(jiān),沒想到反而給領導留下不好的印象。
當然這樣的心思他不可能讓領導知道,只能低頭認錯。
只是他好歹作為財務主管,一直兢兢業(yè)業(yè),為公司做了那么多年的貢獻,現(xiàn)在被一個什么也不是的外人指著鼻子罵,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他轉(zhuǎn)頭看向裴沐起,后者正在給陸風打手勢,察覺他的注視,回過頭。
“陸風說得沒錯,是有些不太好,看得我頭疼。”裴沐起的語氣委婉一些,卻沒有反駁。
一提起來頭又難受了,她揉了揉腦袋,想到茵子原來要面對這么多麻煩,冷不丁冒出一句。
“沈總監(jiān)才剛剛離職,少了她,整個財務部門好像要垮了?!?p> 這話是陸風之前說她的,她直接借過來用一用,說完還得意地挑眉看向他,得到他贊許的眼神。
“如果覺得事情做不了,不要瞞著,人事部的主管也在吧,立馬給他們招人。”裴沐起對著人事主管笑了笑,“以后要辛苦了?!?p> 人事主管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能笑著點頭。
聽了這話,孫斌就是再不滿,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裴沐起說完,陸風隨手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打開,和剛才一樣的動作,一頁頁翻閱,不疾不徐,又叫了個名字。
那人像是新兵訓練一樣,直挺挺地出列,然后又退回去。
他說的內(nèi)容很嚴重,但更攝人的是他整個人散發(fā)的氣場,讓人下意識服從。
尤其是那安靜優(yōu)雅的翻閱動作,好像暴風雨前的寧靜。
看似毫無波瀾,實則摧殘心靈,磨人意志。
可怕至極。
而那不輕不重的語氣,輕描淡寫的發(fā)問,澄澈干凈的眼神,生生令人陷入自我懷疑。
我是不是個傻子?豬投胎嗎?大概也許可能需要回爐重造?
要不然怎么這么簡單的工作都做不好。
結(jié)論:做不好一定不是工作太難,而是我太笨!
陸風只看了兩份文件,就花了半個小時。
坐慣辦公室的人,直挺挺站半個小時腳底板都有點疼了。
見他拉了把椅子坐下來,又對著朱秘書招手,眾人以為終于可以結(jié)束心靈身體的雙重摧殘,沒料到他是叫朱秘書去泡茶。
敢情您這是說得口渴了,喝一杯再來?
“小朱,你先出去忙吧?!迸徙迤鹨娭烀貢巡璺畔潞蟠蛩阏净厝ィ瑢λf。
“是。”朱秘書感激地對著她笑了笑,急忙出去。
就這樣,陸風整整說了兩小時,八個人,不偏不倚,一人十五分鐘。
裴沐起看了眼桌上的手機,懷疑他口袋里藏了計時器,要不然怎么會剛剛好。
“出去吧?!蹦橙私K于大發(fā)慈悲。
那八個人站得腿都要打抖,后背滲出了汗,最后幾分鐘根本沒心思聽他的話,只是靠一口氣堅持著。
聽到他說可以出去,個個如蒙大赦,臉上露出終于活過來的笑容。
裴沐起看著小朱把門關上,對著陸風笑個不停。
“我覺得他們明天都要請假了?!闭玖四敲淳茫_都要斷了吧。
“走吧。”陸風對她伸出手。
“去哪里?”
“我?guī)湍惆呀裉斓墓ぷ髯鐾炅?,剩下的時間你是不是該陪我了?”
經(jīng)他提醒,裴沐起才意識到,原本堆在她桌子上的文件都被他們拿回去重做了。
這樣,好像是算做完了。
做完?這是自她接管起航以來從未發(fā)生的事。
工作那么久,頭一次感覺這么輕松。
只是坐著聽他說話,事情就搞定了,裴沐起笑瞇了眼。
她好想以后的每一天,都這么愉快地度過。
“你能力這么強,不應該就這樣浪費了?!?p> 如果能招攬進公司,幫她分憂解難,她不就可以解放了?
裴沐起眼珠子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越想越覺得此計可行。
“吃飯?!标戯L怎么會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岔開話題。
“起航待遇很好的,工資隨你開。”
“我不缺錢?!标戯L拿起她的外套和包。
裴沐起拉著他的手繼續(xù)游說,“誰也不不會嫌錢多的?!?p> “我嫌,麻煩。”陸風拉著她的手朝外走。
裴沐起對著他吐了吐舌頭,知道他不喜歡,就沒再提這件事。
“好開心呀!”踏進電梯,裴沐起笑得合不攏嘴,還搭著陸風的肩膀拍了張自拍照,“紀念第一次早退?!?p> 她看著身邊的人,想了想,把照片發(fā)到了朋友圈。
陸風見到她完全一副興奮的狀態(tài),心情卻不大好。
她現(xiàn)在多快樂,就說明這段時間她過得多么不容易,只是為了不讓自己擔心,一句也沒說。
他該更早行動的。
陸風原本想著盡量不干涉她的工作,卻疏忽了,她也不過是大學畢業(yè)才一年的職場菜鳥而已。
父親生病,臨危受命,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逼到小裴總這個位置上,每天都會碰到很多不懂卻必須立馬學會的東西。
“小騙子。”陸風忽地睨了她一眼。
“喂,干嘛突然說我?”裴沐起心里高興,不與他計較。
“明明很累,每次問你還說不累,不是騙子是什么?”
“那不是不想你擔心嘛?!迸徙迤疬种鞙惖剿媲?,笑得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