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要變出肉？”
“……對，你先去樓上呆著吧?！?p> “我去沙發(fā)坐著就好了?！?p> 廿渡有點意外，手指舉在半空中，“你不是……”
“我將就一下還是可以的?！币咨谏嘲l(fā)邊緣，劃開手機，神色沒有多余的訊息讓廿渡可以探究。
“……”
廿渡劃出一塊鱈魚，打著手機小電筒將它慢條斯理料理，心里還是不禁贊嘆著這個游戲真的很不錯，方便極了。
易生其實有點意外她會選擇繼續(xù)留下來。報警他也想過，可是警察真的來了之后，他某些徘徊不定的東西終于確定下來。
她不可以走。
他依賴她，而不是剛開始單純的利用。除了物質(zhì)層面的，好像還有大人所說精神層面的。他挺喜歡這種弱小被動的感覺，但又惶恐。
既然她選擇，那就不能走了。
問了地獄的路，就要忘記歸途。
“你的小說幾萬字完本？”易生忽然想到什么，抬起頭看向廚房壁柜那邊的忙碌。
“60萬啊，怎么了?！毕到y(tǒng)寫的清清楚楚的。
“在小說里面這算長嗎？”
“不算吧，最長的有兩百萬?！必ザ蓪ⅦL魚放進平底鍋，下油開始煎魚扒。
易生聽見這個答復有點皺眉，“那你只寫一本嗎。”
“不知道，船到橋頭自然直?！本褪钱斪鏊⒏北疽粯铀ⅲ坝锌站投鄬懸稽c?！?p> 賺賺積分，以免后患。
“嗯。”他有點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繼續(xù)劃手機，看見她社交網(wǎng)絡(luò)賬號發(fā)布了她參加了征文大賽，默默點了個贊，把評論從頭到尾掃了一下。
有黑有捧有官方，這算好現(xiàn)象嗎。但是有幾個ID說的話不堪入目。
“可以了，過來吃吧?！?p> 易生順手舉報幾個辱罵的ID，才緩緩踱步到餐桌旁邊，“這是什么？”
“鱈魚，深海魚?！必ザ刹欢敲炊啵劝阉忱偷阶约鹤爝?，“不過你是不是只會拌一種沙拉。”
“嗯?！彼约好鬟^很多次，這種是他覺得最好吃的了，才做給她吃。
易生拿起刀叉，將鱈魚分解繼而送進嘴里，“魚很好吃?！?p> “?。课揖褪羌辶艘幌露?，你這里幾乎什么也沒有，就放了點精鹽?！必ザ蛇€覺得鱈魚有點腥味，味道有點寡淡。
“嗯?！币咨鷽]有點頭附和只是輕輕迎合一下，享受安靜的進食時光。
“如果我今天不能回來或者不想回來的話，你怎么辦？”廿渡好奇這個問題，又覺得她想象不出來，“說說看？”
“說是你要來，很快就起來了，這一天一直惦記著襯衫的袖子臟了。”易生想起昨天睡前手機的那一句話，覺得里面的韻味挺符合的。
“?。俊笔裁此獊?？怎么連個12歲小孩的話也聽不懂了。
“沈從文先生說過，明白你回來，所以我等?！彼嫫鹨粔K鱈魚，優(yōu)雅處事不驚地往嘴里送，倒是對邊的人忽然哽噎了一下，似乎想噴出來但礙于面子，發(fā)出幾聲憋氣的悶哼。
“那你為什么報警？”吸了幾口氧氣，氣管舒緩了不少，但她能感覺幾顆淚珠被擠了出來。
年輕一代的小屁孩真的太會了。
差點就著了道。
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可是不行的。
“不是我報的警。”
“你覺得我信？”她反問，手里的鋼刀敲了敲瓷盤，發(fā)出幾聲敲人的聲響。
“你要我說你認為的實話那就不是實話了。”易生默默吃完她煎的魚，泰然自若地拿紙巾擦嘴，順便遞給她一張，“姐姐擦嘴?！?p> “……”這一下給治得的服服帖帖的，“那是誰報的警?！?p> 易生乖巧地沉默，只是手中的紙巾被他平整地展開在餐桌。
“嗯哼?！必ザ墒帐安妥溃此诎道锊蛔匀坏男幼?，“你手里的紙巾還要不要。”
“……要?！?p> “這個倒是回答了?！必ザ蓳P起一抹壞笑，像是吃完魚肉吐魚骨的巫女，“看來是不想說而不是不知道?！?p> “……”成年人的段位好高。
“我洗碗，你可以想好措辭，說謊也沒關(guān)系，編圓了就行?！必ザ纱蜷_水龍頭，簌簌下落的水聲沖刷了她的尾音。
易生很喜歡她這一點。
就是我逼迫你，但我給你一點?；^的空間。
“好了。”半晌之后廿渡甩甩手，那面紙擦干凈自己的手，看見他還坐在餐桌旁碾開那張紙巾，“想好了嗎？”
“你會生氣嗎？”他用著小哭包有的無辜語氣說話。
還沒開始就已經(jīng)想耍賴了，看來事情不簡單。
“我保不準?！彼翢o保留，也不打算騙他。
“……我看見你寫的小說，猜測、里面是關(guān)于我的，我以為你圖謀不軌，就打青少年熱線問一下，接線員以為我有危險，才報警聯(lián)系居委會的?！?p> 易生難得低下頭看著一張紙巾說話，像是自言自語。
“確實是?！碑吘顾莻€陌生人，對方的稿子里還在肖想這間房子的主人，擱誰誰都害怕。
“你不生氣吧？”他抬眸，確定一下眼前人的情緒起伏。
“不，我確實理虧，沒有告訴你，引起你強烈的恐慌。”廿渡點點頭，“好了，我先回我的公寓洗個澡，你自便吧?！?p> 這里只有一個浴室在他房間，之前她都是回公寓洗澡的，雖然游戲里她不會骯臟，但還是要裝一下。
“好。”
廿渡輕聲關(guān)門之后他就坐在沙發(fā)上刷網(wǎng)頁，漫無目的卻又過濾著每一條信息，知道白凈的拇指尖停在屏幕的右下方。
【菲諾斯赫托斯大學考試季開始！無門檻付費報名參加考試，我們誠摯邀請你的參與!成為菲諾斯赫托斯大學的一員！】
大學的話，應(yīng)該學歷跟廿渡一樣吧。特等獎免學費，獎勵手機和手提電腦，正好她那部手提電腦挺舊的。
但要報名費，這些年他都不需要錢，自然也沒有金錢。
“世界真的好陌生?！?p> 他如是說。
“報名費？”易生點開客服，摁下幾個常見問題需知。
“第一場考試需要50元，第二場需要250，第三場是面試、免費?！?p> “我回來了。”廿渡推開門，順著里頭微弱的光源尋過去，“順路買了點酒，遲了一點點?！?p> 其實就是去酒吧小酌一杯放松一下，畢竟她人生第一回因為一個小孩進了警察局。
見她放一罐罐啤酒進冰箱，冰冰涼涼的空氣柔和了麥芽的味道，有點醉人的微醺。
“我能跟你要三百嗎?！币咨恺X微微咬住下唇珠，向一團麥芽靠近，最后停在一個不遠不近的地方。
“可以，怎么了，你有什么困難？”她就像是下鄉(xiāng)扶貧的，一對一精準扶貧。
“我要考大學。”
“……”廿渡笑了笑，唇邊流溢出薄荷甜香，清新又蠱惑，“哪間?！?p> 游戲的大學？這是他的事業(yè)線吧。
“菲諾斯赫托斯大學。”易生全面評估過這間大學為大家口中的學府、殿堂、人生的巔峰，看了眼簡介才決定要考的。
“可以?！必ザ勺匀皇遣恢赖模谝獾闹皇呛黹g的熾熱與澀甜上下翻涌著上不去下不來，有點難受。
“謝謝姐姐?！币咨障滤謾C轉(zhuǎn)賬的1000元。
“多的就是給你傍身的，別亂花。”廿渡走到沙發(fā)旁繼續(xù)開一罐啤酒，似乎尚未盡興。
“別喝那么多。”易生微微皺起眉頭默數(shù)了一下剛剛看見冰箱里啤酒的數(shù)量。
加上她手里那罐應(yīng)該一共12瓶。
“一個星期三瓶。”廿渡頭腦依舊清醒著，掰著指頭，“那就夠喝一個月。”
“那一個月一瓶怎么樣？”易生接下話，眼里藏著點春季大鉆石的余亮。
“為什么。”
“那你一年都在這里喝啤酒?！?p> 廿渡晃了晃鋁瓶，液體晃蕩幾下像是古井里的泉水撞擊，聲音低沉悠長又帶著拉扯的質(zhì)感，“那干脆一輩子一瓶好了?！?p> 一輩子就醉一回。
“好啊?！币咨[著眼眸，將她黑暗凸顯的輪廓描繪在心里。
我?guī)湍阌浽谛纳稀?p> “鬼靈精?！必ザ煽丛谒昙o小的份上，不在乎他話語里超越一些男女之情的曖昧。
畢竟也有可能是孺慕之情，她也不能傷害孩子，直截了當拒絕了他。
風華正茂正當時。
“那你七年沒有學習，你學習進度怎么辦?！必ザ珊鋈灰庾R到一個問題。
三百塊也是一個投資，況且自古名校不好考吧。
“我看了考試大綱，麻煩姐姐幫我去借幾本書。”
“不用買的？”不是買的書籍才方便記筆記與翻閱嗎。
易生氣定神閑地搖搖頭，“我能記住?！?p> “……”她倒是忘了紙片男設(shè)定會異于常人。
“那我明天幫你找，你自己一個人可以嗎?！?p> “不可以?！币咨《惹那纳蠐P，不在意時候因為嘴角明顯而被發(fā)現(xiàn)了端倪。
這是第幾次慶幸她視力差了。
也恨她視力差。
成年人廿渡被未成年人易生帶進一個思考旋渦當中，“那還是買書吧。”
“借就好?！?p> “我們不差這錢?！?p> “借的更讓我集中注意力，有緊迫感?！币咨f出一個不算牽強的理由，“所以麻煩姐姐幫我借書吧。”
“一次借不了很多本的，你想好了？”廿渡再三確認，似乎在等他反悔。
“嗯，我想好了?！?p> 廿渡雖然不懂他為何因為記憶力好而堅持借書，但是也不多說什么，“那好，我明天去圖書館幫你借，你可以回去房間了。”
他平時最積極就是呆在房間，好像看守什么寶藏一樣。
“我不想?！币咨读顺端囊滦洌拔蚁攵嗔私膺@個世界?！?p> 一個被封閉依舊的人幾乎沒有關(guān)于這個世界的最新信息資源，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死亡。
“我要看劇，你要一起看嗎？”她揉了揉脖子，手肘敞開的袖子沾上了幾滴玉液像是體香一樣自然。
“好?！币咨趴v嗅覺去捕捉七年以來從未聞過的香氣。
那是回味悠長，層層滲透的催斷腸。
【玩家廿渡：連接現(xiàn)實網(wǎng)絡(luò)?！?p> 【系統(tǒng)：loading……】
“這個網(wǎng)絡(luò)怎么跟我們那些不像？”易生敏銳捕捉到這個網(wǎng)頁設(shè)計比他們?yōu)g覽器的網(wǎng)頁更要成熟，不如說他們看得瀏覽器就是模仿他現(xiàn)在看到的這個。
廿渡有點恨他的睿智。
“你得問問網(wǎng)頁?！必ザ牲c開視頻網(wǎng)絡(luò)，點開自己一直追的電視劇，“好了，我們看吧。”
“你喜歡這種類型的？”看類別寫著是青春、輕松的。
“一種無聊的消遣而已，不然慢慢長夜怎么熬到……”廿渡聲音忽然跌落深潭，意識到某個知識點，“你以前怎么過的?！?p> “很忙?！币咨悬c喑啞講道。
光是應(yīng)付那些絡(luò)繹不絕的女生就已經(jīng)讓他無暇顧及，也沒好好享受清寒的長夜，哪會想法子度過漫漫琳瑯月色。
廿渡想摸摸他頭，但是忍住沒有下手，“你現(xiàn)在可以想了，睡前的時間怎么安排。”
易生忽然微微起身挪了挪身子，更加靠近她幾乎挨在她手臂一側(cè)，“廣告結(jié)束了，看吧?！?p> “哦哦，好?！必ザ勺⒁饬χ匦屡查_，不再看那一雙剔透寶石琥珀眼眸。
廿渡看得入神，偶爾表情會隨著情節(jié)微微變化，易生則是一臉平淡看著她的反應(yīng)，手指指尖微微摩挲自己膝頭的布料，想著跟她布料觸感有什么不一樣。
她好像從來不碰自己，也比較怕碰自己。
易生眼里閃過一絲晦暗，又被電腦的白光微微裹住，隱藏在眼底的秋波里。
“你是不是不喜歡看，我換一個你應(yīng)該愛看的?！必ザ珊鋈换仡^看見他身體微微靠后，眼睛流轉(zhuǎn)不定。
她則是身體比較靠前，黑暗里的眼睛還有點酸澀。
“沒有，只是有點不知道故事背景與開頭，迷糊了點?！彼麚u搖頭，將身體調(diào)整靠前。
“那我們看新聞聯(lián)播回放？”
“那是什么？”
“讓你了解世界的?！钡呛孟癫恍校@里是世界，根本沒有中國美國俄羅斯。
“你看你喜歡的就好了。”易生只是想了解她喜歡看什么而已。
了解這個世界并不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