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外門打開，人群涌了進(jìn)來。
方柔嘉面色狠辣，架開千磨，還要掙扎，被林焱按在墻上。
人群走到牢前，呂烽一馬當(dāng)先，花袍跟他身后，還有眾多弟子，望著方柔嘉，面色復(fù)雜。
虞城站在姜杉身側(cè)，眉頭緊皺，“方師妹，你這又是何苦?！?p> 方柔嘉并未理他，冷冷看著山師陰，“原來是個圈套?！?p> 山師陰摸了摸鼻子，“所謂計策，不就是這樣嗎？你出一策，我還一計，和刀來劍往，也沒多大區(qū)別。誰的破綻更少，誰演得更逼真，就能笑到最后?！?p> “而你太想殺我。以至于露出太多破綻?！?p> 山師陰用手敲著額頭，“黑一門的刺殺，暴露了你殺我的原因。而你那癡情郎，擔(dān)下所有罪過，更是疑點重重。”
“我們都知道，黑一門講究的是，一擊不中，遠(yuǎn)遁千里。他們愛錢，但不會為一座金礦，便去一場絕不會勝的刺殺?！?p> “他明知左徒先生就在閣中。明知在天位面前，一文不值。卻還是在這個錯誤的地點，錯誤的時間，發(fā)動襲擊。簡直就像……”
“簡直就是送死。”
花袍接過山師陰話頭，“一個刺客，不會說那么多話。他臨死之前，將所有罪過扛在身上，更像是刻意為之。選擇文曲閣，選擇晨讀時段，全部都是計劃。制造恐慌，制造假象?！?p> “他說的沒錯，并不是人人都是孬種。因為他根本就不是黑一門人?？杀膼勰秸撸凰^情愛，鎖住手腳。”
山師陰環(huán)顧四周，“更可悲的是，很多蠢材都相信了他！”
眾多弟子，多是低頭垂目。虞城更是面色發(fā)窘，一言不發(fā)。
“對了，趙厄塵?！?p> 山師陰嘴角含笑，“世上最蠢的不是呆子，而是自以為是的聰明人。色令智昏，最終喪了性命。也成全了你的計策，成全了我的將計就計。還有一個線索……”
他說到此處，卻未繼續(xù)。
方才他已經(jīng)看過方柔嘉腰上，確實有一吊墜，不過只是單魚，所謂“雙魚吊墜”或許是紀(jì)浩死前說錯。
方柔嘉冷冷一笑，“你倒是心狠，我看這位林師弟，當(dāng)時可是動了真怒。”
“他這呆子可不會演戲?！?p> 山師陰挑了挑眉，“我和花袍商定這將計就計，就把他排除在外。不然若是露餡，豈不是糟糕？”
林焱黑著臉，看他一眼，也不多話，不過那眼神，分明是秋后算賬。
山師陰扯了扯嘴角，又摸著鼻子，避開林焱目光。
“現(xiàn)在呢？”
方柔嘉呵呵冷笑，雙眼越過人群，望向長廊深處，“既然被你們抓住了現(xiàn)行，左徒副門主，你要將我如何處置？”
人群靜默，眾人望向長廊，深處幽暗。
黑布鞋，粗布衣擺，凝灰腰帶，白發(fā)皚皚。
左徒先生踱步而來。
他望著方柔嘉，嘆了口氣，“你入門時，我送你一幅紫述香，卻沒想到，時至今日，你依舊深陷其中?！?p> 方柔嘉臉色一暗，目光流轉(zhuǎn)，復(fù)顯嬌弱。
林焱卸了她手中兵刃，退到紅袍身邊。
左徒先生走向牢房，弟子側(cè)身放開道路。
先生慢步至牢內(nèi)，“你生性柔弱，又何必戴著這強悍畫皮。”
方柔嘉搖了搖頭，眼神決絕，“先生，只能說，你看錯我了?！?p> 她揉著手腕，冷下臉龐，對山師陰冷冷一笑，“就像我方才說的，你很聰明，卻不夠聰明?！?p> 她嘴角掛起冷笑，“你以為抓住了我，又何曾不是被我抓住。”
虞城皺了皺眉，“方師妹，事已至此，你還要嘴硬？”
“嘴硬？”方柔嘉搖了搖頭。
山師陰與姜杉對視一眼，臉上浮出不安神色。
林焱看在眼中，難道真有不測？
眾人面面相覷，卻聽到夜空之中，一聲震天巨響！
左徒先生面色巨變，目光復(fù)雜地看了方柔嘉一眼，舉掌一揮，牢房破開大洞。
左徒先生破洞而出，飛天而上。
發(fā)什么了什么？
眾人不明所以，山師陰眉頭緊皺，“方師姐，你做了什么？”
方柔嘉靠在墻上，“九霄毗鄰龍江，時逢暴雨，龍江決堤?！?p> 大雨？決堤？曹街？
林焱心中一顫，竟然是曹街碑文記載之事。
方柔嘉看了林焱一眼，接著說道：“當(dāng)年大胥門主，以天人境界，封堵決堤江水！以人之力，硬生生劈波斷江，阻攔龍江洪水長達(dá)三天三夜，九霄弟子終于再起堤防，這才讓山下百姓，幸免于難?！?p> 山師陰與姜杉已是面露怒色，“你真是好狠的心腸?！?p> 方柔嘉滿不在乎，對山師陰勾唇一笑，“我殺你，便是真要殺你？你擒住我，便是真的擒住了我？”
“我將所有內(nèi)門中人，都聚集在山中，此刻毀了堤防，大胥先生不在，除了左徒先生，誰能及時趕到？”
“左徒先生一人，又能撐上多久？”
問題連珠而出，九霄門人臉色發(fā)白。
“你當(dāng)我真是失手被擒？”方柔嘉笑盈盈地環(huán)顧四周，“龍江決堤，山下百姓哀鴻遍野，百年威名，毀于一旦。九霄，完了！”
牢房之內(nèi)，空氣凝結(jié)。
屋外黎明，如同永生不臨，定格在黑暗一瞬。
山師陰坐在床邊，看向姜杉，后者閉目凝思。
林焱目光反復(fù)，在他二人身上，兜轉(zhuǎn)不停。
可誰都沒有說話。
已經(jīng)無計可施了嗎？
林焱心中暗嘆，區(qū)區(qū)凡人如何對抗天威？江水決堤，日月輪換，四季輪回？
人，在自然面前，何等渺小。
林焱默默低下腦袋。
“抬起頭來！”
一聲斷喝，回響在牢房之中！
林焱抬頭去看，見到虞教習(xí)，提劍四望，“都抬起頭來！九霄一息尚存，這件事就沒有結(jié)束！”
眾人望向虞城。
“現(xiàn)在開始的每時每刻，都是左徒先生用命拼來！”他面色剛毅，環(huán)顧周遭臉龐，“先生孤身赴險，難道我們就要在這里坐以待斃？”
“驢困枯井，眾人埋之。然老驢踏土而上，絕境逢生。一頭老驢尚且如此，我九霄宗門內(nèi)外千余門人，便要放棄希望？”
“龍江洪水一刻未至！那就有一刻轉(zhuǎn)機！”
虞教習(xí)舉劍高呼，“我們！還沒有山窮水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