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乾掀開簾子,直接走入內廳。一旁的管事看了眼他手中示意的玉牌,當即搖響了鈴鐺。
“貴客,請?!?p> 王乾被引進一間獨室,稍坐片刻,一個女人從后門進入。
“王執(zhí)事,你好,”女人臉上帶著格式化的微笑,“不知道您打算和我們做什么生意?”
“買一個消息,”王乾淡淡道,“夏家后面的人。”
“這個消息有點貴,不知道王執(zhí)事可以出什么價?”
王乾將一株藥草推向對方。
女人微微瞇了瞇眼睛,轉而笑道:“趙晟睿?!?p> “看來出價還不夠啊?!蓖跚帜贸鲆粔K石頭。
一股濃郁的煞氣彌漫開來。
“血煞石……”
女人喃喃道,“皇城那位似乎是想要動手了,不過趙晟??赡苡凶约旱男⌒乃??!?p> “有宗門嗎?”
“有?!?p> “還可以加價嗎?”
“不能?!?p> 王乾注視著女人的眼睛,那里面保持著波瀾不驚的笑意。
“告辭?!?p> 王乾不再多說,拱手離開。
“歡迎您下次再來?!?p> 女人眼中的笑意漸漸消失。她把玩著手上的血煞石,走到陽臺上,注視著樓下王乾的離開。
“行走大人,”剛才的管事,一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出現(xiàn)在女人身后,躬身行禮,“為什么不告訴他這里有八玄樓的參與?王乾可是有四品權限的?!?p> “今早上峰來信,將此次事件的等級歸為‘青龍’?!?p> “青龍?”管事臉色微變,“難道說……”
他遲疑片刻,又問道:“不過,王乾雖然只是四品權限,他在寒柔宗的地位卻有點麻煩,我們這樣直接拒絕不會顯得太強硬嗎?”
“青龍”這個詞,足以使王乾的身份由“可是”變?yōu)椤爸皇恰薄?p> “阿金,我們藏海樓雖然講究誠信,可某些時候的變通,更為重要。你覺得,我剛才有沒有變通呢?”女人玩味地說道。
管事想了想,笑了:“紫虛觀撤出了幽州城,藥谷、摘星觀不問俗事,而我們藏海樓只做生意,那么,剩下的……只有八玄樓了。再者,不管王乾有沒有猜出到底是哪個宗門卷入了此事,他寒柔宗只要知道,這是我們藏海樓‘不想’說的,即是足矣……阿金受教了。”
女人欣賞地拍拍手:“孺子可教也。”
“不過王乾居然舍得拿出一整塊血煞石,這倒是我沒有想到的,”女人拿起血煞石對準太陽,黑色的石頭在陽光照射下,竟發(fā)出淡淡的紅光,“也不知道這是他自己的意思,還是寒柔宗的意思。阿金,有沒有跟上去?”
“當然跟上了?!惫苁麓鸬?,臉上也露出了玩味的神色。
一群鴿子從陽臺前飛過。其中一只突然降下,落到了管事手里。管事閉上眼,撫摸著鴿子的背脊。鴿子安然自若,發(fā)出“咕咕咕”的、享受的聲音。
片刻后,管事睜開眼睛。
“黔南來報,小王爺在聚兵。上峰讓我們注意皇城的動向?!?p> “哦?時間提前了嗎……”女人思索道,“皇城內形勢如何?”
“沒有太大的變化,一切似乎還在按計劃走。海元柏不日將抵達這里,行程上也沒有大的改變。”
“鷹眼衛(wèi)的反應絕對不會比我們慢,那么秦皇的態(tài)度就有意思了?!迸俗ブ肥?,輕輕敲擊著木欄桿。
管事又說道:“此外,上峰還說,問劍山在和小王爺接觸,但是雙方似乎不歡而散,讓我們特別注意問劍山有沒有轉向皇城的動跡象……”
“在預料之中。問劍山想必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小王爺又不傻,現(xiàn)在是多事之秋,他不會這么早引火上身。不過,私底下的協(xié)議就說不準了,小王爺是一個聰明人。這么好的機會,就不知道問劍山是怎么談的了……總之,讓皇城那邊的人準備一下,等幽州城這里的事處理完了,我親自過去?!?p> “明白?!?p> 管事神色一動。他拿出袖中玉牌,隨即皺起了眉頭:“行走大人,王乾上了大通商會的車,不過不是本地的,是云煙城過來運輸?shù)??!?p> “嗯?”女人有些意外,“云煙城大通商會的上家是……”
“落櫻劍宗占了大頭,”管事答道,“還有一部分是朝廷的?!?p> “沒看見寒柔宗的人?”
“有是有的,只不過不是來接應的……”管事的表情古怪,“一共有三撥人吊在王乾后面,其中就有……寒柔宗?!?p> 女人很是詫異:“自己人跟自己人?寒柔宗在搞什么?發(fā)生內亂了嗎?”
“這個,目前沒有消息……”
“那另外兩撥人呢?”
管事的表情更加古怪了:“六扇門和……龍虎幫?!?p> “六扇門?什么意思?沒有鷹眼衛(wèi)的人?還有龍虎幫是什么東西?”
“確實沒有看到鷹眼衛(wèi)的人,也可能是下面的伙計被避開了,我剛才已經加派了人手。六扇門有三個人在跟著,分別是……”管事又看了一眼傳訊玉,“一個檢校捕頭,叫林思雅,是林家大小姐。另外兩個是普通捕快。至于龍虎幫……那是城里一個普通的江湖幫派,背景好像是施家。施家的關系我們還在查,比較亂,這是一個三流家族,找的靠山有點多,而且都沒有非常明顯的大頭……有了,施家最近在跟一個不明勢力接觸,可以確定不是幽州城附近的。施家和寒柔宗沒有關系,所以比較可疑的只有這一點?!?p> “查不到?”
“查不到,”管事?lián)u頭,“蹤跡擦得很好,顯然是大勢力?!?p> “我大概猜到了……”女人若有所思,“施家先放一放,不用管他們了。說說林家吧,那又是什么情況?”
“林家與寒柔宗關系密切,所以可能和寒柔宗內情有關?!?p> “不對,”女人皺眉,“林家如果是為了寒柔宗,不可能派他們的大小姐做事。這應該是六扇門的安排,要么就是這個林思雅私下里的行動。林思雅……為什么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林思雅是之前負責江家滅門案的六扇門官員。她體制上雖然掛牌在六扇門衙門的巡查武班里,實際上直接聽命于總捕頭杜鳴,”管事不停地看向手中玉牌,“林家和六扇門的關系一向不錯,雙方互通有無,所以一直以來林思雅都是以下放鍍金的面貌在做事,包括這次蔣家的案子,杜鳴也帶上了她……”
“哦,對。”女人想起來了,不是因為她健忘,而是因為六扇門其實并不是職權很大的部門,尤其是在蔣家這種大案里,不過是來配合城主府和鷹眼衛(wèi)打打下手的,也就是俗話說的打醬油。
“還沒有發(fā)現(xiàn)鷹眼衛(wèi)嗎?”
“沒有,”管事?lián)u頭,“城里的鷹眼衛(wèi)最近被大量外派出去了,畢竟大狩將至,可能是沒精力再管這事兒。”
“那么,這三個捕頭是六扇門自發(fā)安排的可能性就大多了。鷹眼衛(wèi)和六扇門的合作么……”女人喃喃道,“去查查寒柔宗,王乾到底做了什么,惹出了這么多尾巴。還有林思雅,她的資料給我匯總一份。”
“是,行走大人,”管事應諾,接著猶豫了一下,“行走大人,王乾既然來問我們買消息,那就說明他不怕我們把他的消息透露給寒柔宗,甚至是城主府。我可以理解為他是在利用咱們藏海樓嗎?”
“確實是這樣,他或許本來就沒有打算從我們這里買到消息,”女人悠悠說道,“不過這又怎么樣呢,我們藏海樓,不本來就是‘超然世外’的么?”
“我們做我們的生意,他們打他們的架。江家也好,蔣家也好,那是城主府和林家夏家該頭疼的事。這眼看大狩之日就要到了,趙晟睿居然還在為個擦屁股的問題焦頭爛額……阿金你要記住哦,我們藏海樓的眼光,可不能止于這區(qū)區(qū)蠅頭小利……”
管事彎腰一禮:“阿金記住了?!?p> “行了,我們該忙活起來了,”女人伸了個懶腰,把手里的血煞石扔給管事,“送你了??烊飨??!?p> “謝行走大人。”管事面色一喜,接住血煞石,微微欠身。扔出手里的鴿子后,管事手腕一翻,收起了血煞石。
他轉身打算離去,忽然皺眉,雙瞳中浮現(xiàn)出詭異的金光,死死盯住了空氣。
確切來說,是那咕咕遠去的鴿子飛過的路線。
“血煞石已經收起,為何血氣不散?!這軌跡……”
女人突然變了臉色。
“阿金!”
蒼白面孔的年輕人馬上反應了過來。他向墻壁隔空擊出一掌,奇異的紋路如同漣漪一般順著墻壁迅速擴散。空氣微震,仿佛有什么堅固的存在開始急速擴張……
管事跳出陽臺,閃電般沖下三層樓的高度。剛一落地,身后的無形屏障就將整幢樓宇囊括了進去。
“坎位!六百七十!丈三!”
他低吼道,身形在屋檐樓宇間幾個閃動,便竄出百米開外,落到了一個僻靜巷子中。
無形的氣浪擴散,四周的空間被迅速禁錮。屋頂上、巷子的兩端很快出現(xiàn)了一個個黑衣人,他們四下掃視,神情警惕。
管事快步向前,然后停下,注視著腳下幾只死鴿子。
或者稱為“干鴿子”更合適些。
它們的眼珠深深凹陷進頭骨,全身枯瘦,翅膀卻維持著張開的姿勢,仿佛什么藝術品。羽毛被行走的氣流輕輕帶起,露出焦黑的皮膚。
就好像是被什么東西給吸干的。
管事眸中金光閃動,空氣中殘留的血氣在他眼中暴露無遺。極淡的軌跡從天上下來,穿過巷子,延伸出去,又消失在遠方。
“八玄樓,你好像有點……不守規(guī)矩啊?!?p> 他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