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君心似海
這是徐瀟飛第二次進宮見皇上。還記得第一次見皇上的時候是去年初夏,父親帶著他在御花園覲見了天啟帝。那一次,是為了和芳蕓郡主的婚事。當(dāng)時張皇后和惠德夫人,也就是芳蕓郡主的母親也在場。芳蕓郡主是張皇后姑姑的女兒,是名副其實的皇親國戚。
芳蕓郡主到了待字閨中的年紀(jì),惠德夫人便央張皇后求天啟帝給賜一門婚。那天啟帝熱衷于木工,這事自然落在了張皇后身上。滿朝文武大臣家中自是有不少青年才俊,但張皇后卻偏喜這書香門第、人品高貴之子。
得知禮部尚書徐光啟有一子名徐瀟飛,不僅長的一表人才,且品性純正,文武雙全。于是便召了進宮。張皇后和惠德夫人印象不錯,更讓他們意外的是,天啟帝對徐瀟飛也贊賞有加,于是,當(dāng)日在御花園就定下了這門婚事。
徐瀟飛收回思緒,跟著王公公進到養(yǎng)心殿邊上的一間屋子。但見天啟帝正在擺弄著一把用紫檀木制作的椅子。
“臣徐瀟飛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天啟帝依然背對著徐瀟飛,他正全神貫注的研究那把椅子的結(jié)構(gòu)。好一會天啟帝才轉(zhuǎn)身道:“啊,瀟飛來啦,平身吧。”
“謝皇上。”
“朕沒記錯的話,你此去禹州已一月有余了吧,鳳凰顯瑞之事調(diào)查的如何?”
“啟稟皇上……”徐瀟飛將他在禹州調(diào)查的情況逐一向天啟帝匯報。天啟帝聽了愣了好一會在那,徐瀟飛將鳳之珠遞了上去道:“臣知道剛剛向皇上稟報之事的確過于匪夷所思。若不是臣自己親身經(jīng)歷,我也萬萬不會相信??蛇@一切都是真的?!?p> 徐瀟飛將自己獲得異能之事隱去,并不是有意欺君,而是他隱隱覺得如果將這些事和盤托出的話,可能會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他只是輕描淡寫的將自己用玄天九劍制服怪物之事一筆帶過,天啟帝也是被徐瀟飛這神乎其神的經(jīng)歷聽得云里霧里。他不識字,也不喜看折子,日常奏折全都是魏忠賢代為批閱。
天啟帝拿著徐瀟飛遞上來的珠子奇道:“朕見過無數(shù)稀罕玩意,這鳳之珠果然神奇!”他端詳著這枚散發(fā)著微弱金光的珠子愛不釋手。
“愛卿調(diào)查鳳凰顯瑞一事,朕已明了。魏公公在數(shù)日之前也接到禹州那邊的密報,不管怎樣,鳳凰顯瑞人間乃我大明江山社稷大吉之兆,愛卿辛苦了。朕之前答應(yīng)過令尊,要親自賜婚。除此之外,你還想要什么賞賜?!闭f罷,他向徐瀟飛看了過來。
“謝皇上隆恩。皇上給微臣賜婚已是天大的恩典,微臣不敢再要什么賞賜,如果皇上一定要賞賜微臣的話?!毙鞛t飛頓了頓,繼續(xù)道:“微臣想讓皇上讓大理寺徹查楊大人及我父親貪污一案,早日還我父親以清白?!闭f罷徐瀟飛跪了下去。
徐瀟飛低著頭,無法看見天啟帝的表情。又是一段很長的沉默,徐瀟飛再次忐忑不安起來。
“瀟飛,你起來吧。朕不是有意為難令尊大人。徐大人乃兩朝元老,深得朕之信賴。說實話,朕也不信徐大人會貪污銀兩,但魏公公既然提出此事,自是有他的道理。朕只是讓北鎮(zhèn)撫司請令尊過去問話,說清楚了,就放他回去?!碧靻⒌壅f到這,停了一會,疑惑道:“難道令尊徐大人還在北鎮(zhèn)撫司?”
“啟稟皇上,前日我去了趟北鎮(zhèn)撫司探望我父親,聽說他被關(guān)押在一間黑色的小屋子里,不允許接見外人,那許顯純指揮使還說,只要我父親承認(rèn)楊漣大人收受賄賂,便可放了我父親。這不是要讓我父親做偽證誣陷楊大人嗎?”
“哦?有這等事?魏公公倒是沒跟我說過。不過也不怪魏公公,朕幾日偶感風(fēng)寒,身子不適,魏公公定是不想擾朕休息才沒及時稟報。”說罷,他對立在邊上的王公公道:“傳朕旨意,立即結(jié)束對徐大人的詢問,讓許顯純親自將徐大人送回府中,即刻去辦!另著大理寺少卿潘云翼即刻進宮見朕?!?p> “奴才遵旨!”王公公領(lǐng)旨退出了養(yǎng)心殿。
“皇上圣明!微臣叩謝皇上!”徐瀟飛向天啟帝深深鞠了一躬接著道:“皇上,微臣還有一事,不知道當(dāng)不當(dāng)講?”
“你講。”
“臣冒死進諫,那魏忠賢把持朝政,惑亂朝綱。東廠錦衣衛(wèi)對朝中大臣施行秘密監(jiān)視,甚至安插奸細臥底。魏忠賢結(jié)黨營私,排除異己,羅織各種莫須有罪名,將無辜朝臣入獄而不需要審問。長此以往……”
“夠了!”天啟帝怒道。徐瀟飛還是太年輕,這番話竟無意觸了天啟帝的逆鱗。也就是徐瀟飛,要換做其他的大臣早就被廷杖或削去官職下到昭獄之中。
“愛卿回去吧,此事不必再提。朕已命大理寺查查楊漣及令尊收受賄賂一事。朕是相信徐光啟徐大人的。愛卿,你就安心準(zhǔn)備與芳蕓郡主的婚事吧?!闭f罷,天啟帝向邊上的太監(jiān)遞了個眼色,那太監(jiān)來到徐瀟飛面前道:“請徐大人將皇上的御賜金牌交給小奴?!?p> 徐瀟飛深感意外,但又不好說什么。的確,這御賜金牌在辦完差之后就應(yīng)該交還給皇上。但皇上主動讓太監(jiān)收回自己的御賜金牌,還是讓徐瀟飛隱隱覺得不安。定是那魏閹惡人先告狀,在皇上跟前告他擅闖北鎮(zhèn)撫司并傷了幾名校尉。當(dāng)然,要換做其他人擅闖這北鎮(zhèn)撫司,腦袋早就不在了。天啟帝算是給了徐瀟飛天大的面子和恩寵,沒跟他計較。
“愛卿退下吧,朕有些乏了。你和芳蕓郡主的婚事待朕與皇后商量后再行定奪?;厝ズ煤冒参堪参苛钭穑屗麆e多想了,在家多歇幾日再回內(nèi)閣也無妨。”
徐瀟飛謝過了皇恩,退出了大殿。君心深似海,這天啟帝的心思估計除了魏忠賢,誰都難以猜測。剛剛還面帶笑容轉(zhuǎn)眼便陰云密布,就在剛剛徐瀟飛陳述那魏閹種種罪狀時,徐瀟飛甚至還從天啟帝的表情中窺見一絲稍縱即逝的殺意。
來到殿外,徐瀟飛見清荷正左右顧盼著,一會向殿內(nèi)張望,一會又向過來的方向眺望。剛剛,王公公出門宣旨時,讓她在殿外等著徐瀟飛別到處亂走。
清荷見徐瀟飛從殿內(nèi)走了出來,忙迎上去問道:“公子,您沒事吧?”
徐瀟飛搖了搖頭,他隱隱感覺這魏忠賢以及東廠、錦衣衛(wèi)是天啟帝不愿提及的敏感話題。稍有不慎,說不定便會惹來殺身之禍。他得及時提醒楊漣楊大人,沒有確鑿的把握和證據(jù),想要在皇上面前彈劾魏忠賢的確是件風(fēng)險很大的事。他轉(zhuǎn)身對清荷道:“我爹已被釋放出來了,你先騎馬回府去給我娘報信,我還有事要去辦?!?p> “遵命,清荷這就回去,公子,您也務(wù)必小心?!?p> “嗯”,說罷,徐瀟飛跟清荷二人從原路返回,他們在午門外告別,徐瀟飛徑直朝昭回靖恭坊楊漣大人家方向走去。
清荷騎著快馬,不一會便回到了徐府。她下到馬來,敲了敲門,開門的是王平。
“清荷,你這是去哪了?”
“和公子去了趟宮。”
“啊?”王平驚道,隨即向四周看了看,繼續(xù)道:“那你見著皇上了?皇上怎么說?公子沒和你一道回來嗎?”
清荷愣了愣。捂著嘴輕笑道:“王平大哥,你太緊張了?;噬衔沂菦]見著,但我聽公子說,老爺今天能回府了!公子隨我一道出了宮便去辦事了?!?p> “老爺今天能回家?太好了,清荷,走,我們趕緊告訴夫人去?!蓖跗窖杆賹㈤T合上,讓護衛(wèi)將馬牽走,自己則和清荷一道向夫人房中走去。
“徐康呢?”清荷邊走邊問。
“一早就沒見著他,可能也出去辦事了吧?!?p> 王平清荷二人將老爺即將被釋放回家的消息告訴了徐夫人,徐夫人自然是大喜,連問老爺什么時候能回家?是不是需要去北鎮(zhèn)撫司接老爺回來。
王平正欲答話,門外一陣敲門聲,王平打開門見是家中護衛(wèi),道:“什么事?”
“門外有人敲門,老爺回來了,在門口。那北鎮(zhèn)撫司的人點名要清荷出去迎接大人?!?p> “豈有此理!到了家門口還不讓回家?皇上不是已經(jīng)下旨釋放老爺了嗎?”
“這個我也不清楚,領(lǐng)頭的好像是北鎮(zhèn)撫司指揮使許大人。”
“我去吧?!鼻搴傻?。
“我陪你一道!”
不一會,王平與清荷便來到了大門口。徐大人就站在門外,一群北鎮(zhèn)撫司的校尉正圍著徐大人。
清荷見來者正是許顯純,她毫不畏懼的看著許顯純。
“喲,這不是徐府的丫鬟清荷嗎?”許顯純陰笑道:“怎么好幾日也不來聯(lián)絡(luò)站報到?那孫強和老五都是你殺的吧?”
“無憑無據(jù),你別血口噴人!”清荷怒道。
“喲喲喲,翅膀長硬了啊,這說話的氣勢都不一樣了嘛?!?p> “別廢話,趕緊把老爺放開?!蓖跗綉械酶麄兌鄰U話。
“甭著急呀。徐大人,本指揮使就送您到這兒啦。對了,別說我沒提醒您,家賊難防,您好自為之啊?!闭f罷,他惡狠狠的看著清荷,湊近她耳邊道:“老娘都不管啦,你可真是大孝女?。】上Я?,那朱七不知道會想出什么新的花樣招待你娘?!闭f完,嘿嘿怪笑幾聲,帶著眾校尉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