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劍穿五心暴人雛
日恰中，光正烈。
午時。
竹影偏矮，人影成點。
這本是一天中最容易讓人產(chǎn)生熱意的時辰。
可小奴此時卻并未有熱意，有的反而是寒意……
她以前見過死人，她母親就是死在她面前的，那時她很傷心，她哭得很大聲。
她前些時候也見過死人，風(fēng)亦柔、歐陽娜和甄建，那時她有的卻是寒意，可她卻不肯“認輸”，于是她便裝著。
她今天也遇到死人，楊媚娘、劉九劍和歐陽豪，她早已起了寒意，可她還是“不認輸”，所以她還繼續(xù)裝著。
可此刻她就算“不認輸”也得“認輸”了。
因為她已受不了了。
她感到了濃濃的寒意，她右手扶竹、左手貼胸，她在嘔吐，她也在思考……
——受不了，受不了，太可怕了！
——他怎么還是面不改色？
——人命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不值錢了？
……
吳仁浩此時卻覺得有熱意，而且是很熱的熱意。
他胸口有一股熱意已提了上來。
他七竅已生煙。
他已氣憤。
他當(dāng)然也見過死人，可面對那些死人他不以為然。
因為他知道他們那些人都該死。
劉九劍。
他曾見過劉九劍欺凌弱小，他當(dāng)然也阻止過，可他打不過他，最后還是葉方離出手解決了那事。
楊媚娘。
去年在一處山麓的雜草叢中，他便已見過她，當(dāng)時她正與一名男子在……
過了一個月，他又在一家酒肆遇到她。她當(dāng)時正依偎在一名劍客懷里，大庭廣眾，手在亂動……
前些時候，他又在一間破廟里遇見了她。當(dāng)時她正與一位乞丐也在……
歐陽豪。
他自從看了他的無賴功夫后，他便已對他毫無好感。而知道歐陽婷的經(jīng)歷后，他便已料定他不是個好人。
當(dāng)然，他也還見過別的死人。
譬如那些黑衣人……
所以他以前見過的死人都是他覺得死有余辜的，可現(xiàn)在……
“他們都是死有余辜?！币粋€淡淡的聲音傳入了七竅已生煙的吳仁浩的耳朵里。
這聲音就像一場雨般，把他的“火”給滅了。
于是只聽他不解道：“可他們不都只是農(nóng)夫村婦而已嗎？”
童風(fēng)道：“那是因為你只看到他們的衣著?！?p> 雪若皺眉問道：“江湖中的三大鏢局你知道嗎？”
吳仁浩道：“聽葉大哥提起過，是有威、有望和有武三家鏢局吧?！?p> 雪若道：“沒錯！去年這三大鏢局的總鏢頭司徒拐親自壓送了一批紅貨，可半路卻被人給劫了去?！?p> 吳仁浩失聲道：“難道劫貨的就是他們？”
“他們”，指的當(dāng)然是此時他們面前的五具尸體，三男二女。
這五具身體都是往后倒的。
他們都穿著農(nóng)夫村婦的粗布衣裳。
他們的手都按在胸口的心臟處，那里都是血……
他們的眼神充滿了不可思議……
他們的頭朝向各個方向……
雪若道：“對！就是他們，近年來出了名的群盜，‘夫三農(nóng)，婦二村，他人總難分’?！?p> 小奴還在一旁嘔吐，她實在不敢再過來了。
畢竟就算她再大膽，她終究也只不過是個還未及笄的小女孩。
只聽她罵道：“我去他爹的！今天走的是什么狗屁運啊，這么多死人?！?p> 吳仁浩跑過去，滿是關(guān)懷地問道：“小奴姑娘，你好點了沒？”
小奴舉起她那貼胸的左手揮了揮，道：“死不了，死不了?！?p> 她又問道：“他們都是怎么死的？”
吳仁浩道：“應(yīng)該還是一劍穿心?！?p> 雪若道：“對，與殺了歐陽豪的應(yīng)該是同一人?！?p> 童風(fēng)來到其中一具尸體旁邊。
這具尸體的臉色要比其他的蒼白得多。
這具尸體也是離這五具尸體中央處最遠的。
童風(fēng)移開那按在胸口的手。
他把五具尸體那放在胸口的手都給移開了。
他也都看了胸口一遍。
然后他淡淡道：“沒想到她是剛出道的。”
小奴問道：“她是誰啊？”
童風(fēng)道：“小紅。”
吳仁浩問道：“童風(fēng)兄，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童風(fēng)道：“尸體的位置，尸體的傷口?！?p> 小奴噘嘴道：“你這算哪門子的解釋啊?！?p> 雪若笑道：“我想我明白了！”
小奴疑惑地“哈”了一聲。
雪若走到五具尸體的中央處，笑道：“如果這些人還活著，那么他們站的位置像不像是在圍著我？”
小奴道：“是很像！”
雪若道：“可他們現(xiàn)在位置離我這里是不是有點遠？”
小奴道：“是！”
雪若道：“他們看起來雖是被一劍穿心，可他們傷口的位置卻不一致?！?p> “最明顯的就是他，他看起來雖然像是心臟被一劍刺穿，其實不然，那一劍是兇手刺偏了，而他也是失血過多而死的?！彼钢蔷唠x她最遠的尸體道。
童風(fēng)補充道：“他們的位置和旁邊的腳印說明他們并不都是立即斃命的，有的是后退一兩步才死的?！?p> 小奴的臉色有些白，她還是不敢過去，于是她只能問道：“這又能說明什么？”
雪若反問道：“有經(jīng)驗的高手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嗎？”
小奴道：“想來不會，我聽說高手都是特別注重一招一式的?！?p> 雪若道：“所以兇手肯定不會是老江湖?！?p> 小奴眼睛亮了。
她大悟道：“我知道了！剛出江湖、在這附近出現(xiàn)、又能瞬間一劍穿五心的只有可能是那練了‘玄影功’的小紅?！?p> 童風(fēng)道：“本來我還不確定她是不是剛出道，現(xiàn)在想來應(yīng)該是了?！?p> 雪若掩嘴笑道：“我們還是把他們埋了吧！不然小奴都不敢過來了?！?p> 小奴撇了撇嘴，推了旁邊的吳仁浩，道：“你還不快去幫忙？”
吳仁浩只能笑著跑過去幫忙了。
片刻后，最后一具尸體終于還是埋完了。
這已是他們今天埋的第八具尸體了。
雪若嘆了口氣，道：“哎！沒想到這‘玄影功’剛出世沒幾天便已死了這么多人?！?p> 小奴拍胸道：“還好雪若姐姐你想得周到，不然就真的是惹禍上身了?！?p> 雪若挑眉笑道：“這次可不是我想得周到哦！”
小奴瞥了童風(fēng)一眼，“哼”了一聲，復(fù)又挽起了雪若的手臂，甜笑道：“我說是雪若姐姐就是雪若姐姐啦！”
說完她又是邊走邊跳，甜笑著唱起了歌來：“云對雨，雪對風(fēng)，晚照對晴空。來鴻對去燕，宿鳥對鳴蟲。三尺劍，六鈞弓，嶺北對江……”
可她還沒唱完就被童風(fēng)打斷了。
只聽童風(fēng)突然說道：“先別唱，有人！”
小奴撇了撇嘴，“哼”了一聲。
吳仁浩問道：“怎么了？”
童風(fēng)道：“有人在求救，正向我們這里逃來?！?p> 雪若笑道：“趕緊走吧，去幫忙！”
童風(fēng)點了點頭，便攬住了雪若的蠻腰，運起輕功而去。
小奴一眨眼，他們已在一丈開外，只聽童風(fēng)道：“你們小心點，我們先趕過去。”
小奴撇了撇嘴，幽幽道：“哼！就會偏心雪若姐姐?！?p> 吳仁浩笑道：“小奴姑娘，那我們也走吧！”
小奴點了點頭。
于是他們二人也是運起輕功，趕了過去……
竹林間的另一處。
小奴和吳仁浩來到了這里便停了下來。
因為這里有血跡、有標(biāo)記。
血跡不是一攤，也不是一點，而是一條，長長的一條血跡。
而那標(biāo)記所指的方向便是這條血跡所通往的方向。
小奴道：“這血應(yīng)該是那求救的人流的，看來是還有其他人落難了?！?p> 吳仁浩道：“童風(fēng)兄他們是先趕過去了？”
小奴點了點頭，道：“既然這里他們解決了，那我們就繼續(xù)跟上去吧！”
說完便運起輕功，繼續(xù)趕去。
吳仁浩也是如此……
不多時，小奴和吳仁浩便已追出了竹林，來到了一條大路上。
他們剛出了那竹林便停了下來。
因為他們已看到了童風(fēng)和雪若。
大路上。
三匹健騾，騾上共有六只箱。
三匹駿馬，馬上卻無人。
一桿旗躺于地、蒙了灰，旗上寫著“振興鏢局”。
兩批人相對……
童風(fēng)和雪若站在一起。
他們對面有七個人，六男一女。
其中一個男的暈了過去，此刻正被那女子扶著。
而領(lǐng)頭的赫赫然正是那振興鏢局的封文升。
童風(fēng)他們就那樣悠哉悠哉地站在那。
對面的封文升等人卻是滿身血跡，睜大眼睛瞪著童風(fēng)。
小奴和吳仁浩不明所以。
他們向童風(fēng)他們走去……
他們終于也與封文升那群人面對面了……
封文升愣住了。
小奴和吳仁浩也愣住了。
過了一會兒，只見封文升對著吳仁浩拱手道：“仁浩兄，別來無恙?！?p> 吳仁浩過神來，急忙拱手回禮笑道：“哦！原來是封大哥啊，別來無恙，別來無恙?！?p> 封文升卻是冷冷道：“不知仁浩兄跟他們這兩個賊子是何關(guān)系？”
吳仁浩皺眉道：“他們不是賊子，請你說話尊重點，他們是我朋友。”
封文升冷笑道：“他二人想趁人之危，殺我振興鏢局之人，奪我振興鏢局之鏢，還不能算是賊子？”
吳仁浩急忙解釋道：“怎么可能，一定是有什么誤會吧?！?p> 封文升瞧了童風(fēng)一眼，冷笑道：“呵！誤會？能有什么誤會？”
小奴終于忍不住了，指著對面那個女人，對著封文升大喊道：“先別啰嗦了，你們快點告訴我，她怎么會在這里？”
封文升皺眉警惕道：“你們這是想干嘛？”
吳仁浩見氣氛似乎有點不對，急忙揮手解釋道：“沒干嘛，沒干嘛，我和小奴姑娘只是很好奇小紅姑娘為什么會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