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管是誰送來的,只要是為了救濟災(zāi)民,我都會收下。”石長庚攜石一安跪地答話。
“那抓了明王家奴又是怎么回事?”李良和看了一眼旁邊坐著的張改之。
“這個下官真的有罪了,下官竟然還不知道自己抓的是明王家奴?!笔L庚驚呼,石一安跪一旁,心中嘀咕,不知父親這又賣的什么藥。
“嗯嗯”張改之清了清嗓,裝模作樣喝茶。
“好好好,就算你不知,那你抓他們的理由是什么我總可以知道吧?!崩盍己蛣託?。
“這事原不敢勞動二位大人,是我合郡旱亭一點地界上的小事,已經(jīng)處理完了。不想已經(jīng)驚動了二位大人過問,是下官不周?!笔L庚說得卑微,語氣卻絲毫不怵。
“既然不是什么大事,石大人也已經(jīng)處理完了,那我就聽聽石大人是怎么處理的?!睆埜闹娎盍己图倌<贅?,坐不住自己開口索問。
“劃清地界,將占我旱亭土地歸還給我旱亭農(nóng)戶,鬧事拒不交出者,按阻礙官府辦案,尋釁滋事抓進牢中?!笔L庚不急不慢的答。
“我們浴縣縣丞跟石大人說得可有點不一樣?!?p> 張改之看向側(cè)站著的盧有江,盧有江會意向前兩步,跪地答話。
“回稟兩位大人,石大人確與我旱亭劃了界線,但這個地界只是石大人自己劃出的,并不代表我浴縣無異議??莺拥辣揪蜔o主,這幾年我們浴縣百姓有開墾,合郡百姓亦有開墾。若是按照大治元年,河道兩邊千丈都是無主的,可現(xiàn)在是,兩邊的農(nóng)戶早十年便一直向著河道兩邊慢慢墾種。近一兩年更甚,連河道都占盡,其中各個鄉(xiāng)里都有,一時根本無法分清?!北R有江為官的長處就是把稀泥和得頭頭是道。
“石大人你還有什么可說的?”李良和順著盧有江的話問。
“滿口胡說!”石一安忍不住出聲,雙手握拳,滿臉怒氣。
”閉嘴!沒有你說話的份!“石長庚轉(zhuǎn)頭低聲喝止。
“哎吆,這不是認我做爹的假兒子嗎?”張改之譏笑:“盧大人是不是還沒說完?”
“是,大人,”盧有江吞了口唾沫繼續(xù):“無主之地,原不存在誰占誰的,石大人因明王家仆占地就抓捕明王家仆,而放任自己旱亭百姓占著,這是一法兩治,徇私舞弊。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整個合郡沒有人不歌頌石大人的好,都視石大人為活菩薩,現(xiàn)在就連左部流民現(xiàn)在都被受到石大人恩惠。有說石大人才是救世真身,光是要為石大人建功德祠就選了好幾個地方?!?p> 石長庚雖面色平靜,但耳根青筋鼓起。
“石大人怎么解釋?”李良和這一問,表面看是附和盧有江張改之明王之流,其實卻是代表以劉燕為首的太極殿發(fā)問。
“我相信石大人絕沒有不臣之心,”張改之起身,躬腰上前攙扶起一直跪地的石長庚,轉(zhuǎn)頭厲聲向盧有江:“石大人為官不是一載兩載,豈容你在這誹謗污蔑!”
張改之笑向石長庚:“石大人高風(fēng)亮節(jié),胸懷寬廣,不要同此等小人計較。”
“我與石大人當(dāng)年一同在御前共事,先皇常??滟澥笕耍收哒?,做事周全,有大家風(fēng)范。社稷利弊,石大人比我等更能體察圣心,所以才能得先皇格外眷顧?!?p> 張改之頓了頓,見四下無人敢作聲,心中甚是得意:“但石大人如今這番作為,實在是不得不惹人猜忌。官場險惡,若是被有心人拿去詬病,我恐石大人會惹上殺身之禍。不如,聽從李大人安排,石大人暫時休整,將郡府交由程主薄代管。待朝廷旨意下來,石大人也好全身而退?!?p> 張改之話鋒一轉(zhuǎn),石一安才明白父親為何冷臉對“故人”。
“謝張大人好意。張大人這么一說,倒勾起許多往事來。正如張大人所說,官場險惡,來到合郡后,我自問為政無過,上對得起先皇賞識,下對得起百姓抬舉。要殺頭要治罪,朝廷自然可以,但在公文沒有下來之前,我也還是朝廷親命的一方官員,理應(yīng)做好我分內(nèi)之事?!?p> 張改之見自己好言相勸落了空,心中氣憤。又見石長庚甩袖背手,背對于他,更是氣上加氣。
張改之轉(zhuǎn)眼看向李良和,李良和假裝低頭喝茶,見沒有指望,一改和顏,瞇眼看著石長庚:”看來石大人是鐵了心要做一個好官吶!”
張改之拱手一振,向李良和說道:“多有打擾,就先告辭了?!?p> “張大人這就要走呀,我還有一幅止棲公的春江圖想同來大人一同鑒賞鑒賞?!崩盍己头畔虏柰耄B忙起身向門口走了兩步,堆笑著客套。
“不必了,李大人留著同明王爺一起鑒賞吧?!睆埜闹f罷,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出門,盧有江緊隨其后,兩人一起消失在李良和的視線中。
李良和轉(zhuǎn)身,忽展顏大笑:“好一個石長庚!大治若是多幾個你這樣的傲骨錚臣,不怕我大治不強!”
李良和拍拍石長庚的肩,向石一安:“快起來快起來,跪這么久膝蓋該受涼了?!?p> 李良和打量著石一安:“這是?”
“回大人,這是犬子石一安。”石長庚回答。
“這就是石一安,虎父何來犬子?”李良和拉著石一安的手:“你知道嗎?你的名字還是先皇所賜,這樣的榮耀在整個大治都屈指可數(shù)?!?p> 石一安愣住,這是他第一次聽說自己名字的來歷,不免喜形于色,見父親正盯著自己,忙收了笑意。心下猜來,大概父親就是知他如此,怕他招搖,所以才從沒有提過吧。
天高野茫,越走越荒涼。
父子二人騎馬奔在回合郡的路上,石一安騎馬在前,沉沁在名字的來歷中,只覺馬蹄輕快,和風(fēng)舒暢,空氣都變得香甜。
石長庚看著石一安得意的背影,不免惆悵。
“知道我為什么從來沒有告訴過你嗎?”石長庚突然問道。
石一安當(dāng)然知道,卻故意佯裝:“你是說母親嗎?”
石長庚狠狠瞪了石一安一眼,從小長大只要石一安提到母親便會被訓(xùn)斥,整個石家從下至上,大家都守口如瓶,無人敢提。
“我又不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為何就不能知道自己的母親姓誰名誰,是哪里人?!?p> 石長庚勒馬停住,指著遠處的木橋:“看見橋沒?如果你先到,我便告訴你你的母親是誰。”
石長庚說完一揮馬鞭立刻跑開。
待石一安反應(yīng)上來,見他爹已經(jīng)跑遠,這才樂了,對著石長庚大喊:“你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