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賢坊內(nèi)。
陸以明驅(qū)散圍觀學(xué)生，守著庭門。南宮珉揖手請楊巖進庭。
楊巖再見到南宮珉，果然跟他印象里的還是一模一樣——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
“我女兒的名聲都被你作賤臭了！你打算怎么辦吧？”楊巖開門見山，沒得廢話跟南宮珉客氣。
“這話又從何說起？”
“從何說起？你裝什么裝？昨個是不是你讓我女兒寫的詩？”楊巖從袖筒里拉出被揉成抹布的紙，往南宮珉懷里一丟。
南宮珉拿起一看，正是楊秭歸昨個在龍門亭寫的狗扒字。
“你要是為這個來找我，我可就不能認(rèn)了?！?p> “那你意思，要是為別的，你就認(rèn)了？”
“國舅毋需跟我口舌強辯，只是一首詩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p> “只是一首詩？虧你說得出口！這哪里是詩，這是我女兒臉面貞潔都不要了，再跟你求婚！”
南宮珉嚇得愣住。
“這話可不能亂說，何況是自己女兒。”
“別人女兒我也不能來呀！”
“我跟楊姑娘素未平生，更談不上越矩之舉，這要傳出去，倒成我為師不尊，為長不正了。”
“是?。∧慵热幻靼走@個理，為啥還要一二再，再而三的勾引我女兒？”
“國舅爺要再這般胡說，我可就不能奉陪了。”
“我胡說？金池的女子學(xué)堂是你辦的吧！我女兒從三年前你開始辦女子書院，就整天不著家，天天往你的這里跑，你不知道？”
“可是書院早就不辦了，學(xué)生那么多，我也并不認(rèn)識令嬡?！?p> “好好好，不承認(rèn)，不承認(rèn)沒關(guān)系，不承認(rèn)我也就豁出我這張老臉了?！?p> “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楊巖左右一擼袖子：“我要當(dāng)你老丈人！我就實話想告訴你，你不娶也得娶！今天，最晚明天，找個人上門提親吧?！?p> “那怎么能行？”
“怎么？意思是還想我跟你提親？”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年紀(jì)要是有孩子，也跟令嬡一般大了。我怎么能娶她呢？”
“你也知道你老呀！”楊巖說著抽了自己一巴掌：“可誰讓我楊巖攤上了呢？你不愿意娶她，讓她怎么辦？她一心都在你身上，我的家是留不住她了。我關(guān)的她一時，關(guān)不了一世，不如讓她趕緊嫁了，交給你這個夫婿管吧?！?p> “國舅此言差矣，就算我娶了她，她是我的妻子，我又怎么能管教她？”
“那你什么意思？合著是想讓我把她給你送到集賢閣當(dāng)學(xué)生？”
“那更使不得，集賢閣哪里有女學(xué)生？”
“那你說，你說怎么辦？”
“這是您的家事，我怎么能出主意？”
“也就是說你不負(fù)責(zé)了？”
“不是我不負(fù)責(zé)，是我負(fù)不起這責(zé)。”
“得，楊秭歸這輩子算是毀了，也別連累您了，您好好當(dāng)您的先生，反正大治里外都是臭的，多臭我女兒一個不多。您把您自己摘干凈，留著建設(shè)新局面吧?！?p> 楊巖耷拉著腦袋，提著肚子，甩開陸以明上前攙扶的手，抬腳邁出門檻。
“不如把她送到臨江觀去?！蹦蠈m珉慢悠悠倒出這一句。
楊巖本消了氣，這一聽，一下火又蹭出來：“你這孫子！你不娶我女兒就罷了，還讓我女兒去出家，你安的什么心？”
南宮珉見楊巖會錯了意，連忙解釋：“臨江觀里的是留王妃，王妃您還不知道嗎？王妃收留了許多落難的女子，在觀里教她們讀書習(xí)武，她們一不修行二不忌口，全當(dāng)是個避世隱居的地方住著?！?p> “奧～留王妃不是你們老師的女兒嗎？”
“是，所以我才跟你說送去她那兒，讓她替你管教?！?p> “我干嘛要她替我?！?p> “恕我直言，我觀令嬡性情，在家也是無人能管，送去王妃那里一兩年，對她來說百利無一害。”
“我女兒還是很乖巧懂事的。”楊巖甩袖走下臺階，又回頭看向南宮珉：“我回去考慮考慮，要是我女兒愿意去散散心，我也不反對。到時再來找你?！?p> “靜候佳音?！蹦蠈m珉作揖恭送。
“那人家要是不要我女兒怎么辦？”
“朝廷貼補不濟，觀里人多，如果你帶些銀錢，必是比什么都好使。”
“得，早在這等著我呢吧?！?p> 楊巖回到家中，北殷慕正在教楊紫薇畫畫?？纯催@個，再想想那個，不由得嘆氣，晚睡時楊巖忍不住和北殷慕說起南宮珉得提意。
北殷慕既不附和，也不否定，直到見楊巖因她不作評論而變了臉色，才緩緩開口。
“我非秭歸生母，若我說同意將她送去觀里，又得落人口舌，說我這個后母惡毒。”
“胡說！你是天底下最好的母親了！”
北殷慕聽著話只當(dāng)是開玩笑，要不這諷刺她可受不了。
“要說送去王妃觀里，也無不可，秭歸年已十七，是該婚配之時，可上門求親的，不是癡傻就是心術(shù)不正的，后母難當(dāng)，但我也不能看著姑娘就往火坑里跳，那南宮珉，雖年長些，但為人正派，又家世顯赫，若他愿意，不管是對于我們家還是對于秭歸，都是天大的好事。難得你姑娘還是有眼光的，若他正招個北殷游給你當(dāng)女婿，你又當(dāng)如何？”
“可是人家不愿意呀！”
“就是說，你隨便在京里看看，哪個門當(dāng)戶對的正經(jīng)公子會愿意娶秭歸？”
“你這話說的，我女兒有那么差嗎？”
北殷慕拉下臉，瞬間不說了。
“你說你說，我聽著呢?！?p> “王妃雖是新月人，但觀里有規(guī)矩，且在山上，又加上王妃管教，不出半年，秭歸定能改性收心。而且我們也能利用這半年好好幫她再找找親事。吃吃苦受受罪，她才知道這人世不易，否則再這么胡鬧下去，早晚咱們?nèi)叶嫉么钸M去?！?p> 楊巖輾轉(zhuǎn)反側(cè)，只到半夜下定決心才睡去，第二天天剛一亮，楊巖便穿戴整齊一大早便來到楊秭歸房門外。
楊巖敲了敲門：“女兒，你起來沒？爹今天帶你去個好地方。”
“不去！”楊秭歸翻身朝內(nèi)。
曉霧連忙開門，請楊巖入內(nèi)。
楊巖見楊秭歸睡在床上背對著他：“還在生爹的氣呀～那就算了，本來想帶你去見個懂劍術(shù)的師傅。”
楊秭歸一骨碌反起：“什么師傅？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