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驚變（三）
“篤、篤篤篤。”這敲門聲是承影的暗號，表示沒有尾巴。
“進來?！蔽伊⒖套穑瑴?zhǔn)備聽壞消息。
承影對我拱手行了個禮，“有個壞消息?！?p> “我知道。最壞不過是上官錚對我始亂終棄！”我努力揚起嘴角，想做出什么都不怕的樣子，可眼淚瞬間就模糊了我的雙眼。
承影默然。
悲傷隨眼淚流走，怒火在胸腔里燒了起來。在臉上混亂一抹，我道：“說呀?！?p> 承影道：“宮里下了圣旨，王十三與武五娘后日嫁上官七，分別為左、右夫人?！?p> “哼！果然沒我什么事情！”我怒道。
承影咬牙道：“想不到上官七是這樣的人，枉我還一直當(dāng)他是同門，敬著。”
他這么一說我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我笑起來，“他居然領(lǐng)旨謝恩了？他居然領(lǐng)旨謝恩了！哈！哈哈?！币活w心反而落了下來。我道：“我要離開京都?！?p> 承影道：“不去找上官七問個明白？”
他的心從來不曾在我這里。我道：“有什么好問的！他武功高強，我們奈何不了他！純鈞在吳郡，今夜就只有讓你親自去往王家、武家送點好禮。”
承影離開，我拿出多日不曾研究的躍仙散方子，重新思索。這個世上沒什么是靠得住的，沒什么人是可以信得過的，還是自己的本領(lǐng)靠得住。
我慶幸有很多事情沒有告訴過上官錚，例如現(xiàn)在臉上的這張人皮面具。
扮成村婦，我看見上官錚騎著表姐送他的赤焰，面帶淺笑迎娶王十三和武五娘。說好的非我不娶呢？說好的去遼國呢？我不禁淚流滿面。
“夭夭？你是夭夭，對不對？”謝琛突然冒出來，一把抓住我。
唯恐泄露聲音，我不敢開口，假裝啞巴咿咿呀呀亂叫。
謝琛疑惑地盯著我，“你是不是夭夭？我不會把你交給阿錚或其他任何人，要是你想會遼國，我現(xiàn)在就可以送你出城。”
明知這個人怕是也不可信，我還是忍不住想信他一回?！澳銈兪遣皇窃缬蓄A(yù)謀，單單只瞞著我一個人？”
謝琛震驚地看著我，“你真是夭夭！”
我掙脫開他的手，戒備地后退兩步，笑道：“事到如今，還是不肯告訴我？”
謝琛皺著眉，道：“不是你想的那樣，阿錚他有難處?！?p> 我冷笑，“你們都知道，很好，很好！”
謝琛急道：“夭夭，你真的容不得別的女子嗎？”
我拔下前夜不知何時上官錚給我戴上的玉鐲，狠狠擲在地上，“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謝琛面色蒼白，伸手想要抓我，我毫不猶豫灑出迷藥，看著他在我面前倒下。
都是說的好聽！我轉(zhuǎn)身離開大將軍府的門口。
一路快馬疾行，我和承影來到吳郡。
純鈞對我行了個禮，道：“門主，就在里面，屬下買了上等棺木，已經(jīng)裝殮好。”
純鈞眼窩深陷，樣子憔悴不堪。我卻不敢信他，道：“仵作怎么說？”
純鈞道：“說是并無外傷，可能是突發(fā)心疾而亡?！?p> “不可能！”我忍著渾身酸痛，一邊穿上麻衣，一邊往靈堂走去。
沒了小腿的男子靜靜躺在棺木中，面目發(fā)黑腫脹，散發(fā)難聞的氣味。我覺得這不是義父，肯定不是義父。義父武功高強，世間難逢敵手，怎么會死掉？義父雖有殘疾，但性子活潑，怎能容忍躺在這木頭盒子里？義父喜歡我做的芙蓉***寶鴨，看見我來怎會躺著不動？
我往后退了兩步，“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純鈞，連我都認(rèn)不出來，你怎么知道這是門主？”
純鈞看著我，愣怔片刻后道：“顧娘子，門主的雙腿，不是隨便找個人就能冒充得了的?！?p> 我拔出承影腰中短劍，在驚呼聲中割破義父褲腿下擺。裸露的膝彎處明顯是已經(jīng)愈合的陳年舊傷，與當(dāng)年在山里我見過的樣子，沒有差別。
繞著尸體，我來回地看。
承影道：“接連趕路十日，先休息一下吧。”
我揮手止住他的話，道：“多拿幾支蠟燭過來，給我照著亮。”
靈堂燈火通明，義父的尸身擺放在門板上，周圍站著承影、純鈞和至樂門的幾個頭目。
我看著手中仍舊發(fā)亮的銀針，問道：“純鈞，把你知道的、看見的再說一遍?！?p> 純鈞道：“是。一月前，屬下找遍吳郡及附近百里仍不見門主蹤跡，萬般焦急中就去了吳郡各大義莊查找，還打點了衙門里的人，叫他們有消息就告知一聲。直到半月前有仵作告知曾在山神廟收過一具無人認(rèn)領(lǐng)的尸體，因這膝蓋以下全無，極為怪異，所以才叫他有印象。屬下匆匆趕往義莊，卻因為排查又耽誤了幾天，直到十日前才找到門主的尸身。據(jù)驗尸的仵作說，尸首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手捂胸口，眼睛圓睜，大小便失禁，身體并無外傷，多半是心疾突發(fā)所致。”
我閉目細(xì)思，再次睜開眼時目光鎖定義父胸部，拔刀剜去左胸**。
義父的心腹劉嵩驚呼著阻止：“住手！門主已仙去，你身為義女為何還要糟蹋他的肉身？”余人附和，紛紛指責(zé)我的不是。
我道：“承影，吵死了！”
“嗆”地一聲，承影拔劍而起，隨即靈堂上響起叮叮當(dāng)當(dāng)，兵器交接的聲音。
我充耳不聞，拿出磁石在義父心臟附近來回探尋。周圍變得寂靜，叮的一聲細(xì)微聲響顯得極為刺耳，我小心地將磁石翻轉(zhuǎn)，看見磁石上吸著一根細(xì)如牛毫的鐵針，終于松了口氣。“找到了！總算找到了！”
我抬頭，看見劉嵩等人頹然坐在地上，笑道：“我這軟骨散的滋味怎樣？”
劉嵩怒目罵道：“卑鄙！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算什么好漢！”
我更是樂不可支，“我本來就不是什么好漢，你沒瞧見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么？眼睛瞎了吧?！?p> 婢女丁香給我端來水盆凈手，我草草洗去滿手血污，“這具肉身不過是個臭皮囊，咱們至樂門門人，怎會在乎這具臭皮囊！”
純鈞瞪著血紅的眼睛，“怎么回事？門主是被人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