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院大王家里的廚子真的來到醉仙樓,找我學做醉仙鴨。
楊管事愁眉苦臉,對我道:“教會了他們,以后咱們醉仙樓怎么活!”
我安慰道:“沒關系,就算咱們醉仙樓賣不了醉仙鴨,還可以賣醉仙***寶鴨,是吧。只要肯花心思,還愁沒有新菜式?”其實,我心里愁的是如果耶律齊常來醉仙樓,早晚會發(fā)現(xiàn)阿錚和皇子衍。
聽了我的話,楊管事一掃愁色,叫人帶那位廚子過來。
廚子是個漢人,但對我這個同鄉(xiāng)并不友好。我心里明白,他主要是因為看不起我是個女子,畢竟女子就該老實呆在家里,由父母兄弟養(yǎng)著。相看兩生厭,我把調料配方給他,讓他自己回去慢慢捉摸。
過了幾日,耶律齊再次駕臨醉仙樓,并帶了幾個年輕碶丹人一起聊天喝酒。阿錚和阿衍自是躲在廚房不出來。
皇子衍摸著下巴上新長出來一圈胡子茬,“我已經開始蓄胡子了,等長長了,自然沒人認得我。阿錚,你也這么辦吧!”
阿錚的眼睛只看著我,“夭夭,等將來回到京都,我就再也不留胡子?!?p> 頓時想起在山中說過不喜歡胡子的話,臉上一熱,我嗔道:“關我什么事!”
耳邊傳來皇子衍的噓聲,“肉麻!”
“夭夭在嗎?”
“趙掌柜,這么晚了,還有事兒?”見他面露難色,我問。
趙掌柜嘆道:“樞密使又來啦,說家里的廚子學的不好,要你明天去王府做醉仙鴨?!?p> 不知為何,每次提起那位耶律齊,我總有種恐懼感,但回避不了。我道:“民不與官斗,我明天就走一趟?!?p> 趙掌柜道:“叫阿錚和丁小六陪你一塊去,給你打打下手?!?p> 我趕緊拒絕:“不用,我自己去就好,王府里還能少了打下手的?再說,咱們醉仙樓也要做生意,阿錚知道該用什么調料。他們倆必須在醉仙樓待著,哪里都不能去!”
趙掌柜笑著點頭,眼睛里溢滿感激,“夭夭,這醉仙樓多虧了有你和阿錚……處處為我著想,不用等生意做大,年底我就一定要給你們分一半紅利!”
不由心虛,我哪有處處為醉仙樓著想?不過是怕阿錚他們倆被耶律齊認出來,少一場麻煩。我窘迫地直擺手,“不用不用,我們三個人白吃白住,還有新衣服穿、月錢,很好了?!?p> 趙掌柜認真道:“行商之人最重諾字,話出口我就不會反悔。你別客氣,收下我才安心?!?p> 我向阿錚和皇子衍投向求救的目光。皇子衍繼續(xù)皮笑肉不笑,阿錚道:“多謝趙掌柜好意。不過,離過年還有三個多月,這事情到時候再說吧。趙掌柜,今天王府招夭夭過去,肯定影響我們的生意,偶爾就算了,總這樣就不好了,所以當務之急是想想怎么應付王府那邊?!?p> 趙掌柜想了想,道:“有理,阿錚說的有理。”
趙掌柜走后,我們三人也鎖門,準備回房休息。
阿錚懊惱道:“我做錯一件事?!?p> 阿錚素來謹慎,他能做錯什么?我好奇地看他。
阿錚露出悔恨的樣子,道:“聽說江湖上有種本領叫易容術,如果我學會,明天就可以和夭夭一起去王府。唉——,去年我為什么沒想起來請教師父呢?夭夭,我太急功近利,一心只想練好武功,又忘了這世上武功不能解決一切麻煩……就像義兄們,我……”
他仰頭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要用寒涼的夜風,冷卻心中焚燒的痛苦。
和我一樣,阿錚從沒忘記那些伙伴!我道:“別把一切責任都堆在自己頭上。阿錚,要不是去年你心無旁騖地習武,那夜就不會發(fā)現(xiàn)彭啟,我們現(xiàn)在也沒有膽量在耶律齊的眼皮底下待著?!?p> 阿錚凝視著我,眸色深沉,“夭夭,這幾年我一次都沒提過要給金戈、梁毅、義兄們立個衣冠冢,好好祭拜,你知道為什么嗎?因為我覺得沒有手刃仇人,就沒臉去見他們,更別提跟他們說話。夭夭,我一定要殺了那些坑害我和阿衍的人,一個都不能放過?!?p> “嗯!”我含淚點頭。
皇子衍沉聲道:“阿錚,你報你的仇,我報我的仇,我的仇人你別碰!一個都不許碰!你以為那些跟了我多年的侍衛(wèi),在我面前一個個死掉,我心里就不痛……等我胡子長長了,就潛入王府,你們別攔我?!?p> 二人相視一笑,心意相通,擊拳。這個時刻,還真是一對貨真價實的難兄難弟。
次日一早,我收拾了東西,獨自出門。
阿錚叫住我,目光里擔憂甚重。
我拍拍雙臂、腰間,再指指頭頂,笑道:“全副武裝,盡管放心!”
阿錚笑起來,道:“丁小六說他剛長了一臉迷人的胡子,要出去勾搭小娘子,可以順道送你去王府?!?p> 我忍不住笑起來,“好啦,你們誰都不用送。我早去早回。”
“那怎么行?你認得路嗎?”趙掌柜走來。
還真的是不認得?!拔铱梢砸宦穯柸说?。”我道。
趙掌柜笑道:“我叫楊管事家的大郎送你過去。阿滿老實可靠,之前送貨,曾經去過幾次王府。”
我想了一下,有人送我過去,確實方便,便不再拒絕。
阿滿果然是個老實人。一路上,只要我不問話,他就沒有半個字。如果我問了,那么他的回答絕對不會多用半個字。
“阿滿,還有多遠到王府呀?”
阿滿手上拎著一大包我的獨家調料,走路目不斜視,“快了,走完這條街,拐彎就到后角門?!?p> “咱們?yōu)槭裁醋吆蠼情T?”
阿滿一板一眼答道:“但凡前來送貨、雜役進出,都是走后角門?!?p> 我“哦”了一聲,再不講話,好奇地觀察大街上遼國小娘子的打扮。這里的女子同男子一樣也是身穿左衽袍,腳蹬靴子,遠不及京都女郎們的服飾美麗好看。
我看得有些乏味,忽然受過傷的左肩被人狠狠推了一下,身體失控地向前面撲倒,“啊——”
驚恐中,我忘形大叫。
地面離我越來越近的時候,我看見阿滿驚慌轉身,扔下包袱伸出雙手想要接住我;而同時,一個乞丐模樣的人迅速撿起包袱,抱著就跑。
我和阿滿都摔在地上,肩部又開始了撕裂般地劇痛。懷疑有人故意下套偷我的調料,我哼哼唧唧抖著右手,指著前面道:“嘶——嘶——小偷,快!”
阿滿齜牙咧嘴地爬起來,“我去追,你就在這兒別走?!闭f完,一溜煙沒影了。
這似曾相識的話、似曾相識的情形,莫名讓我感到不安。我愣了一下,忍痛勉強從地上爬起來,這時背后突然有男子的聲音:“三娘子,怎么摔著了?快跟阿耶回家!”
我還沒來及看見誰是三娘子?誰是三娘子的阿耶?后脖頸一痛,眼前黑了下來。
這回有大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