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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矯轉空碧

第十八章 阿錚的小世界

夭矯轉空碧 江左泠泠風 2188 2020-02-04 09:30:00

  從慶熙堂出來,阿錚對我極為親密。他一直拉著我的手,還不時仰著頭叫我姐姐,頗有依賴信任我的意思。我聽見身后姬灼華的呼吸粗重了幾分,心里得意。

  往珠璣苑去的路上,要路過花園。初春,滿園新綠點點,唯有池邊大片迎春花開得熱鬧。

  阿錚看了一眼,吩咐道:“我和夭夭姐姐要折花插瓶,你們先回去吧?!?p>  我知道這是他有話要和我說。

  阿錚拉著我在池邊的乳魚亭里坐下,道:“想必姐姐已經(jīng)看出來了。我雖是長房唯一嫡子,但在家里遠不及龍姨娘的幾個庶出子女受寵。怕是將來要讓你受委屈?!?p>  阿錚開門見山地說實話,讓我覺得從沒被人如此看重,心里一陣激蕩,立刻推心置腹:“我看新夫人雖是你繼母,但為人還算明白。”

  阿錚愣了一愣,“她嫁來時間不長,眼下無子女,將來誰知道呢?我在宮中落水,到現(xiàn)在也沒查出是誰害的?!?p>  我頓時心虛,小心地看了他的臉色,“宮里有傳言,我為報仇……”

  “姐姐?!卑㈠P迅速捂住我的嘴,明澈如溪的眼睛看著我,“我阿娘早就不在世,不信姐姐和謝二哥哥,還能信誰?”

  他的小手軟軟的,帶著一股小孩特有的純潔溫暖氣息,讓我的心也跟著柔軟起來。

  “雖是謝二哥哥說麻煩我多照姐姐,可實際上,只說上次在宮里,若不是姐姐,我早就沒命了。”

  阿錚連著叫了我好幾聲姐姐,我不禁想起未出世的小弟弟,只想護著他?!鞍㈠P有舅舅、外祖父嗎?”

  阿錚白嫩嫩的小臉上現(xiàn)出一抹擔憂,“外祖父家人丁單薄,只有個小舅舅,已經(jīng)出征打匈奴去了?!?p>  聽說匈奴彪悍,殺人不眨眼,怕是兇多吉少。掂量片刻,我不忍說實話,“也許殺個匈奴大將,回來便能封侯呢!”

  阿錚笑笑,驕傲道:“別人不行,可小舅舅武藝高強,說不定真能殺個匈奴大將。”

  “七郎君,七郎君?!庇腥藛镜?。

  我抬頭看去,對岸走來個衣著素凈的嬤嬤,正表情嚴肅地看著我們。。

  阿錚回頭瞟了一眼,“是許嬤嬤,我乳母?!蔽覀儌z站了起來。

  許嬤嬤走來,眼光若有若無地在我身上掃過,“七郎君,該回去歇著了。今日廚房做了金乳酥,正是七郎君吩咐的?!?p>  金乳酥,也是我喜歡的,從前阿娘會為我做這道點心。

  阿錚道:“乳娘,這是我跟你說過的救命恩人夭夭姐姐?!?p>  許嬤嬤一直神情冷淡,我趕緊行禮,不敢有半分差池,“夭夭見過許嬤嬤?!?p>  許嬤嬤不緊不慢地還禮,口中道:“不敢不敢,小娘子是七郎君的救命恩人,這般行禮,是要折殺老奴了?!毖哉Z客氣有禮,但眼睛里卻沒有半絲卑微、尊敬、感激。我暗暗警醒,要提防此人。

  阿錚住的院子叫珠璣苑。他的娘雖不在了,可寫下的珠璣二字卻在院門上守護著自己的孩子。珠璣,顯然是寄予重望,希望阿錚將來腹有珠璣,才華出眾,可惜她卻看不見了。我總覺得她和我阿娘很像,若是能見面,一定會成為好友。

  許嬤嬤的女兒和許嬤嬤很相似,都是神情冷淡。她帶我進房間放行李,“夭夭妹妹真是有福氣,一來便能獨自住一間房?!?p>  我聽出她的滾滾酸意,假裝木訥聽不懂,笑問:“不知姐姐怎么稱呼?”

  “我叫翠屏,比你虛長三歲?!贝淦恋?。

  我知道初來乍到必須與人交好,但沒有姬灼華的本事會討好別人,便從包袱里拿出在宮里做的香囊,“翠屏姐姐,這個你若是看得上,就拿去玩吧?!毙睦镬瑩乃床簧?。

  翠屏先是不屑,看了一眼后立刻攥在手里,“宮里的?果然精巧,外面還真沒見過。”

  我松了口氣,道:“翠屏姐姐謬贊。這是我在宮里的時候,學著做的。殷才人做的那才叫一個精巧?!?p>  翠屏愕然,把香囊反復看過,忽然換作笑臉,“妹妹,哪天得空,教教姐姐?”

  我自是一口應下,心里卻想:阿錚跟前的這些嬤嬤和婢女,怕是沒一個省心的。

  有了應對翠屏的經(jīng)驗,我自信許多,把在宮里做的針線分給苑內(nèi)婢女,落得個好人緣。

  姬灼華與我策略不同。她大張旗鼓吹噓自己是丁貴妃跟前的紅人,在那些仆婢們面前耀武揚威。我暗自好笑,丁貴妃已經(jīng)被貶為丁昭儀了,再說哪個主人會舍得把自己的心腹送人?也就騙騙這些不知情的仆婢吧。

  晚食,阿錚吩咐其他人退下,獨獨要我留下來侍候,翠屏頓時神色不善。

  眾仆婢退出房間后,阿錚拿了碗筷放在我面前,拉我坐下,“姐姐,以后咱們都一起吃飯吧?!?p>  我這才明白他的用意,好感更上一層,直不籠統(tǒng)贊道:“怪不得謝二??淠?,阿錚真是好!”

  阿錚臉上一紅,把點心往我面前推了推,“姐姐,嘗嘗金乳酥?!?p>  原來叫廚房做這點心是為了給我呀,便是親兄弟也不過如此了!一盤金乳酥——從此,阿錚在我心里與謝二、映霞一般,都是嫡親兄弟姐妹。

  飯后,阿錚拉著我去書房。

  我見書房雅致,又有前朝珍本,便知其母必然出身不凡,心下當她如自己阿娘般尊敬。

  阿錚忽然問:“姐姐可曾夢見先母?”

  我老實答道:“只夢見過一次?!?p>  阿錚眼睛里流露出羨慕,過了一會,落寞道:“阿娘一次也沒來看過我?!?p>  我道:“我義母說:但凡先人去后,往奈何橋投胎,除非是孤魂野鬼或心有怨憤,不愿投胎的才常來叨擾夢境?!?p>  阿錚略顯傷心道:“就是說阿娘已重新做人,不記得我了?!焙鲇中Φ溃骸耙埠?,投個好胎?!?p>  我道:“義母還說:祭日多燒些紙錢,閻王拿了錢,會給先人好命的?!?p>  阿錚直點頭。

  說到阿娘,我不禁有點難受,“阿娘去了快兩年了,我不孝,不曾祭拜過一次。”

  阿錚道:“此事我知道,去年謝二哥去祭拜過……我家的門總比宮門容易進出,今年定讓你出府,親自在墳前祭拜?!?p>  大喜過望。我高興得心口撲通撲通直跳。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一個問題:原本把阿錚看作仇人之子的,怎么大半日的功夫,我就把他當作自己的親弟弟了?

  是那一盤金乳酥?還是讓我拜祭阿娘的許諾?阿錚就這樣走進我的生活,我也就這樣走進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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