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彌漫在天空中的一層層云霧在這時已經(jīng)消散而去了,還有一點點、一片片兒殘云隨風緩緩飄游在天邊群山的山頂之上。
云的消散讓太陽來的比之前更加火熱了。金色的火球靜靜地懸掛在天空的正中間,火熱的陽光無情的炙烤著大地,花草樹木裸露在地表上,只能夠彎下那在清晨時還高傲地抬起的頭顱,驚慌失措、束手無策,被這駭人的光線不間斷的照射著,連正視看著它都不能夠了,毅力在此刻起不復存在了。植物被炙烤的氣息彌漫在座座群山之間,在這寂靜的山間,聞地是那么地清晰,那么徹底。
我和爺爺爬到了山腰。此刻我的兩鬢已經(jīng)微微地冒出幾滴米粒般的汗珠,順著我的臉頰迅速地滑落到下巴尖,滴在那彎著腰的草葉上又落在山腰的地表上,可當我注意時,又看不清落在什么位置,或是在落下時就已經(jīng)被蒸發(fā)掉了,就在那么一眨眼的時間而已。
爺爺戴著一頂草帽,這頂草帽不知道被爺爺戴著爬上山多少次了。我和爺爺一起爬山時,他就是一直戴著這頂草帽子,爺爺用這系在這頂草帽兩邊的繩子掛在脖子上打了個結,走了這么許多的路,即使是在這么耀眼的太陽光底下也很難看清爺爺?shù)哪?,看到的只是一張背著太陽光那頂草帽下灰烏的影子?p> 山腰上四處盡是雜草橫縱,淹沒住了那幾座本是高高的墳墓,若不是有那幾塊具有象征意義的墓碑顯出有那么一點兒異樣,我可能早已踏上那些被人所尊敬的人的身上慢慢地走過去了,驚駭??!沒有路,雜草伸到我的膝蓋,阻礙我前行的步伐,我每向前用力一跨,也只是越過了那么一點點,我害怕了,害怕跟不上爺爺。我緊緊地跟著我的爺爺,我怕自己稍微不留神就迷失在這片山林里。我并不是第一次爬上這些山的,但我總是覺得,一個人徘徊在這山間會讓我的心對眼前的這些一草一木,甚至是呼吸的空氣都感到十分地陌生,哪怕是背對著爺爺往后看一眼,也感到有一些莫名的恐懼。所以我不敢回頭,我緊緊地跟著戴著一頂草帽看不清他的那張臉的爺爺。一路上安靜極了。我聽到有唧唧吱吱的聲音,卻是十分地微弱,這是蟲子的聲音嗎?蟲子的叫聲是這樣的呀?為什么是這樣的?哦,或許,是因為這天上的太陽吧。
我跟隨爺爺穿過繁茂的雜草來到了長在山腰上的幾顆不是很大的樹前,我已汗流浹背,汗水沿著衣腳滲透到了褲子。我感到了疲憊,坐下來倚靠在一棵八角樹下,我沒有注意到它是否結了八角,好像是被這顆樹散發(fā)出的香味給催眠了似的,已無心留意了。爺爺解下他下巴下打了結的繩子,坐在了我的旁邊,他用右手卷起草帽的一邊在右耳邊慢慢地扇起風來,過了一會又伸過右手來把草帽輕輕地戴在我的頭上。我靠在八角樹下,漸漸地沒有感到了酷暑,香味還彌漫在我鼻間。
爺爺坐在太陽下,陽光照在他的臉上,泛黃的皮膚和蒼老的皺紋顯得一清二楚,我看清了他的臉,他發(fā)白了的鬢邊也冒出了汗珠,但是汗珠沒有順著他的臉頰落在地上,而是在他鬢上的皺紋間慢慢減小,忽而消失了,然后又從剛剛消失的地方迅速地冒了出來。爺爺卻還是要抽上一根煙。在這四處是雜草的山腰上,他在面前用滿是青筋的手在扯起幾戳雜草,三兩下硬是扯出了一塊空地,該輪到黃土裸露在火辣的太陽下了。爺爺卷起一根半個小拇指大小長度的煙,點上了,頓時,燒出的淡淡的煙草的味道隨著八角樹散發(fā)出的香味在這山腰間彌漫開來。回家時的路上,爺爺又戴著那頂他戴過我也戴過的草帽,沿剛才來的路返回,但我看不到此前走過的地方的痕跡,我還是緊緊地跟在爺爺?shù)纳砗?,大步跨著踩著他走過的地方,看著那黃昏金色的陽光下的背影,一直走進了家門。
現(xiàn)在,我又爬到了這座山的山腰上,太陽也還是那么地火辣,八角樹還是散發(fā)出濃濃的香味,來之前我找不到了那頂兩邊系著黑色繩子的發(fā)黃了的破舊的草帽,坐在這,也沒有再聞到那淡淡的、煙草燒著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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