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馬兒一路狂奔許久,溪水邊的兩人此刻已是遠離京城了。端落兒本想在附近找個可有遮擋的地方再休息兩天,等越致霄恢復一下再走。
越致霄卻執(zhí)意不肯,堅持要在附近尋個村落。
畢竟已近冬時,到了夜晚,寒意頗濃,地面也潮濕,兩人忙于奔逃,衣衫都單薄,雖然生起了火堆,但仍舊難以驅(qū)寒。越致霄擔心端落兒的身體受不住這寒冷潮濕的地方。且他曾到過此處,知道這附近有個村落,這才如此堅持。
循著記憶趕了大半天的路,天色已暗,兩人都已是筋疲力盡。耗費了大量的體力,卻還沒有來的及吃一口東西,身上的傷口也隱隱作痛起來,越致霄覺得視線都有些模糊了,但是,那村落就在附近了。
那人應該還在這里,他心中念著這句話,勉強挺著。
“四皇子,那邊有光亮了!”端落兒高興地喊道?!拔覀凂R上就能到了!”
越致霄聞言頗為興奮,只是抬眼時,卻只覺得眼前發(fā)黑,到底是扛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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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越致霄再次醒來之時,他人已是躺在溫暖的火炕上了,傷口處都上了藥,大約是被喂過些吃的,腹中饑餓感消失,也有些力氣了。
越致霄掙扎著站起來,走出門去。
眼前個是木柵欄圍起來的農(nóng)家小院,一名衣著樸素、身材健壯的女人正在院中熬藥。
女人見他醒來忙笑著點頭,然后跑到另一間屋子里,帶出一個跛腳的人。越致霄與此人一見,不由點頭而笑。
此人名叫趙念恩,是合新村的村醫(yī),只見他發(fā)髻隨意挽在腦后,臉上布滿胡渣,身上的衣服雖然破舊但總算整潔,若非一雙細眼炯炯有神,放在鄉(xiāng)民之中倒也難以辨出區(qū)別。
趙念恩囑咐那女人繼續(xù)在院子中看著藥爐子,自己一瘸一拐地隨四皇子走入房中。
趙念恩本不叫趙念恩,若不然,也不會與越致霄相識。
此人本名為李毅,曾是三年前趙氏之亂的主角趙王成康的幕僚。李毅幼年時被賣入官家為奴,后輾轉(zhuǎn)到了趙家,因才智出眾受到趙成康賞識和提拔,進入趙氏的軍中任職。李毅協(xié)管京城防務期間,越致霄曾同他打過交道。
當年趙氏一族的崛起至今仍為人津津樂道,雖只如曇花一現(xiàn),但畢竟趙王成康是繼江夏王莫廷軒之后唯一一個、也是最后一個與皇室沒有血脈淵源的的異姓王。
趙成康的祖父曾在宇文氏軍中擔任副將,宇文軒過世后不久便取而代之,掌握了原本由宇文氏統(tǒng)領的軍隊。是時,端家尚未起勢,莫氏一族一段時間內(nèi)沒有參與軍務,趙氏權(quán)勢日重,及至趙成康之時,趙氏已掌管了京師周邊的衛(wèi)隊,后又被封王,一時權(quán)傾朝野,就連百年功勛的莫氏都要排在其后。
那趙成康本就是個極有些野心的人,大權(quán)如此輕易到手更是讓他失了分寸,被人蠱惑了幾句竟就起了謀逆之心。彼時李毅曾屢次苦勸其打消造反的念頭,結(jié)果反被趙成康斥責,不僅從此受到冷落,還丟掉了官位。
后來趙王起事時,趙氏軍隊險些攻入皇宮之中,這時莫氏率領皇城衛(wèi)隊突然出現(xiàn),有如神兵天降,將趙氏叛軍擋在了宮外。此時趙王方知原來皇上早對其有戒備之心,又看穿了他的弱點,封王授爵不過是引蛇出洞。
環(huán)京軍隊也迅速出動,趙王進不了城,眼看著又要被人合圍,再無退路,只得頑抗到底。太平安樂的時期起兵總是不得民心,更何況朝廷又早有防備,趙氏軍隊很快敗下陣來。幾處響應趙氏作亂的地方勢力也很快被鎮(zhèn)壓。
李毅得知情況后,痛恨自己未能勸服趙王,他念趙王知遇之恩便涉法混入朝廷軍中,并在危急關頭將趙王救走。
朝廷通緝二人,皇上命人在京城附近嚴密搜索,在合新村附近發(fā)現(xiàn)二人。趙王見走投無路,揮劍自刎,李毅本欲隨之赴死,卻被越致霄攔下。
越致霄早知李毅此人,也知他早已被趙王冷落,見他不計前嫌、挺身而出,敬慕他是忠義之士,便將昏迷的他放在合新村口并留書一封,對外他只說是李毅已投河自盡,尸首難尋。
李毅被村醫(yī)所救,醒來后,他想起舊主已死,不由悲痛萬分,所幸被越致霄的留書說服,這才不再有尋死之念??伤耘f難忘趙王恩情,從此便改名趙念恩留在了合新村中。
越致霄道;“李兄,與我同行的女子怎么樣了?”
趙念恩道:“四皇子請放心,我的岳母正在照顧她。她身體非常虛弱,好在是已經(jīng)醒過來了。四皇子,您跟我說說,怎得會弄成這樣?”
“我是遭人暗算了。”
趙念恩愕然,道:“什么人下這樣的毒手?”
“我不知道對方是誰?!痹街孪鰮u搖頭,“我若不是實在走投無路,也絕不會來叨擾你……”
趙念恩忙打斷他道:“四皇子千萬別這么說,當年若非四皇子的一番話醍醐灌頂,趙某如今怕是連個墳頭都沒有,那還能在這里過得如此安樂?”
“趙?”四皇子聞言一笑,便改了稱呼,“其實,以趙兄的才智,我所說的那番話想必是早已明白。只是為忠字所困,才成了當局迷者。不過,趙兄能不慕名利,甘為知己者死,在下甚是佩服??催@樣子,趙兄這些年過得不錯?!?p> 趙念恩看了眼正在院中忙碌的妻子,道:“我跟岳丈學了點醫(yī)術(shù),如今承他舊業(yè),給村民看看病,日子雖清苦,倒也踏實。趙某早已聽聞當年是四皇子勸皇上從輕發(fā)落趙氏一族,只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跟四皇子道謝。今日,請四皇子受趙某一拜!”
“趙兄快快請起!這些陳年舊事我們不要再提了?!痹街孪鲒s忙將他扶起來。
兩人又聊了些舊事,越致霄考慮到趙念恩身份特殊,怕停留下去會再生他變,便決定趁著天亮之前離開,不驚擾村子里的人。
趙念恩再三挽留,無奈四皇子去意已定,而且見四皇子似有難言的因由,也只得應了。他備了些藥物、干糧和水,畫了前往京城的路線圖,又拿出兩套服交給二人更換,這才讓他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