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是不是渴了？”環(huán)玉這才想起太子妃一直不曾喝水，她正要起身去倒水，太子妃卻一抬手。
環(huán)玉一怔，太子妃的手已緊緊地攥住了她，并不是為了攔她，而是在尋求支撐和依靠。
“那是不是康妃對您說了什么？”環(huán)玉追問道，太子妃這樣實在是太奇怪了，她以前什么事都會告訴自己的。
端落兒仍有些恍惚，即便也知道這些事情怎么有臉對別人說起說？心中一苦，不禁搖頭，氣若游絲道：“我想自己待一會兒。你回去休息一下吧。”
看到太子妃這副模樣，環(huán)玉真的不放心將她自己留在這里，可想了想，還是退了出去，在門外留意著動靜。
門一掩上，端落兒眼中便涌出了淚水，輕咬著嘴唇，努力不哭出聲來。
那個夢境是真的嗎？
做完了那可怕的夢，不愿回首地一幕幕真實往事又走馬燈般從她眼前重現(xiàn)出來：
端子清狠狠將她推開，端子玉在一旁看熱鬧似的輕蔑地瞟著她，她重重摔倒在地，腿被石子擦破，鮮紅的血頓時流了出來，她痛得厲害，可也只能忍住淚爬起來繞其他的路走了。
……
她急急地在屋子里穿梭，小黑不知去了哪里，她一整天都沒有看到那團(tuán)黑黑的影子。
她跑出御落軒，看到王府的池塘邊圍著那些她無法視為親人的哥哥弟弟們。她小心地湊過去，果然看到端廣略一手抓著小黑兔的耳朵，把它往水里放。
她驚得就要直沖上前去救下小黑兔，他們卻死死拉住她，不肯讓她過去，她就在那兒哭著喊著呼喚著，而他們看著她痛苦的樣子則在笑著鬧著無比得意著……
躍麟閣中，她無助地坐在桌前，眼前是一片漆黑。
月光滲過窗紙布下微光，她呆呆地盯著一旁的大紅喜帕，在黑夜中它泛出暗紫的色彩，一如她的眼眸。
這就是她的顏色了嗎？
那么詭秘而……煞氣。
床上歡愉過的的人已經(jīng)沉沉睡去了吧？
她能聽到那規(guī)律的呼吸聲。太子連見都沒有見過她就如此憎恨，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就有這種招人厭惡的氣質(zhì)。
……
端落兒苦笑一下，眼中有了濕濕的感覺，接著耳根、發(fā)絲枕頭也沾了她的淚。
一切的一切，這些年她所有的遭遇，那幾年她青燈古佛的虔誠，究竟是在贖什么罪？為誰贖罪？
究竟為什么所有的人都以踐踏她為樂？
而她又是為什么、憑什么要經(jīng)歷并忍受這一切？
淚水已經(jīng)如同泛濫的河流在她的臉上肆虐著，這些年，她的生命中沒有一絲色彩。
除了疼她的青姨，那夢幻般的一晚，就是她生命中惟一的一星溫暖。她貪圖這點(diǎn)溫暖留在了世上，卻從此將自己冰封在寒冬。
她一直以為那個人會來解救她的?。?p> 可他去了哪里？
那晚的誓言連一片薄紙都不如，紙上尚且有字，而話說出隨著風(fēng)便就過去了，縈繞在她耳旁的原來只是幼童的戲言。
端落兒痛苦地閉上眼睛，眼淚卻還是洶涌地奔出。
她是從哪里來的信念，竟相信那稚嫩的話語相信了這些年？
更何況，她已經(jīng)是太子妃了，縱使他再次出現(xiàn)又能怎樣？她是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她只是逼著自己不去相信這些，活在自己的幻想中自欺欺人罷了。
端落兒感到心中出現(xiàn)了一個從來沒有過的空洞。
嫁給太子之后，她一直以為她只是想再看到那個人一次，來確定那絲溫暖不是夢就于愿足矣。
可是這么多年的等待，這般強(qiáng)烈地感受，她若見到他，又豈能只是看看那么簡單？
但他們之間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可能?。?p> 她不再奢望了，她今天在心底承認(rèn)了這一點(diǎn)，便從此放開了這么多年支撐她活下去的理由。
現(xiàn)在的她，只是想知道自己不幸的真相，她來人世走一遭受了幾世的苦，她要回宮！
她一定要知道這一切究竟是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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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致霄的心自從去了慈云庵后便愈發(fā)波瀾起伏難以平靜。
此刻他正細(xì)細(xì)回味著端落兒的每一個細(xì)微的動作，回想著她推開門見到他時在月色籠罩下略帶吃驚的臉。
面對她，他時刻都有要抱住她保護(hù)她的沖動，卻又要努力克制住。
他也曾靜下來想過，不要說別人，連他自己都不明白，他究竟為什么對這個女子如此牽腸掛肚？
她是美的，可曾經(jīng)風(fēng)流如他再美的女人他也見過，敷衍過、周旋過、曖昧不清、逢場做戲都有過，個把月便厭倦了，唯獨(dú)從不曾有過這種感覺。
越致霄起身走到窗前，遙望著遠(yuǎn)處云煙環(huán)舞的群山，這種感覺竟似經(jīng)歷了幾生幾世積淀下來的那般厚重。
叩門聲傳來，越致霄回過神來，皺眉道：“是誰？”
“奴婢清泠來侍奉四皇子晨起?！?p> “進(jìn)來吧！”越致霄繼續(xù)望著窗外的景致，絲毫沒有在意進(jìn)屋的人?！拔疫@邊不用伺候了，你將床上收拾得當(dāng)便是?！?p> 清泠見他已經(jīng)穿戴好，頗為失望。她走到床邊，將床鋪好。然后左擺擺右扶扶，留在房中不肯離開。
只是昨晚，已經(jīng)有人飛上了枝頭。
哪怕是個為皇子侍過寢的丫鬟，即使做不了妃妾，到了皇子府中也是高人一等的，更何況四皇子還是皇后所處，與普通皇子又是不同。
她姿色出眾又是服侍而他又素有風(fēng)流之名，她怎能眼瞅著那些平日根本入不得眼的鶯鶯雀雀麻雀先得她占了高枝。
昨天四皇子拉著她聊了那么久，而且眼神中滿是緊張和關(guān)切，她本料定他就寢之時會喚她，卻不料竟空等了一晚。今天四皇子又沒有隨大隊外出狩獵，她一定要把握住這個機(jī)會。
許久，越致霄轉(zhuǎn)過身，這才發(fā)現(xiàn)剛才來的侍女還沒有走，便道：“還沒收拾完嗎？你先下去吧！等我一會兒離開了再來收拾?！?p> 清泠愣了一下，四皇子怎么忽然變得如此冷淡？昨天他話語中的急切與關(guān)懷她是不會感覺錯的。
只是一天而已，怎么會有這么大的轉(zhuǎn)變？
這其中一定有古怪！
見那宮女仍是磨磨蹭蹭不肯走，越致霄有些奇怪起來，不悅道：“你還愣在那里干什么？”
“是?！鼻邈霾桓实匾Я艘ё齑?。
她昨日有些得意，回去便和周圍的姐妹們炫耀了四皇子與她熱聊之事，換的了一片羨慕，若是一無所獲地回去了，豈不是在眾人面前抬不起頭來？
更何況，她早已抱定了把握這次機(jī)會離開這里的決心，要她如何甘心？
想到這里她不由得急火攻心，反正已經(jīng)是這樣了，不如放手一博！
“哎呦！”
清泠一咬牙一偏腳，重重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