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五月初五龍舟水,應(yīng)是陰雨綿綿,唯獨(dú)今日朗日高照。天地清明,翠竹樓閣卻即將陷入狼藉。
不知為何,只聽了對方簡單的一句話,毫無緣由的怒火就從言暮的心中涌出,一瞬間將她的所有理智侵蝕,從未有過的狂傲與殺意,自她的周身熊熊生出。
“我是……”
碎星劍隨著伊人稚嫩的聲音脫鞘而出,冷如霜雪的鋒刃劃破她的話,向著她身后的說話者刺去,劍勢,十分。
一霎間,房中正燒著的藥壺子瞬間失去了溫度,冷冽而狂猛的劍風(fēng)跟著碎星劍的雙刃,釋放著最狠厲的勁頭。
“!”一聲劍刃相交的巨響,刺激著言暮沸騰的腦漿,易水劍法迅猛的劍勢竟然被擋住了!
出劍者眸子閃過一絲訝異,但很快就被如天山之頂?shù)牧栀采w,只見他擋過劍勢的手微微一震,隨即以迅雷之勢提腕劃去,向著那青白色的身影橫劈。
第一次有人抵擋住她的全力而出的劍勢,言暮滾燙的腦子被那聲擊響震蕩,對方的劍卻已劈到身前,她連忙提力往后躍去,劃出劍風(fēng)抵擋。
僅僅兩招,一室原本安好的藥材全部被劍風(fēng)打得凌亂,七零八落的藥材飄著混雜的藥香,濃烈,苦澀。
言暮一雙眸子依舊帶著殺意,原本稚嫩嬌俏的聲音變得冷酷無情:“你是誰?我倒數(shù)三聲,說不出來,你就得死!”
背光之下,對方手執(zhí)一柄利劍,狂霸之氣油然而生,一副君臨天下之勢,雖看不清容貌,卻給人一種極強(qiáng)的壓迫感!
然而,此刻的言暮哪里還有分析的精神,也不顧后果如何,腦中一把不明由來的聲音告訴她,殺之而后快!
“三!”她右手握緊碎星,暗自發(fā)力,蓄勢待發(fā)。
“二!”對方利劍映著日光,也映出言暮的狂傲!
“一!”
迅猛如蛟龍的劍光從四面八方襲來,狂霸利刃不躲反迎,劍刃交加間越發(fā)激烈,嘭的一聲,二人從房中打到房外,一躍而上于蒼翠的竹林之上。
青白身影苗條玲瓏,手執(zhí)碎星劍矯若驚龍,飄若浮云。絳紫身影高大挺拔,一把凌霄利劍勢如破竹,嚴(yán)霜寒風(fēng)。
招式交纏敲擊,不分伯仲,竹葉如雨般紛紛飄落,將君必鳴的院子鋪滿郁綠。
聽到劍擊聲的君必鳴帶著他的貴客,急忙從外跑回來,二人皆瞠目結(jié)舌地抬頭看著竹林山相對而戰(zhàn)之狀。
“怎么回事!”
君必鳴被眼前之景震驚得一張嘴合不攏,另一旁的婦人,一雙美目緊緊地盯著竹林之上。
“易水劍法!”突然間,婦人原本專注的眸子彎起,露出月牙般的笑容:
“她是我?guī)煾傅耐降?!?p> “菲菲姨,你,如今怎么辦?”君必鳴著急地看著自己的院子,大氣都喘不出,怕是等下他要是看了房中狼藉之狀,可能當(dāng)場就暈過去了。
“對了!”被喚作菲菲姨的婦人笑著問道:“她那臉上的青淤是‘臉上青’所致,能消褪的吧?”
君必鳴不明所以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當(dāng)然!”不過現(xiàn)在是說這些的時(shí)候嗎?
竹林上的二人越戰(zhàn)越裂,幾株青竹被生生砍斷落下,直直將君必鳴晾在外面的藥打翻。
“老天爺!”君必鳴這下可不指望對方出謀劃策了,再這么打下去,屋頂瓦蓋都得掀了,便直直地對著竹林上的二人,扯著嗓子喊道:
“李拂!唐昂!停下!”
唐昂早就注意到君必鳴,但礙于對面的李拂好似癡狂般不斷進(jìn)攻,避之不暇,攻之不合。
饒是許久沒有遇到如此窘迫的局面,唐昂也不得不開聲喚道:“李拂!停下!”
混亂的腦海中,一把陌生的聲音從耳邊擊入,讓言暮恍然相對,劍勢便減了三分。
為何他知道自己的名字?
“啪!”
就在言暮愣神之際,一個(gè)響亮的巴掌瞬間拍過她的臉頰。臉上突如其來的痛讓她不得不恢復(fù)了神智,卻又陷入了另一種迷糊。
她呆滯地捂著自己被打的臉頰,一雙眸子惘然不自知,定定地看著對面之人,只見對方英姿卓爾,俊朗無匹的臉容,銳利深邃的目光,這些是她從未在世上任何一個(gè)男子身上看過的。
這一巴掌,更是她從未在世上任何一個(gè)人的手中接過的!
“你!”
一瞬間,羞辱,委屈,震驚,各種情感交織,卻又讓她想起了方才自己的一幕幕癲狂。
愧疚,不解,后悔,又有新的情感不斷涌現(xiàn)。千百種情感,最終只剩下一句問話。
“你到底是誰?”
——
“小師妹,我叫唐菲菲,江湖人稱‘唐三娘’,早年拜北郭先生為師,若不嫌棄的話,就喚我一聲菲菲姐就行!”
“菲菲姐?!?p> 心中萬分抱歉的言暮,此刻的臉上充滿著紅暈,一邊是被巴掌打紅的,一邊是自己羞紅的。
唐菲菲身穿牡丹繡花織錦長袍,脖頸戴著一把長命鎖,雙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頰邊梨渦微現(xiàn),直直地盯著自己的小師妹,那白皙嬌嫩的臉上,被自己兒子的一巴掌拍得生腫,簡直是見者猶憐。
她連忙倒了一杯茶放到言暮跟前,指著坐在她身旁的唐昂說道:
“他是我的獨(dú)子唐昂,雖然冷眉冷眼,但勝在生得一副好皮囊,方圓百里的姑娘家都暗暗喜歡他呢……”
“唐公子?!?p> 言暮此刻羞愧難當(dāng),君必鳴更是被一片狼藉的房間氣得上氣不接下氣,直接躺在榻上大口順氣。
一言不發(fā)的唐昂定定地盯著低頭慚愧的言暮,白玉般臉龐,無暇的側(cè)臉,卸去方才的狠厲,低垂的眸子好似含著秋水般,另一邊臉上的青淤卻破壞了這份美。
但世間總有人能透過外表的皮囊,看到最真實(shí)的彼此,不過這也是后話了……
當(dāng)然,此刻的唐昂根本無意關(guān)心對方的臉龐,甚至心中還夾著一絲怒意,雖然他的娘親極力在調(diào)和著氣氛,但他周身散發(fā)出來的寒意,就連窗外炙熱的陽光也蓋不住。
唐菲菲見自己的兒子跟座冰山那般,也不好再提他,倒是睜大眸子上上下下看著言暮,邊看邊點(diǎn)頭,滿意地說道:“小師妹這青淤褪盡后,肯定是個(gè)大美人!”
“晚輩慚愧?!?p> “別慚愧了!”唐菲菲大氣地寬慰:“這座山,這塊地,這屋子都是咱們唐家的,毀了就毀了!”
“必鳴,你也別慪氣,等下你們先搬來咱家,我派人給你把房子里里外外都修整好?!?p> 躺在榻上的君必鳴一聽有人給他修整屋子,立刻回了神,一把坐了起來,好似想到什么那般,故作煩惱地呢喃:“可,我的藥材……”
“什么藥材唐門沒有?”
“那也是!”一想到能用唐門中的珍貴藥材,君必鳴方才還苦喪的臉?biāo)查g精神百倍,還補(bǔ)充道:“那可得快些了,要是我爹游歷回來,看見此處變成這般模樣……”
“三日。”
心滿意足的君必鳴得意地頷首點(diǎn)頭,疾步走到茶桌邊,在言暮身旁的位置一把坐下,倒了杯茶暢懷地喝下,言暮小心翼翼地抬頭瞟了一眼他,見他沒有之前那般呼天搶地,終是放心了。
不過,這次確實(shí)是她沖動(dòng)所為,沒法抑制內(nèi)心的狂怒,被不知名的情緒驅(qū)使,不僅對唐公子出惡手,還毀了君神醫(yī)的屋子,無論如何,她都要承擔(dān)屬于她的責(zé)任。
“菲菲姐,多謝你幫我,這次是我無理在先,貿(mào)然出手,沒傷到唐公子是因?yàn)樗涔υ谖抑希羰桥匀嗽缇兔鼏庶S泉,我沒有任何借口推脫,這次是我的錯(cuò)。唐公子,君神醫(yī)二人即便責(zé)備于我,我也絕無旁貸!”
話中真意,任是在場的人都聽得真切明白,唐昂依舊是冷如冰霜,但微微動(dòng)搖的眸子透露著他的內(nèi)心,原本他還只是猜測對方的身份,畢竟女扮男裝行走江湖,總會(huì)有暴露之時(shí),對面之人,憑什么能成了遠(yuǎn)名江湖的俠客。
但如今,李拂一雙英眉襲人,有著扶搖直上蒼穹的正氣,怎是紅顏嬌娘所有的。
君必鳴聽罷,寬厚地笑了笑,相處這幾日,他也發(fā)現(xiàn)了,李拂此人什么都不怕,最怕就是欠了人情。這不,又讓她欠上了!
“既然小師妹你毀的是唐家的屋子,傷的是我唐家的子弟,可得好好給唐家,尤其是我兒子‘贖罪’了!”
唐菲菲美目流轉(zhuǎn),風(fēng)情萬種又夾著俏皮勁兒,一派肆意模樣,話中三句不離唐家,此番必定摻著些“鬼主意”。
不過事已至此,也不過是給臺(tái)階讓言暮好下,就算知道話中有意,她也不會(huì)推卻。
“若是唐家,還是唐公子需要我李拂的地方,我一定傾盡全力!”
言暮杏目明亮流轉(zhuǎn),有些抱歉又有些期待地看著唐昂。
唐昂薄唇一直抿著,從頭到尾一言不發(fā),無聲的威嚴(yán)從他的身上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若是嬌滴滴的姑娘見到,早就嚇跑。不過言暮行走江湖,心中氣概絕非常人,也不避之,開門見山,直視而對。
頃刻間,唐昂一把站起,握住手中的凌霄劍,一襲絳紫錦袍瞬間占據(jù)了言暮的眼球。
“唐昂?!蓖蝗唬兄烊酥说奶迫?,冷冷地開口。
言暮有些猝不及防,英眉微微一挑,有些訝異地張了張口,卻沒說話。
“你不是一直在問,我是誰嗎?”
許是看出了對方的愣神,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再一次說道:
“我叫唐昂,日仰之昂。”
莊一宅
寫打戲?qū)懙梦液〞沉芾靱~ 所謂不打不相識,這對小冤家終于是真正結(jié)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