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士性剛決,火中見石裂。殺人不回頭,輕生如暫別。
翠竹他終是等到了言以淮,卻沒想到,昔日待宰的羔羊,如今竟成了反殺的猛獸。
長枝快如疾風,劃動著黑夜中的山風,直直向翠竹的身上襲來。一霎間,反應過來的翠竹騰空而起,避過那洶涌的劍勢。
卻見對方絲毫不慌,空中旋身,如獵鷹一般的眸子死死地捕捉著自己的蹤跡。來不及忐忑,強烈的枝頭隨著言以淮咄咄逼人之勢,在翠竹的右臂上快速一劃,連同衣袖,一霎間剮起臂中筋骨,鮮血從肉里滲出來,讓翠竹握劍的手頓時失去了力氣。
“以你現(xiàn)在的武功,活不過我的下一招!”
言暮英眉筆直,本有著俠客的正氣凜然,卻被她那雙滿是殺意與仇恨的眸子,染上了狂徒的恃傲!
不殺生,是佛中五戒之一,指不殺“有情眾生”。剛學劍時,言暮一直有個疑問,何為“有情”?
有道:有情便是有靈魂,有眼耳鼻舌身意六根。
但她卻不這么認為,人是有些時候有情,有些時候無情,在無情的時候,是可以被他人殺死的。
當然,這只是她的謬解罷了。畢竟這個疑問,在她第一次在易水鎮(zhèn)上殺人時,就不再出現(xiàn)了。
因為她明白了,真若有菩薩的心腸,又何須想這般多?她自言府滅門時,就丟了這層虛偽,就成了惡鬼!手中執(zhí)劍,心中懷惡,眼中嗜血,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想殺怎樣的人,就殺怎樣的人!
被鮮血滋養(yǎng)的長枝,霎時間成了閻王手上的筆,以翠竹根本抓不住的速度揮灑著,沒有利劍刺眼的光芒,如暗夜的潛龍一般,頃刻間,幾陣猝不及防的劍風,便將他的手腳筋骨盡數(shù)挑斷!
“嘭”的一聲,失去全部力量的翠竹,硬生生地整個人跌倒在地上。
“?。 币騽⊥炊胍鞯拇渲?,才剛發(fā)一個音,就被站在他身前高高在上的言暮一腳踢中頭部,一口銀牙被瞬間踢出血。
尖叫聲只會將更多的山賊同伙引過來,言暮此時雖是滿腦子的恨,但并不糊涂!
況且,只聽他一個音,言暮就知道他是誰了!
那夜在她的房間,逼問殘殺白楓的翠竹,她可是無時無刻都不會忘記呢!
言暮彎起嘴角,露出一個異常燦爛的笑容,她慢慢蹲下,笑瞇瞇地看著已然是個廢人的翠竹,貼進他的耳朵說道:
“我悄悄跟你說,那夜我就在床下底,眼睜睜看著你殺了我的侍女,是你的大意留給我一條生路的,如今為何又主動來找我呢?”
翠竹萬萬沒想到,竟是因為自己的疏忽而留下了言以淮的一條命,只不過四年,對方已經(jīng)變得如斯強大,終是自作之孽,因果報應!
言暮心滿意足地看著翠竹震驚的雙目,接著笑道:“我猜,就算如何逼問,你都不會告訴我更多,但是就這么一劍了結(jié)你,好像也不夠過癮,所以,我決定告訴你一個計劃!”
手腳流著血的翠竹,掙扎著想要嘶吼,卻只能發(fā)出細碎的聲音,被那藏匿在樹叢中的蛙,那聲聲低沉的鳴叫生生壓下。
言暮語氣輕浮,卻道出了癲狂的意味:“你聽好了,我接下來……”
——
一個人的壽命能走到多久呢?
應晏陽走在這長長的宮闈中,從正門走到大殿不過一里的路,應暉走了四十多年,他的父王走不到就已經(jīng)逝去,他應晏陽該走多少年呢?
他抬頭看著鳳陽宮的紅墻綠柳,詩中說深宮寂寞能鎖千秋,一個人哪能活上千年,可就是有人前赴后繼地把青春鎖在這里。
昔日名譽整個大恒的美人龐甄,他的娘親,是不是也被無可奈何地鎖在這里了呢?
“娘親,孩兒來了!”他輕聲的喚道,靜坐的甄姬一聽,立馬轉(zhuǎn)身,見到是她心心念念的兒子,頃刻間喜笑顏開,彎起的眉眼盡是喜意。
那是茵茹怎么都看不到的笑容,是她怎樣都感受不到的愛意。
甄姬知道,她與兒子見面的機會并不多,所以自茵茹大婚的日子定了,她便默默地數(shù)著,期待著能看看自己的好孩兒。
她細細看著應晏陽,發(fā)覺孩兒又長了個頭,不由得心生一絲歡喜,也夾著一絲苦澀,體己話說過太多,也不必多說了,她慈笑著問道:“什么時候出發(fā)去江南?”
“三日后。”應晏陽直言道,言不憂的字跡已經(jīng)找人模仿出來,事不宜遲,他必須盡快前往江南言府。
甄姬一聽,嫣如丹果的唇絳一抿,伸出玉手撫上應晏陽的手,語重深長地說道:“此番,一定要守住言氏!”
“言氏對你娘親來說,恩重如山!一定要奪回他們從言氏手中取走的東西……”
應晏陽凝視著自己娘親那雙嬌媚的鳳目,只覺得里面含著他不明的,極大的痛苦,追憶,甚至是癡狂。
懷著這個小小的疑惑,他來的了言氏,遇到了教會他兼容并濟的言元英,遇到了教會他機敢善通的兩位長老,遇到了一個奇怪的少俠。
但是,他不會因為娘親的寄托,言氏的厚望,而忘了他是應晏陽,他是這個大恒未來的王,他現(xiàn)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恒的明日,而不是為了言氏的死活!
“你是誰?”
酒過三巡,龍虎山大當家鐘龍便回房歇息了,卻不料,一進門就被猛烈的掌風擊暈過去,再次清醒時,只覺全身無力,已經(jīng)被五花大綁于房中。
他睜大雙眼看著眼前一身黛藍色錦衣的翩翩公子,他手中正執(zhí)著鐘翠花的劍,山賊的劍是為了殺人而鋒利的,那映著蒼白燈光的利刃,此刻正橫踞于它的主人的脖頸。
“翠花!”鐘龍被酒熏得渾濁的眸子有著震驚,腮邊的落腮胡須被嚇得抖了一抖。
“我是誰并不重要。”沒有了以往掛在眉間溫柔的笑,此時的應晏陽一雙眸子亮得銳利,目中無情,是可殺生之時:“聽說龍虎山大當家愛女如命,我今日不過是過來看看這道聽途說孰真孰假?!?p> 話音剛落,利刃便輕輕一揮,直直插斷鐘翠花的尾指。
“??!”十指連心,昏迷的鐘翠花被極大的疼痛驚醒,眼睛一睜,便看到被自己擄上山的龐雨,高高在上地站在她身旁,滴著血的劍與劇痛無比的手指,讓她再次陷入了昏迷。
“你!”鐘龍見愛女的手指被斬,立刻緊張地大聲叫道:“你要什么我都給你,千萬!千萬別傷害我女兒了!”
“哦!”應晏陽聽到對方急躁的嗓音,微微彎起薄唇:“那甚是好!我正想問問大當家,你擄走的那些貨物到底給了誰?”
鐘龍以為對方想要的是銀兩珠寶,卻不料他啥都不要,只是想要他的命??!
“不敢說?”應晏陽輕笑了一聲,帶著些許調(diào)侃,卻又直擊鐘龍的心:“我現(xiàn)在才知道,周高義原來這般可怕!”
“你既然知道是周高義,何必多此一問!”鐘龍只覺五雷轟頂,早知周高義背后的勢力,他以為自己上了艘穩(wěn)當?shù)拇蟠?,哪知道世上還有敢翻這艘船的人。
“言氏那幾百萬兩的貨物,都去哪了?”應晏陽笑意更盛,見對方聽不懂,便換了一個說法。
鐘龍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還混著從翠花手中流出的血腥味。只這一秒的遲疑,應晏陽手起劍落,鐘翠花另一只手的尾指也被瞬間砍了下來。
“我說!我說!”鐘龍盯著翠花那雙流著血的手,急得雙目布滿血絲:“咱搶的所有東西,全部都直接運到周高義的院子里,周高義他府上有個地下密室,里面全部都是咱進貢的精品?!?p> 應晏陽聽罷,不知為何輕輕笑了一聲,那雙笑瞇瞇的眸子好像滿意了對方的回答,卻不料,劍光一閃,連鐘龍都沒有反應過來,一霎間鐘翠花的人頭應聲落地,一絲掙扎和呻吟都沒有,血濺出一些,被對方輕巧地避開。
鐘龍?zhí)锰谬埢⑸酱螽敿?,半生舔著血走過來,如今怎耐得自己的女兒被活生生斬殺于自己的面前,只見他被綁起的手臂上冒著青筋,眼中血絲和淚摻雜著狂怒,卻不知道自己的命早就被閻王劃上了日子。
“大當家,周高義的家上上下下多少間房,多少條道,我都知道,那里沒有一間密室呢!”說話著聲音幽幽,慢慢地提著滴血的劍走近鐘龍,一襲深色衣裳好似奪命而來的陰差。
聽到對方的話,鐘龍這下是真的無計可施了,他既能把周高義的府邸全部看遍,怎會是普通人呢?此時,那把利劍架在他的脖頸上,讓他不寒而栗,哆嗦著舌頭。
“所以,你該說真話了!”
不知是被對方那雙狐貍一般的眸子蠱惑,還是放棄了掙扎,鐘龍愣愣地說道:“我不知道,周高義一收到他們貨物,就立刻利用言氏的商船,將它們運出去,但到底運去何處,我是真的不知道!”
“運去哪里??!”應晏陽此刻終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果然,這些貨物就是給應暉所用的,至于是轉(zhuǎn)賣還是囤積,都一定有個集中地,那里必定就是:
“我猜,是應暉的金庫吧!”
他幽幽說罷,轉(zhuǎn)頭便離開了彌漫這血腥味的房間,留下一臉訝異的鐘龍,極震之下,鐘龍好似懵了一樣,嘴中喃喃道:
“船要翻了,船要翻了?!?p>
莊一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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