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老實說，沒有楊少俠出手，袁某還真拿這個武功高強的惡霸沒什么辦法，袁某這次又欠你一個人情……”袁沖繼續(xù)笑了笑，遂又向身邊的白衣男子敘道，“只是勞煩了黃紀兄弟，大老遠跑來一次，本還指望著你去對付龐震的……”
聽到黃紀這個名字，楊安神情不由一驚——袁沖身旁的白衣男子，年紀三十有四，卻一副風度翩翩之容，清容仿佛只有二十出頭，世間女子所見，恐皆為其動容。
但吸引楊安的，并不是黃紀的容貌，而是他的身份……
“您是……黃紀前輩……”楊安仿佛聽說過什么，顫顫巍巍道，“難不成，您就是那個……逸仙門最年輕的掌門人，黃紀……大俠？”
“都是江湖兄弟抬舉，少俠多譽了……”黃紀顯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樣子，手持折扇，微微笑道，“倒是今日楊少俠為民除暴，頗有俠義之舉，且讓黃某想起了自己的年輕歲月啊，哈哈……”
黃紀說起話來甚是平和，一點沒有名門掌門的架子，這倒是讓楊安有些吃驚……
“這龐震仗著他老丈人的官權，在開封衙門為非作歹，門中下士都對他憎恨已久……”袁沖重新說起龐震道，“這次我和幾位朝中舊友，聯(lián)名向太守大人陳詞其罪狀，誓要將其緝拿逮捕……但又恐其武功高強不好對付，借著這次劍道大會，我特意勞煩黃紀兄弟前來相助，卻不想楊少俠又提前一步，替袁某擺平了惡賊，袁某真當是感激不盡……”
“哪里哪里……”楊安聽了，略顯稚嫩的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我這次來，是為一個月前逃犯襲村的事情錄口供的，剛好經(jīng)過這里……之前聽說袁大人有要務要忙不能召見，我還納悶兒了，早知道是和鼎鼎大名的黃紀前輩聊話，我就不該心急……”
“總之，楊少俠替我們衙門幫了大忙，袁某定會謝你……這次劍道大會，楊少俠若有什么事情相求，只要幫得上忙，袁某一定相助——”袁沖繼續(xù)笑道，“錄口供花不了太長時間，若不嫌棄，楊少俠可來府上與我和黃紀兄弟相敘一番，你看如何？”
“既然袁大人這么熱情，那晚輩又怎好意思拒絕……”楊安也回笑一句，隨即說道，“不過還別說，這次來衙門除了錄口供，晚輩還真有一件事情想請教袁大人——”
“行，待你錄完口供，我叫人帶你去洗個澡換身衣裳，隨后來我府上大廳——”袁沖十分熱情說道……
于是，在袁沖熱情“招待”下，楊安離開了地牢，隨后在后府痛快地洗了個澡，換了身干凈的衣服，然后走進了大廳……
“晚輩見過袁大人，還有黃紀前輩——”洗了個澡，沖掉了身上的污泥和血漬，楊安現(xiàn)在看起來精神了許多，來到正廳，袁沖與黃紀二人已然相談數(shù)時，楊安還是以門客之分，彬彬有禮道。
“換身衣裳，果然精氣神就不一樣了，哈哈哈哈……”袁沖哈哈一笑，遂招手應聲道，“來，今日袁某敬楊少俠為貴客，請上座吧——”
“不敢當不敢當……”突然被如此高權之人熱情招待，身為一個從農村出來的“野娃子”，楊安還是很不適應，沒了平日里的豁朗，反倒有些扭扭捏捏起來。
黃紀也本想說些什么，可當他重新抬頭望向楊安，意識的下一瞬，仿佛被什么刺中一般，眼神不由一怔——
之前是在地牢，光線昏暗沒有看清，加上那時楊安剛打了一架，全身血漬臟亂看不出來；可等洗完澡，仔細看清了楊安的面容，黃紀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一個熟悉的面孔……
“太像了……”黃紀看著楊安，像是想到了什么人似的，心中默念道，“怎么會有這么像的人……可是，他已經(jīng)過世了那么久，又怎么會……”
黃紀頓時滿腦子雜緒，不知為何，看著楊安，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孔，黃紀心中不自覺地傷感……
而楊安這邊，并沒有注意到黃紀異樣的眼神，平穩(wěn)坐下后，先對袁沖恭敬道：“依袁大人之要，在下已將錄口供之陳詞，交予袁大人屬下……”
“如此甚好……”袁沖笑著點了點頭，輕輕抿了一口茶水，遂慢慢問道，“老實說，袁某其實一直想找機會，報答楊少俠……今日聽楊少俠說有要事相求，袁某正求之不得，不知楊少俠有何事所困擾，袁某是否幫得上忙？”
“還別說，這件事情，興許和袁大人還沾著點關系呢……”楊安見“事情有戲”，悄聲比劃著手指說道。
“哦？說來聽聽……”袁沖聽了略起興趣，遂不禁問道。
“既然如此，那晚輩就如實道來了……這件事情，袁大人應該有經(jīng)歷過……”楊安理了理思緒，坐直身子慢慢說道，“袁大人應該還記得吧，十四年前，中原戰(zhàn)爭未息，明軍部隊攻破開封，也就是當年的汴梁城……我聽說，袁大人乃兩朝都城權官，前朝時就已任汴梁知府，汴梁城破之時，袁大人應該有親眼見到……”
“是啊……怎么了，為何提起陳年往事？”想起十四年前的事，袁沖忽而感嘆一句，不禁問道。
“晚輩只是想要知道……”楊安沉頓一聲，遂緩緩說道，“汴梁城破的那年，發(fā)生的一些事情……您如果知道的話，能跟晚輩說說嗎，有關那場戰(zhàn)役……”
“嗯……”袁沖嘆氣一聲，似乎想起了一些傷心過往，雖不太愿意提及，但既是楊安的要求，袁沖還是坦然說道，“十四年前的汴梁之戰(zhàn)是嗎……十四年前，皇上親自坐鎮(zhèn)，徐達大將軍率水陸十萬大軍，直逼汴梁，但為避免生靈涂炭，明軍的初始策略是勸降……”
“勸降？”楊安一邊聽著，一邊疑聲問道。
“是的……”袁沖肯定應道，“時汴梁太守左君弼，雖為蒙元無功之臣，但心系汴梁百姓，為免遭戰(zhàn)火荼毒，接受明軍投降主張，遂命城中守軍繳械收歸……”
“那就這樣以投降結束？”楊安有些不可思議道。
“也不盡然……”袁沖隨即說道，“左君弼雖然投降，但當時仍有汪古部、王大生等主戰(zhàn)派，率殘余部隊頑強抵抗……明軍部隊為保戰(zhàn)力，只派常遇春賬下一支先鋒部隊就將城池攻破……”
“意思是說很輕松嘍……”聽到這里，楊安表情略顯失望。
“當然不是……”袁沖繼續(xù)嘆息道，“那一戰(zhàn)雖然雙方兵力不多，但也廝殺慘烈……好在規(guī)模并不算大，攻破城門后只進行了一些絞死巷戰(zhàn)，一天之內便宣告汴梁城破，城中百姓殃及不多……”
“這樣啊……”楊安仿佛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內容，嘆聲低沉道。
“那你是為什么呢……”忽而，袁沖轉身問起楊安道，“十四年前，你應該才剛出生吧……這場戰(zhàn)役于楊少俠你有何干系？為什么會問到這些事情……”
“我想看看，那場戰(zhàn)役是不是和我的父母身世有關……”楊安繼續(xù)低聲道。
“什么意思？”袁沖仿佛神經(jīng)被挑動了一下，語氣轉問道。
“我從小被義父收養(yǎng)，他一直沒告訴我身世……我想自己調查，偶然一次機會，我發(fā)現(xiàn)義父的寢室里，有一張十幾年前的錦旗，和一副盔甲……”楊安毫不掩飾地說道，“義父當過兵，打過仗，后來因為一些原因，退隱歸田不問世事……既是十四年前出生，和義父退隱是同一年，又離開封城，也就是當時的汴梁城這么近，所以……”
“所以你想，你義父當年很可能也參與了十四年前汴梁的戰(zhàn)役，戰(zhàn)后即隱退了……”袁沖補充說道，“而你的親身父母，也很可能死在了那場戰(zhàn)爭中，所以才把剛出生的你交予了你義父撫養(yǎng)……你是想說這個對吧？”
“對……”楊安眼神逐漸沉定，繼續(xù)說道，“而且，義父從小就跟我講有關于武林江湖的故事，多半與武林人士有過來往……傳聞十四年前的戰(zhàn)爭，明軍部隊有武林人士隨從，如果當年參加汴梁戰(zhàn)役的那支部隊，有武林人士在其中，那一切線索就能聯(lián)系上了……”
袁沖聽到這里，眼神不由一定，仿佛被什么事情震撼到了，表情收緊，隨即慢慢說道：“真讓你說中了……十四年前參加汴梁的那支部隊，正是唐戰(zhàn)大俠率領的先鋒軍部隊！”
“你說誰，唐戰(zhàn)？！——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唐戰(zhàn)前輩？”楊安聽到唐戰(zhàn)的名字，像是被說中了什么，眼神不由一亮。
“是的——”袁沖肯定答道。
“那應該就對了——”楊安仿佛明白了什么，捶拳鎮(zhèn)定說道，“那天我在義父房間發(fā)現(xiàn)的錦旗，上面刻著的正是‘唐’字……是的，義父年輕時就屬的，應該就是唐戰(zhàn)前輩的部隊！”
“那么事情很明顯了，你的父母，生前多半也是唐戰(zhàn)大俠賬下的士兵或家屬……”袁沖也慢慢跟著興奮起來，仿佛楊安離事情的真相越近，自己也越高興，“這次劍道大會唐戰(zhàn)大俠也會來——你可以找機會詢問他，說不定他能幫你解開身世之謎！”
“是啊，太好了——”想著塵封十四年的秘密即將揭曉，楊安心里就無比的激動，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只是……”然而，袁沖忽而語氣一變，愁眉說道，“唐戰(zhàn)大俠可是逸仙門的名望之輩，事務繁忙，想見他可不容易，就算是身為逸仙門掌門的黃紀兄弟，也未必能立刻見到他……再加上唐戰(zhàn)大俠又是開封陸家的女婿，這次陸家作為劍道大會的場地之一，唐戰(zhàn)大俠更是每天忙務脫不開身，恐怕沒精力幫你調查……即使托著袁某或黃紀兄弟的關系，這件事恐怕也要拖到劍道大會之后，那至少得十幾天……”
“不行啊，劍道大會一結束，我就得回村去……”楊安略顯焦急道，“加上義父點名不讓我接觸陸家，要是讓他知道這事兒，肯定會嚴厲責備我……”
“那怎么辦？”袁沖還是挺擔心楊安的，仿佛楊安的事就是自己的事，自己義不容辭也要幫助他，遂不禁關心問道。
“不一定要問唐戰(zhàn)兄弟，問他夫人也可以……”然而就在這時，一旁久未開口的黃紀，忽然提聲說道。
“你是說……陸菁陸姑娘？”袁沖轉身問道。
“陸菁……前輩是嗎？”楊安也聽說過唐戰(zhàn)妻子陸菁的傳聞，那個武林中智慧堪比諸葛的奇女子，不禁低聲喃喃道。
“當然，菁妹向來精得很，想從她嘴里撬出點什么秘密，可比登天還難……要是要求太直了，搞不好她還會懷疑楊少俠你有什么‘企圖’，時刻提防著你，呵呵……”黃紀自笑一句，仿佛想到了什么辦法似的，慢慢沉聲道，“不過，只要我這個逸仙門掌門出馬，事情就不一樣了……楊少俠放心，我去跟唐夫人說明此事，她不但不會懷疑，還會傾力相助的……”
楊安看著黃紀如此自信的樣子，半信半疑問道：“前輩……何出此言？”
“這個嘛……是秘密……”黃紀故意賣了賣關子，笑著說道，“畢竟有些東西只是猜想，還不敢斷言……不過楊少俠放心，唐氏夫婦是我朋友，唐夫人又聰明絕頂，事情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只要查清楚了真相，屆時在下自會告知楊少俠的……”
“是嗎？……晚輩沒見過世面，初來武林盛會之地，竟能見到聞名遐邇的逸仙門掌門黃紀前輩，已是榮幸，不敢多求前輩幫助……”想著自己和袁沖說了這么多話，把這里真正的名人貴客“冷落”了，似乎有些喧賓奪主的意思，楊安略顯羞澀道。
“這沒什么，就當是幫袁沖兄弟了個心愿……更何況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楊少俠又是英雄少年之氣，替楊少俠幫些小忙，不過舉手之勞罷了……”黃紀也熱情說道。
“謝謝……真是太謝謝了……”竟能得到逸仙門掌門這樣的名輩幫助，楊安甚是激動，連忙起身鞠躬謝道。
“不用這么拘謹……呵，別看我是堂堂逸仙門掌門，我待人很隨和的，把我當叔叔就好……”黃紀先是平和一笑，忽而表情稍稍一變，語氣故作提醒道，“而且……你跟著我，我還可以帶你去見更厲害的人……”
“更厲害……的人？誰啊……”楊安表情呆疑問道。
“蕭天……還有蘇佳……”黃紀嘴角一揚，定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