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往事可追
小錦的專業(yè)技能很熟練,不一會兒一張男人的肖像圖就完成了。
月之看了會兒,那男人長得倒是眉清目秀的,只可惜干了些不是人干的事兒。
“你把這個拿去搜查部,讓他們分發(fā)下去。”月之把打印出來的圖交給存星,“強調(diào)一下十萬火急?!?p> 存星應(yīng)下,小跑著往頂樓去。
“僅憑一張畫像怎么搜查?”竹青有些不解,“有什么更先進(jìn)的設(shè)備了嗎?”
月之覺得好笑,連著搖了好幾下頭,竹青更疑惑了。
“竹先生,科技是很發(fā)達(dá),可妖的能力也不能忘了?!毙″\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示意竹青耐心等待。
墨皓也有些好奇的,可他心里大概有了一個想法。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的功夫,一陣翅膀拍打的聲音從頂樓落下。竹青看見窗外飛去一片黑影,粗略估算怕是有百來只鳥。
那片黑影在管理局上空盤旋一陣后,迅速向四周散去,僅僅幾個眨眼的時間,就完全沒入了城市消失不見。
“我真是糊涂了,竟然忘記了這個。”竹青笑得無奈。
那鳥兒都是管理局養(yǎng)著的,是一群開了靈識還沒化形的妖。管理局提供他們安逸的環(huán)境和靈丹妙藥,供他們化形成功,他們也就得替管理局辦些事,比如找人。
竹青感嘆了一句:“人盡其用物盡其才,管理局的管理者真是一群好手段的?!?p> “這樣只需要等消息就可以了?!痹轮裆p松了幾分,“段安的事情我已經(jīng)想好了,如果她愿意的話,就送去我父親那邊?!?p> 竹青點頭表示不錯,其他幾人也沒有什么別的意見。
事情好像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可竹青心中還是隱隱不安。
火鍋店自焚他本就有疑慮,段安的出現(xiàn)更是印證了他的想法。有人把線索送到了他們面前讓他們?nèi)ゲ椋徽撨@背后的人是好還是壞,都一定與這所有事件有關(guān)。
竹青不知道該不該把云闌山大火也與這邪教聯(lián)系起來,兩者雖沒有任何關(guān)系,可內(nèi)心直覺告訴他,也許事情并不僅僅是一個人類邪教組織這么簡單。
不過目前情況來看,也只能順著這條線查下去,有線索總比完全摸不著方向來的好。
“去吃飯嗎?”存星看了眼表,經(jīng)歷了這一系列事情已近黃昏,他們還一粒米都沒進(jìn)過。
月之搖頭表示不餓,先前地下室里的慘狀令她現(xiàn)在都還有些作嘔。
“我想在這兒等搜查結(jié)果,在便利店買點吃的就行?!毙″\說道,墨皓和存星也表示贊同。
月之看著窗外夜色漸漸吞沒日光,一時間有些恍惚。
半晌,她回過神來:“我想出去散散步,有消息了給我打電話。”
“我陪你一起去。”竹青說道。
月之沒有拒絕,沉默的點點頭和竹青一起離開了辦公室。
冬天里很難有美麗的黃昏,那種整片天空被染成火紅的景象得還要過幾個月才能看見。光亮一點一點消失,黑夜就爬上了天空,冬季里的天就是這么無趣又直白。
竹青看出了月之似乎在想什么,但月之不開口,竹青也就不說話。
兩人就這么并肩走著,看暮色四合后華燈初上,整座城市失去了日光的色澤又被燈火重新點亮。
月之在天橋上停下了腳步,扶著欄桿眺望遠(yuǎn)處的萬家燈火,腳下是川流不息的車輛匯成閃亮的銀河。
“你有心事。”竹青站在月之身邊,保持著一個親近又不冒犯的距離。
月之點頭算是默認(rèn)了,全身的力氣靠在欄桿上深吸幾口氣,而后又轉(zhuǎn)過身用背抵著欄桿,不再去看遠(yuǎn)處的燈光。
“在想案情還是段安的事情?”竹青問。
“都在想?!?p> “不介意的話可以說給我聽?!?p> 月之看了眼竹青,苦笑了一下:“你活了那么久,這種場面早就見慣了吧?!?p> 竹青剛想問哪種,但看了眼月之的表情,意識到應(yīng)該是說的那個地下室。
“嗯,見得多了?!敝袂啻鸬锰拐\,“每一次改朝換代,那些敗了的軍隊和被屠過的城,都是人間地獄?!?p> 月之皺眉,仿佛穿越了時間,聞到了風(fēng)里帶來的血腥味。她也學(xué)過歷史,那些餓殍滿地、尸橫遍野的場景,她也曾在書里讀過,可當(dāng)真一具具尸體擺在眼前的時候,她還是無法原諒人的丑惡。
“那些人是如何對同類下得去手?!痹轮碱^皺的更深了,“僅僅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就可以對同類痛下殺手,可以不管不顧的只為了宣泄自己的欲望。”
月之情緒激動,說到動情處眼中含淚。她克制住自己的聲音,教養(yǎng)使她無法在公共場合大喊大叫,她努力小聲再小聲些,可情緒實在無法平復(fù),話語在喉嚨里反復(fù)摩擦發(fā)出嘶啞的吶喊。
竹青心里顫了一下,想將月之?dāng)埲霊阎?,可伸出手卻變成了只是拍了她的肩。
“對于古代帝王來說,他們自命天降唯我不凡,百姓和將士的生死于他們而言只是一個數(shù)字?!?p> “至于地下室里的那些暴徒,他們已經(jīng)被欲望沖昏了頭腦,擯棄了人性中所有’善’的那一面,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p> 竹青細(xì)心安慰,又抽了張紙巾給月之。
月之擦了擦眼淚,眼線和眼影已經(jīng)糊做了一團。
竹青能理解月之的痛苦之處,多年前他第一次目睹人間慘劇時也曾夜不能寐??山K究還是這么多年過去了,他行走于人世間,雖已刻意保留一份人性的存在,但時間還是一點一點磨去了他對于生死的共情能力。
死在他眼前的人又何止千千萬,街口賣花的姑娘變成了拄著拐杖的老婦,曾經(jīng)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將軍被一刀斬下了頭顱。那些帝王為了王朝的千秋萬代,派人上刀山下火海遍尋四海八荒只求一個神跡,可又有哪一個真的活過了大限的劫難。
刑場上死的人那么多,有忠有奸有善有惡,他們訴說無情訴說悔恨,無論是多么鮮活的存在過,多么拼命的掙扎過,最后也不過封于棺材一口、墓碑一座。
竹青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月之突然抬起頭,第一次這么認(rèn)真地看著竹青的眼睛:“你殺過人嗎?”
竹青被問的愣住了,這答案是很顯然的。他做過鏢師的行當(dāng)也干過錦衣衛(wèi)的活兒。做俠客時聲名在外,總有不怕死的來挑戰(zhàn),這刀劍無眼誰沒傷過幾個人,傷的重癥難治,那可不就是死了嘛。
“殺過?!?p> “多嗎?”
“多?!?p> “不論善惡,都是師出有名嗎?”
竹青沉默了。
月之的眼睛閃著光,竹青知道那里是淚水,月之在期盼著他一個肯定的答案??墒恰?p> 一件陳年往事涌上心頭,他看著月之,心中五味雜陳。
“誤傷過?!?p> 月之移開了目光,又問:“是什么事?”
竹青答得也爽快,可其中神色總有些奇怪,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悲戚,還摻雜著別的情緒:“和妖斗法,沒注意到了人類的村莊,一家三口兩死一傷,他們殘疾的女兒被我毒瞎了眼睛?!?p> “后來呢?”
“后來……”竹青看著月之,“后來我為了贖罪一直守著她,她提出成親我無法拒絕。有一次我出了遠(yuǎn)門,回來時她已經(jīng)失足掉入井中淹死多日了。”
“那是你看護(hù)不善,你的贖罪還是……”月之眺望遠(yuǎn)方,好像看見了一個姑娘在井水中掙扎,最終卻是沒有等來她的心上人,獨自香消玉殞在黑暗冰冷的深井中。
竹青似乎也陷入了回憶,苦笑后又想做了什么決定似的繼續(xù)說:“很多年之后我找到她的轉(zhuǎn)世,她是富庶人家的二小姐,有疼她的父母和兄長,嫁了個好人家,平安喜樂一生?!?p> 月之有些意外:“你沒有與她相見嗎?”
竹青搖頭,揉了揉月之的眉心:“為什么這樣問?”
“我以為是情定三生三世的劇情?!痹轮疀]有躲開竹青的手。
月之也不知為何,聽竹青這樣說了心中安定了幾分。竹青的罪孽本與她不干,可她莫名的就是希望竹青已經(jīng)是清清白白的一個妖。
“不是三生三世的劇情?!敝袂嘁娫轮疀]有躲閃,笑著站近了些,試探性地把月之往懷里摟了摟。
月之仍是沒躲,一縷若有若無的香氣縈繞在竹青鼻尖。與他那帶著毒的香味不同,竹青知道這味道是無害的,應(yīng)該來源于月之的洗發(fā)乳,或今早噴過的香水。
晚風(fēng)吹過,冬天的涼意還是刺骨的。月之往竹青懷里縮了縮,頭又在他胸口蹭了蹭。
竹青能明顯感覺到月之的情緒已經(jīng)在崩潰的邊緣了,若換作是平時,只怕是早已推開了竹青一長串的客氣話就來了。
安靜了一會兒,月之從小聲的啜泣變成了擲地有聲的質(zhì)問,最后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抹在竹青衣服上,一邊抽泣著喘不上氣兒,一邊逮著那群人一頓臭罵。
竹青第一次聽見月之罵人,引經(jīng)據(jù)典中夾雜著幾句用詞不雅的臟話,狠狠地詛咒那群傷天害理的人不得好死沒爹沒娘,竹青聽著竟覺得有幾分可愛。
月之發(fā)泄一通后松開竹青,異常瀟灑的抹了抹鼻子。
“喝酒嗎?”月之問了句。
論喝酒竹青沒怕過誰,不管是以前提純技術(shù)欠佳的酒,還是后來逐漸科學(xué)化的釀造,竹青算得上千杯不倒。
街邊小攤上,今夜的月之可以說是異常豪邁。最初還只是一手拿著烤串一手端著杯子,后來開始想往桌子上竄,抄起酒瓶就是往嘴里灌。
竹青試圖阻止,月之將吃剩的鐵簽直指著他警告他不得擅動,而后搖搖晃晃走出去好幾步,將手里瓶子往地上一摔,念了些類似于“今朝有酒今朝醉”之類的豪放詩后,拎起酒瓶又是一陣痛飲。
索性竹青也不管了,喝著要來的溫水,看著月之一個人在那兒胡鬧。老板想趕月之,月之掏出幾張紅色鈔票就是拍在桌上,老板也無可奈何,只能指望著這個祖宗快點暈過去。
“嘿!”月之突然靠近竹青,臉湊的特別近,溫?zé)岬臍庀⒁呀?jīng)直接呼到了竹青的臉上,“你還記不記得你答應(yīng)過我什么?”
“什么?”
“你說…說……”月之眼神開始渙散,面上飛起醉人的紅霞。
呼吸里的酒氣伴著身上的香味一起撲倒在竹青懷里,月之軟若無骨似的環(huán)著竹青的脖子不撒手。
星子般的眼眸里此時只有竹青一人,他看著倒映在月之瞳孔中的自己,突然所有的神通都不管用了,他的五感只為月之而存在,他的心臟只為月之而跳動。
他情不自禁靠近月之,這酒氣熏的連他自己都有些醉了。唇在離月之的臉極近的地方停下,他故意向月之的耳朵哈著氣,看那極敏感的地方變成一片緋紅。
“我說什么了?”竹青沉著聲貼近月之。
“你說正月十五帶我去買兔兒燈……”
竹青愣在原地,表情僵硬在了臉上。
“你還說等我十六歲了就向爹爹提親……”
“我就坐在家門口等你,你可不許不來……”
“我們是不是也會有一個像棉花糖一樣可愛的孩子?!?p> “我……”
月之的聲音低了下去,眼神迷離恍若囈語。
竹青仍愣愣的看著月之,月之嘴中還在繼續(xù)念叨著,從要學(xué)騎馬到今天繡了帕子,日常瑣事想到哪兒說到哪兒。
竹青突然緊緊抓住月之搖了兩下,搖的月之站不穩(wěn)將頭倚到他肩上。
“你是誰?你知道你是誰嗎?”
月之沒了聲響。
“我問你,你是誰?你回答我!”竹青將月之的頭扶起來,“別睡,回答我的問題!”
月之沒有回話。
竹青將月之摟到懷里,月之已是打起了輕微的鼾聲。他雙手顫抖著差點抱不住月之,但還是又用用力將月之圈在手臂之間。月之被攔腰抱起,頭靠著竹青的胸口,流了他一衣服的口水,可竹青全然不在意,看著月之熟睡的面龐片刻不愿離開眼。
“月兒?”竹青喚了聲兒。
月之仍是窩在懷中一動不動,安靜得像只小貓。
一種失而復(fù)得的欣喜感使竹青的心狂跳不止,他抱著月之不知該如何是好,既想將她叫起來再說兩句話,又怕驚了她的美夢,一時間進(jìn)退兩難在燒烤攤前呆住了。
“快抱回去吧?!崩习宕叽佟?p> “好嘞!”竹青輕快的應(yīng)答了一聲,若是月之醒著定會被他的狀態(tài)嚇住。
竹青像不會走路了似的,邁開步子想跳,卻又忘了人類該如何去跳。
竹青就抱著月之一步步走回家,夜已經(jīng)深了,月之口袋里的電話亮了又暗,竹青看見了也不想理會,左不過是存星問問她在哪兒的電話,竹青此刻只想安靜享受兩個人的時間。
有路人屢屢投來目光,竹青也全然不在意,仿佛天地間只剩他們二人,任誰來了也無法將月之奪走。
千年修行、通天道行又如何?竹青心里想著,什么也比不上這懷中至寶。
油碟放不放蒜
情人節(jié)快樂寶貝們,謝謝你們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