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鑼鳴鼓,五日已過,今日便是放榜的日子,各府衙公告處張貼的皆是今日這初試的名單,即使是未曾參加,家中也無人參加的,也圍過去湊個熱鬧。
肖正齊和陸朝元站在稍遠處的地方,看著公告處的人群。
“那劉承寅是你填上的?”
“是,他家挺有錢,后期國學院的食宿費應(yīng)該可以解決了?!?p> 陸朝元點了點頭,也沒多說什么。
“江南有才博學之士不少,我先前與你說的事,可有了回應(yīng)?”
“上面來信了,同意擴招,但是不可入朝為官。”
肖正齊懶懶地掀了一下眼皮,這過河拆橋的本事倒是挺厲害,“這會樣做事不厚道吧,起碼給個芝麻小官之類啊?!?p> “三年期滿后,優(yōu)者可直通朝仕,次優(yōu)者可自費留學,也可自行離開,劣者直接驅(qū)逐離院?!彼f道。
“嘖嘖嘖,太無情了吧,收了那么多錢,后面就不管人家啦?”
肖正齊不由咂舌,到底是無情帝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陸朝元瞥了他一眼,微微嘆氣,說道:“本來就不是這個圈子的,硬擠進來,也是融不進去,若是真有能力,我會親自寫推薦信,助他一力?!?p> “好吧,但愿這些人能成為北國的棟梁吧?!毙ふR笑道,“學院可全部修建完成了?”
“按照你所說,我向陛下稟明,唐末的宅子被充作公用了。”
他點了點頭,這算是個好消息,以現(xiàn)在修建的國學院為中心,將周邊的宅子街道劃分入圍,可以省去不少人力物力。
“搬遷和街道整改的事宜可全部完成?”
“院內(nèi)的街鋪招標事宜也在籌備中,從中抽取提成,也會給學院帶來一筆不小的收入。”陸朝元想了想,補充道:“黎笙……的事,你安排的如何了?”
“你實話告訴我,她到底什么身份,還能讓你為她親自安排?”
陸朝元不是不愿說,只是他曾答應(yīng)過某個人,不泄露她的身份。
肖正齊笑了笑,“我隨便一說而已,放心,都安排好了,讓她做我的副手,不用履行實務(wù),掛名而已。”
陸朝元微微有些驚訝,“她同意了?”
“不然還能怎么樣?”他聳了聳肩膀,隨意說道。
“哦……”
“初試一過,過三日便是復(fù)試,你準備的如何了?”
按照道理,復(fù)試是武試,可是這些人大多是些舞文弄墨的讀書人,真要實刀實槍,怕是會把自己弄傷。
“萬大人來了信,說陛下的人明日便到,具體規(guī)則,他會安排好,”
“喔,反正都好,過去瞧瞧吧?!?p> “嗯?!?p> 兩人走近人群,有人認出了他們,吵雜聲很快也平息下來,眼睛注視著兩個人。
陸朝元看了他一眼,示意讓他先說。
“初試成績已出,首先要恭喜我們通過的學子們,還要提醒大家,三日后便是復(fù)試,請大家養(yǎng)足精神,準備接下來的武試?!毙ふR看到陸朝元的樣子,突然想逗逗他,“我們的陸院長為了鼓勵大家,在望江樓擺了酒宴,為各位通過初試,成績前十的學子們慶祝!”
陸朝元:“??”
肖正齊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胳膊,低聲道:“放心,到時候肯定有人搶著買單的?!?p> 陸朝元皺了皺眉頭,根本不是這個原因啊,而是這次參試的學子都是十四五歲的少年,當眾帶頭飲酒作樂,可是禍亂北國未來的棟梁呃。
一大群少年嬉鬧著,沒一會兒就湊到了肖正齊跟前,也沒有多少身份師生之別,只因肖正齊口中的那些天馬行空、怪力亂神的故事,都是聞所未聞的。
“監(jiān)院大人,這世上真有鯤鵬???”
“沒有,那都是書上畫的騙你們玩的!”
“……”
“不過,在極寒之地,卻有一種喙鷹,生的體大寬厚,據(jù)說展翅可掀起狂風,能夠?qū)淠?、房屋拔根而起?!?p> “哇!大人可見過?”
肖正齊看著一雙雙求賢若渴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以前倒是養(yǎng)過一只大鳥,雖然不似鯤鵬扶搖而上十萬里,但也不是什么尋常之獸。
“呃……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與其聽別人說,不如有機會親自去探訪一番。”
陸朝元聽他一番吹噓,默默地搖了搖頭,小孩子終究是好騙,偏偏還遇上了個見多識廣的。
“大人,我聽說在西蜀,有一座深山,山上有一仙門洞府,里面住著許多仙家……”
“應(yīng)該是道門中人,他們會些法術(shù),能借符咒、法陣,施展出非同尋常的威力?!?p> 肖正齊心里起了些興致,暗自催動靈力聚于手掌,掌心出現(xiàn)一團若有若無的淡藍色光球,在人群中絢爛奪目。
“快看!大人的手!”
“大人也是道門中人?”
“那是什么?”
陸朝元也被他們的聲音吸引過來,看到他正一臉得意向那群孩子展示著手里的東西,洋洋得意的樣子顯得年齡與他們一般大了。
肖正齊輕輕一拂,光團便消失不見,他將手攤在身前,上下翻了翻。
“沒有了,快回原位吧。”
他重新坐回到陸朝元旁邊,本想倒杯酒喝,一拿起才發(fā)現(xiàn)酒壺已經(jīng)空了,他默默地轉(zhuǎn)向旁邊的人。
陸朝元注意到他的目光,正經(jīng)地說道:“剛才的表演太精彩,十分下酒?!?p> “嘖嘖嘖,我好像聞到了一陣酸味?!彼[著眼睛往他身邊靠近了些,然后笑道:“院長大人是不是嫉妒我搶了你的風頭哇!”
“……”
“哈哈哈……”
肖正齊笑的前仰馬翻的,不知為何,他今日格外地開心,或許是這群少年意氣風發(fā)的樣子讓他想起了什么。
陸朝元扶住他,沒叫他摔下去,“別鬧了,咱們是老師,得穩(wěn)重。”
“好好好,穩(wěn)重……”
他飲了些酒,說話都有些口齒不清了。
“院長,監(jiān)院大人如何了?”
“無事,讓他歇會吧,剛才給你們說故事也挺累?!?p> 陸朝元扶住他左右搖晃的腦袋,好容易才定在肩膀上,找到一個平衡著力點,安靜地靠著不動。
“今日就到這里吧,你們早些回去休息,我很期待三日后你們的表現(xiàn)?!?p> “謝院長,那我們先退下了?!?p> 陸朝元點了點頭,稍片刻后,杜乙推門而入,看見肖正齊躺在他的腿上沉睡不醒。
“世子?”
陸朝元把注意力從窗外移回,看了一眼睡著的人,輕聲說道:“讓他好好睡吧,這么長時間他也沒好好休息?!?p> “世子,侯府上來人,讓您回去一趟。”
“哦?!?p> 他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腿抽出來,長時間保持一個動作,大腿麻得很,連緩了好一陣才恢復(fù)血液循環(huán)。
“好好照顧你家先生,我走了?!?p> “世子慢走?!?p> 杜乙也沒敢動他,只好守在一旁,直到天色如沁墨一般漆黑的時候,他才心滿意足地醒來。
“先生,你醒啦。”
“嗯,醒了?!?p> 他回憶了一下先前的事,便帶著杜乙回家去了。
“大人,您可回來了!”
“小云?”
肖正齊看到守在他家門口的人,略微有些疑惑。
“大人,我急公子丟了!”
“什么話,那么大個人丟哪去???”
他本就喝了些酒,腦袋還有些昏沉,現(xiàn)在這沒頭沒尾的幾句話更把他搞得暈頭轉(zhuǎn)向。
“昨日一早,公子便說要出去辦些事,可是一直到現(xiàn)在她也沒回來,可真叫我急死了!”
“別急,或許是辦事耽誤了,也才一天而已,別這么緊張?!?p> “可是——”
杜乙看小云著急,也說道:“先生,要不咱們?nèi)フ艺依韫影桑俊?p> 肖正齊嘆了口氣,畢竟是個姑娘家,身份肯定也不一般,出點什么事,他也不想找麻煩。
“行吧,小乙你把林勉叫上,我和小云先去找找,不要超過宵禁?!?p> “是,先生?!?p> 肖正齊低頭看了一眼小云,“走吧?!?p> 現(xiàn)在街上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人,一眼望去便可知。
“大人怎么一點都不著急?”
“你家那位武藝比我還厲害,我還擔心我自己呢!”
“大人真是無情?!?p> 肖正齊委屈,“你家公子在哪丟的,這么走下去就要出城了。”
“……要我說啊,真該將大人綁起來?!?p> “……”
肖正齊茫然地看了她一眼,真是養(yǎng)了兩只白眼狼,這么多天他對她們也算是不錯了吧。
“大人別這么看著我,隨我來吧,我家公子就在前面。”
“我不去?!?p> 他停住腳步,站在街道上不走了。
“大人這是干嘛?”
“我累了,我不走了,我要回家了。”
“……”
小云盯了他兩眼,“大人,恕小云直言,你這演技確實夠拙劣的,都走到這了?!?p> “呵~”
“大人,你可知我家公子是什么身份,千里迢迢的跑到江南來,你還這樣對我們?!毙≡铺孀约倚〗惚Р黄降?。
“我怎么對你們了?”
“大人先是與滄瀾閣的蘇閣主曖昧不清,后來還與一雜耍女子情意綿綿,再后來還留宿畫舫……大人還真是多情!”
肖正齊扶額,隨后笑道:“你的信息還真是靈通,不過忘了和你說,在蘇閣主之前,我還有一位紅顏知己?!?p> “你——”
他看著空曠的街道,大聲說道:“黎公子,我人都到了,你還不出來嗎?”
夜色中,有一個身影緩緩走出。
“肖正齊,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謀害陛下?!?p> 他笑了笑,從旁邊搬一張椅子坐下,“這話可怎么說?”
“先前,皇后一族受株連的事,可不就與你那張藥方有關(guān)嗎?”
“……你去了我的內(nèi)室?”
黎笙笑了笑,“除夕之夜,你喝的酩酊大醉,忘了是誰送你回去的了吧?”
“哦,好吧,既然被你發(fā)現(xiàn)了,那我就承認了吧?!?p> “你這個人身上破綻太多,只要我細查下去,你會被暴露的徹徹底底。”
他點點頭,“說的不錯,那你還在等什么呢?”
“我想聽聽你的解釋。”
“解釋?好吧,我的解釋就是你覺得你能查出來的事,別人查不出來嗎,不要太自作聰明了?!?p> 黎笙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她想到一種可能,陛下素來對皇后背后的勢力不滿,難不成……
“要不你慢慢想,我想回去了,折騰一天了,很累的?!?p> “肖正齊!你就真的不怕死嗎,只要我一句話,你的死罪根本不需要什么罪證?!彼f道。
他抬起頭,臉上的笑容卻看起來有些瘆人,“聽聽,這是多么諷刺的一句話,我以前也沒你這么囂張跋扈過,真是權(quán)勢滔天!”
“你在說什么?”
“你是個聰明人,你應(yīng)該知道我說什么,我可以當你今晚的一切都是惡作劇,但是下不為例。”他說道。
然后,他便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