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69節(jié)

　　陶寬媽把生飯擱到通風的地方去晾，回過頭來，到櫥柜里拿出碗來，用鍋鏟把那些米油鏟到碗里，農(nóng)村的人，認為這東西最有營養(yǎng)，家里有孩子的，給孩子留著，家里沒有孩子的，就給家里的頂梁柱留著，陶寬家也一樣，在陶磊沒有出生的時候，這些米油都是給陶寬爹留著的，那時候家里只有三人，陶寬媽早上都會在煮粥的時候，用碗把這個米油鏟起來。開始吧，都是給陶寬爺爺吃，陶寬爺爺看到自己吃的比陶寬爹都好，陶寬爺爺就私下得告訴陶寬媽：你這樣不好，那些好的東西都應(yīng)該給陶寬爹吃，陶寬爹是我兒子，我心疼自己的兒子沒有二心，家里只有陶寬爹一個孩子，能不心疼嗎，我老了，吃了也白吃，不長肉。我兒子正是需要滋補的時候，白天外面累，晚上還要做散活，應(yīng)該給他吃，說到這里，其實，陶寬爺爺有著私心：陶寬爺爺是想陶寬爹給自己生個孫子，陶寬奶奶走得早，陶寬爺爺深知人生無常，他也怕自己突然那天就走了，陶寬爺爺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在走之前看到自己的孫子。物資的匱乏，要想身子骨好些，就得補。談到補的東西，陶寬家實在拿不出什么好東西來，只能在自己吃食里，讓著陶寬爹。而那時候陶寬爹正在師傅家里學手藝，即使是這樣，陶寬爺爺還是把自己僅有的幾個雞蛋，哪怕走上半天，也得把幾個雞蛋送到陶寬爹的師傅家里，任由著陶寬爹的師娘給陶寬爹做著吃。陶寬爹學手藝的時候，難得在自己家里吃飯，那時候基本上就是陶寬爺爺一個人在家，做事，吃飯睡覺，也不會剩下什么，好的，壞的，有營養(yǎng)，沒營養(yǎng)的都一股腦兒進了陶寬爺爺?shù)亩亲?，現(xiàn)在不一樣了陶寬爹學了手藝回家，就有了二個人吃飯，也就能分出個好壞的來了，如今陶寬媽也進了家門，就更有了好壞之分了。早先只有陶寬爺爺一個人在家，也煮不了多少米，更別說能煮出米油來，也煮不了那么熟，能吃進去就吃進去了，也就沒有了米油的說法了?，F(xiàn)在可不一樣了，三個人吃飯，即使陶寬爹外出做手藝了，家里不就還有陶寬媽和陶寬爺爺嘛，煮的米多了，也就有了米油。有了米油就有了心疼的人，陶寬媽自然明白陶寬爺爺?shù)男乃迹l不想心疼自己的老公呢，只是礙著陶寬爺爺?shù)拿孀?，不好那樣去做，可現(xiàn)在呢，陶寬爺爺既然這樣說了，也無疑是給陶寬媽撕了最后的一層薄紙，陶寬媽心疼自己的老公也就順理成章了，可謂是名不正則言不順。有了陶寬爺爺?shù)膰诟篮?，陶寬媽就把米油鏟起來，并把雞蛋打下去，接著米油的燙，瞬間就把雞蛋燙熟了。南方的農(nóng)村并不把蛋叫蛋，而是叫“子”，就是子孫的子，別的地方是不是也這樣叫，但不太清楚，但在銀井灣附近的地方都是這樣的叫法，可能也含有生殖崇拜的意思吧。打那以后，陶寬媽就不再給陶寬爺爺鏟米油了，但米油還得鏟，只是鏟起來留給陶寬爹吃了。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xù)到陶磊的出生，可能是陶寬爺爺太急于做爺爺了，陶寬爹嘴上剛有一些絨毛就給陶寬爹去說親了，陶寬爹在附近的村莊里也算帥的，按時下的話來說“小鮮肉”，自然招人喜歡，我們又有一門手藝，陶寬媽也是剛成年，他們就走到了一起，那時候還沒有實行計劃生育，農(nóng)村結(jié)婚的年齡就更早，可能是二個大人都不太成熟，要放到現(xiàn)在的社會環(huán)境來說，孩子的營養(yǎng)好，也更早熟，可能就不會發(fā)生陶磊這樣的情況了。從陶磊出生的那一天起，總讓人感覺到陶磊的瘦弱，但農(nóng)村人堅持認為“一株草總有一顆露水珠”意思就是孩子既然能來到這個世界就有他存活的理由，即使是瘦弱，但遲早都會長大，陶磊在這樣的思想下有著陶寬爺爺?shù)年P(guān)懷，自然是慢慢長大，雖然是有些艱難，但卻阻擋不了陶磊的成長。陶寬爺爺只要有空就會去抱著陶磊，滿村莊得去走，過年過節(jié)的，陶寬爺爺更是有心思去，到村莊里各家各戶去要點米，用些要來的米磨成米粉，再煮熟，一點一點得喂給陶磊吃，取名：吃百家米長大的，圖個吉利，意思就是孩子命金貴，得賤養(yǎng)著，有時候還會跑到外地方去要米，為此陶寬爹還和陶寬爺爺爭吵了幾次，陶寬爹總說孩子孩子是自己的，自然能長大，孩子不是自己的，你怎么去做也未必，但陶寬爺爺卻樂此不彼。等陶磊稍微大些了，能吞得下米湯了，陶寬媽就每天鏟好的米油留住，燉在灶臺的月鍋里，月鍋里的水被燒熱了的容易保溫，只要自己有空，陶寬媽都會喂陶磊幾口，即使是陶磊有了病痛，陶寬媽都不例外，可謂是可憐天下父母心，有著陶寬媽的耐心和細心，陶寬媽鏟米油的習慣也保留了下來。陶寬爺爺看著陶寬媽拿碗鏟米油，陶寬爺爺總感到自己當時的決定是對的，他給自己的孫子找了一個好媽媽。陶寬媽鏟好了米油，順手把米油擱在了月鍋里，等方便了給陶磊吃。按現(xiàn)在的理解，那種叫米油的只不過是大米的脂類，含量極少，但煮飯的大米數(shù)量大了，自然就形成了一層薄薄米脂類。但所含的熱量肯定比米飯要好些，這些米油直接被滾燙的水溶解分化最后形成大米的脂層。鏟完了米油，粥也在陶寬爺爺?shù)臒鞠拢罱K熬成了。陶寬媽用木勺舀起粥來，滾燙的粥還是很稀薄的，可以說成是液體，也方便舀起。陶寬爺爺聽到了陶寬媽舀粥的聲音，自然得往灶臺里塞進了最后一把柴火，便去外面的井臺上，打水洗手，粥被舀到木盤里，散發(fā)出誘人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