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7節(jié)
陶寬在陶寬媽去喂豬的時候醒來了,背上和手臂上都是汗,腿上沒蓋,沒有太多的汗,與其說陶寬是睡醒的,還不如說陶寬是被陶寬媽用單衣憋醒的,有種冷叫母親眼中的冷。孩子再大,但在母親的眼里都還是孩子,怕孩子餓著,怕孩子凍著,怕孩子摔傷,怕孩子…,都是天下母親的擔(dān)心,至少中國是這樣的。陶寬媽也不例外,陶寬逃出了陶寬媽的視線,陶寬媽就沒有空去找,自己也有很多事,但陶寬回到了陶寬媽的視線內(nèi),陶寬媽就很擔(dān)心了,只要陶寬發(fā)出異樣的響動,陶寬媽會第一時間出現(xiàn)在陶寬身邊,然后就是從頭到尾看,怕磕著碰著。陶寬拿掉蓋在身上的單衣,起身站了起來,拎起來看看,認(rèn)出是陶寬爹的單衣,陶寬有些苦笑,難怪自己醒了,原來是被自己的媽害的。陶寬把陶寬爹的單衣放到陶寬媽的房間里,就出來四處尋找陶寬媽,陶寬知道:陶寬媽并沒有走遠(yuǎn),更不會丟下陶寬自個去做事,陶寬知道陶寬媽心疼自己,也心急,不愿去攪著陶寬媽,寧愿自己多等會。陶寬知道:只要自己開聲喊媽,陶寬媽會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趕到陶寬身邊來。陶寬仍舊坐回到門檻上,耐心得等待陶寬媽,剛才是等陶寬媽吃飯,現(xiàn)在又是等陶寬媽干活,陶寬喜歡和陶寬媽相處。陶寬也很有耐心,反正自己又沒有事,能有和陶寬媽一起去干活陶寬有些高興。就在陶寬坐門檻上思緒飛揚的時候,陶寬媽喂完豬出來了,陶寬媽也擔(dān)心,擔(dān)心陶寬坐門檻上睡覺受涼,擔(dān)心陶寬突然醒了沒看到自己心急,更擔(dān)心陶寬找不到自己獨自去溪水邊找自己,陶寬媽并沒有告訴陶寬自己去哪里洗番薯藤。溪水是從遠(yuǎn)處的山上下來的,到了銀井灣就有了丈許的水面,大部分地方都很淺,在轉(zhuǎn)彎處就有比較深的溝了,最深處也有個一米左右,雖然這時候陶寬也有一米多了,但陶寬媽還是不放心陶寬出去玩水,陶寬也只是嘴里答應(yīng)著陶寬媽,逃離了陶寬媽的視線,陶寬什么都干,但回家卻從不告訴陶寬媽,自己干什么去了。怕陶寬媽擔(dān)心,而陶寬媽擔(dān)心的結(jié)果就是禁錮陶寬的外出。陶寬媽回到廳堂里,看到陶寬還是坐門檻上等自己,心里就舒坦多了,原先的擔(dān)心被自己高興情緒所代替了??吹教諏捄芄郧傻米T檻上,陶寬媽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陶寬看到自己的媽出來了,也很開心,陶寬知道:陶寬媽不會走太遠(yuǎn),肯定就在附近的。陶寬看到自己媽笑得那么開心,心里也笑,臉上更是咧著那張標(biāo)志性的寬大嘴巴。陶寬媽一邊收拾著剛才喂豬的桶,一邊朝陶寬說:你坐那里再等會,我去拿個菜刀和腳盤。陶寬媽從不讓陶寬去碰菜刀之類的刀具,自己切菜的刀更不讓碰,也囑咐陶寬爹把他自己做篾匠的刀藏好,看都不讓陶寬看到。難怪陶磊有時候也會說陶寬媽偏心。陶寬媽面對陶磊的質(zhì)問只是笑笑,并不太多的反駁,心想等你自己做老子了就懂了。陶寬自己坐些等陶寬媽準(zhǔn)備工具,雖有些急不可耐,但也還是滿懷熱情的。不一會,陶寬媽一手提著腳盤,一手拿著菜刀,菜刀是磨了的,閃著雪白的亮光,看著就讓人有些寒意。而陶寬呢,則是被陶寬媽安排提了個籃子,不至于空手,總有東西讓陶寬拿著。陶寬媽提著的腳盤,還是陶寬媽從娘家陪嫁過來的,當(dāng)時是刷了紅漆的,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的使用,加上磕磕碰碰,紅漆幾乎是蕩然無存,只在箍著腳盤的蔑箍里還能看到那紫色的漆皮。這就是歲月,這就是年輪,也是時間的杰作。原先鮮紅的漆皮,被時光打磨成了紫色的漆皮,也只是在箍筋的內(nèi)側(cè)才可以看到。當(dāng)年和陶寬媽一起嫁過來的時候,陶寬的姥爺是花了些心機的,自己沒事就到深山里找,找那些多年的老樹樁,俗話說得好:杉樹的腳。特別是多年的老樁就更別有多結(jié)實了。樹不要太大,五六寸高,一劈為二,再制成腳盤的邊,用個二三十個這樣的樹樁就可以了,刨好用蔑絲箍好放外面曬,隨干隨緊,擱個五六個月,這樹樁才干透,刷上桐油再拿到外面去曬,只要桐油全部浸入到樹樁里面,才可以請來箍匠箍好,箍好了的腳盤,還得裝上水,看看腳盤的縫隙是不是要漏水經(jīng)過這樣長久的日曬雨淋,腳盤這才基本成型,然后才請漆匠來,刮灰,填補麻絲又拿出去曬,如此三般這才可以上漆。陶寬姥爺知道:一個家,腳盤的承載的功能太多了。以前沒有塑料制品,只有箍匠,箍個腳盤不容易,為了不讓陶寬媽嫁過來受氣,能辦的工具盡量給陶寬媽辦好來,能辦好的工具還要結(jié)實耐用。從最簡單的來說,夏天可以到溪水里去洗澡,冬天呢只能在家里洗,男人要洗澡就得用腳盤裝水,人坐進去洗,要是腳盤不結(jié)實不就獻丑了嗎,洗到一半突然腳盤裂了,或者是腳盤漏水了,這澡就洗得有些憋出了,嘴里不說,心里卻難受著呢,所以腳盤必須得結(jié)實。再個就是想裝點液體類的東西,比如說豆腐啊,米果啊,都得用到腳盤。把腳盤擱磨盤下面裝這類東西,日常家居生活幾乎離不開腳盤,陶寬姥爺也天地心疼陶寬媽,就擔(dān)心陶寬媽嫁過來受氣,所以陶寬姥爺對于腳盤的用料,制作過程都很在意甚至可以說是嘔心瀝血。所以陶寬家的腳盤從陶寬媽自嫁過來那天起,幾乎就沒有壞過,這也給陶寬媽的娘家長臉了,那腳盤首先感覺的就是重,比一般人家的腳盤重,拎著很吃力,幸好陶寬媽是拎慣了,換作別人真不知道怎么拿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