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四十二

　　爺孫三人踏著灰蒙蒙的月色，深一腳淺一腳朝林家走去，陶磊還是孩子，眼神自然很好，陶寬爹打著一支電筒，電筒的質(zhì)量很好，是那種黃銅的電筒，那時候的一支電筒可是奢侈品，村里也只有幾戶人家擁有，大隊支書家有一支，是白銅的，拿到手上，比陶寬爹手上的那支輕很多，即使是這樣，大隊支書家的電筒也難得被人家借走，大隊支書說：這是公社給我們各個大隊支書配的，目的是方便我們隨時去開會的，說起來還是公社的公共財產(chǎn)，不能借給你們，借給你們就是以公濟(jì)私，是挖社會主義墻角。自然，村里人也很難得再去借電筒用。只有他的寶貝孫子，可以拿出去玩下，大隊支書的孫子拿著電筒走到外面，白天到處都是亮的，大隊支書的孫子就拿個電筒照床底下，照陰暗的牛棚，最有趣的就是一個孩子拿著鏡子，大隊支書的孫子拿電筒照鏡子，鏡子反射光亮進(jìn)了屋里，大隊支書孫子最開心的玩法。大隊支書每天把電筒放到自己睡的枕頭底下，以防電筒漏電，把電筒里的電池，最后一節(jié)反個方向放，再旋緊，臨時要用把反過來放的電池順著電池正反極，即可可以拿出去用。這個小竅門也還是陶寬爹教給支書的，以前剛領(lǐng)到電筒時候，大隊支書可是心肝寶貝，每天都是順著正反極放的，也放自己的枕頭底下，但有時就不小心按了按鈕，電筒也就打開，到第二天晚上，拿出來，電筒基本就瞎了，只有電珠還有些紅，當(dāng)然了根本照不了漆黑的夜。大隊支書很是不解，昨天晚上還是好好的，今天就不亮了，問了其他的大隊支書，方知道電池沒電了，得買新的電池。大隊支書無奈。只好去買新電池，電筒有了新電池，果然光亮如舊。電池雖然不貴，才一毛二一節(jié)，但如此天天換，也是一個極大的開支。那時村里流傳一句：戲電戲表，賽過討小。意思是：誰家里有個電筒，有個手表，比以前舊社會納個妾還花錢。電筒得換新電池，如果沒有了電池還不如人家的火把。手表也一樣，那時的手表，尤其是農(nóng)村人的手表，更是質(zhì)量差，老是停，是那種緊把的，隔個三五天不緊把，基本就停了，隔三差五還得拿到公社托人帶到縣城去修，一次五塊十塊的，不是一般人家所能承受得了的開支。所以支書很寶貝自己的電筒，換電池也換得頻繁，自然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但又不能不換，因為那時候的夜里都有人出去偷些菜或果實(shí)，需要大隊支書每天領(lǐng)著民兵到處巡邏，電筒就是巡邏的利器，沒有了電筒就談不上巡邏，大隊支書沒有了電筒也就失去了巡邏的權(quán)威性，所以每天都換電池，換得大隊支書肉痛。直到有一天碰到陶寬爹，問起陶寬爹多少天換一次電池，陶寬爹也很隨意說大概半個月?lián)Q一次。大隊支書大為驚奇，你電筒咋那么好，電池那么經(jīng)用，陶寬爹就問大隊支書你多久換一次，大隊支書也實(shí)話實(shí)說，不好說，有時三天，有時也五天，最快的一次，二天就換了，陶寬爹也很驚訝，就問大隊支書什么情況，是不是每天都打開按鈕啊，大隊支書說沒有啊，于是就把電筒怎么放，怎么用告訴了陶寬爹，陶寬爹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又緊著問，晚上也是順著放嗎，大隊支書也承認(rèn)了“是啊”，到此時，陶寬爹才明白：大隊支書的電筒費(fèi)電池的原因。于是很耐心告訴大隊支書，怎么把電池反放，并把電池的原理告訴了大隊支書，大隊支書雖然年齡大些，畢竟比一般人要懂得多些，也聽懂了，照著陶寬爹的方法，果然很省事，也節(jié)省了很大的開支。陶寬爹擁有一支電筒是出于無奈，手藝好，開的戶頭遠(yuǎn)，來回得走很久，特別是冬天，白天短，夜里長，稍微遠(yuǎn)些的地方做事，回家就漆里抹黑了，碰到客氣的東家，還喝酒，等喝完酒，有時候都夜深了，路又不好，又沒個光，特別是月初月尾，又沒有月亮，完全憑感覺，憑平時的記憶，搖搖晃晃往回趕，不摔跤就不正常了，也有主人家客氣的送個火把，也還真是感謝主人家，但大多都是摸黑回家的。直到有一天，做到一戶人家，主人家是外面做工程的，這家主人也覺得陶寬爹的手藝好，人也誠實(shí)，很值得交往，便告訴陶寬爹，你這樣辛苦做事，大老遠(yuǎn)跑到我村里來做事，手藝也好，在遠(yuǎn)處做的也多吧，陶寬爹也很誠懇：對，人家叫我去做，都是看得起我，手藝倒在其次，主人家請我做一天事，花費(fèi)也大，除了吃，還得拿工錢，我?guī)腿思易龊命c(diǎn)，我也過意不去，能多做點(diǎn)，就多做點(diǎn)。實(shí)在晚，也會到人家家里住，但大部分的日子都回家去住，沒有個光確實(shí)不方便。那個主人家也被陶寬爹誠實(shí)樸素的語言感動，覺得陶寬爹不是那種偷懶耍賴的手藝人，覺得可以幫他。主人家就告訴陶寬爹：我同事下個星期可能要去省城出差，如果你放心，就放幾塊錢到我這里，我代你托我同事看省城百貨公司有沒有電筒給你帶個來，但事說清楚，也許不能買到，也許要很久才能給你帶來。陶寬爹一聽，也感覺這個主人家肯幫忙，自然很愿意留錢給那個主人家，畢竟是一個路子，再說自己也確實(shí)需要，一個手電筒。陶寬爹也不是那種很喜歡炫耀的人，倒不是自己能在村里第一個能擁有電筒的人家，他更注重自己的實(shí)用性。也千恩萬謝說著好話，讓主人家多多幫忙。主人家也沒有很確定可以幫陶寬爹買到電筒，畢竟不是他自己去省城出差，也還得托同事幫忙。但他確實(shí)愿意幫幫陶寬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