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穆仰著臉,看不清他什么臉色,屋子里又是靜悄悄一片,鄧雙也不敢再多問一次,也杵在那里。
突然,海穆踱步來到她跟前,玩心大發(fā)彈了彈鄧雙的發(fā)髻,笑道:“本王是愿意泡個舒服的澡,可你愿意侍候么?”
鄧雙忙道:“當然愿意,看爺說的,這是小人的福分哩!”
“真這么想?”
“真真這么想。”
“好,那本王賜你一起入湯?!?p> “???!王爺您要折煞小人,古今哪有奴才跟主子一起泡澡的——”
“本王讓你今日就成為古今第一人,不好么?”
“不行不行的,這份殊勝小人承受不起?!?p> “那你可得好好說道說道為何承受不起!”
“就是……就是小人身體發(fā)育……發(fā)育的不好,小人很自卑?!编囯p也是被逼的沒轍了,只能漫無邊際的扯起謊來。
海穆一愣,看向鄧雙的兩腿隨即明白了回來,突然心生厭惡,一直糾結(jié)在心的煩緒霎時清除了——原來自己并沒有被鄧雙所吸引,只是在尋找自己困厄的根源。
這根源就是鄧雙身為男子卻無半點男子氣概,這點是被那些英氣硬氣的男人所不容的。
鄧雙在一旁清清楚楚看到了海穆整個臉色的變化,真是風云變幻大起大落,愁、憂、喜、厭、惡,層層跌宕。
他知道海穆后來厭惡的表情跟自己息息相關(guān),卻怎么也想不透究竟是自己的那句話開罪了海穆,提心吊膽地等著被問話。
“你出去,把武微叫進來?!焙D卤尺^身子,只說了這么一句。
“是?!?p> 鄧雙出了屋并沒有馬上離去,而是站在滴水檐下看著那扇門,見武微進屋后又出來,不一會兒就端著熱水進去,隱約聽見“爺您把熱毛巾遞給卑職”、“爺您把腳泡在盆子里”、“爺,卑職替您搓洗按摩下腳肚子”……
看來自己是真的惹海穆生氣了,鄧雙惡狠狠地拍著腦袋,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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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鄧雙起了早收拾妥當就去向海穆請安,怎料還是吃了閉門羹。
海穆先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就不再搭理,一言一語也吝嗇給她,鄧雙見了臉色發(fā)白,知趣兒地退到一旁角落,垂著頭呆呆地站著,大氣也不敢喘。
這是來壽安鄧雙第一次覺得秋天太冷,即使在燒著炭火的暖屋里也冷得瑟瑟發(fā)抖。
海秋進屋時瞧見呆立一旁的鄧雙,熱情地湊上前打著招呼:“早呀?!?p> 鄧雙小心翼翼地回應著:“三爺您早?!?p> “怎么你今兒說話聲這么小?”
“是……是嗎?小人認為……是爺聲音太洪亮把小人……壓下去了。”
“不對,你非但說話音小還發(fā)抖?!焙G飳β曇艉苊舾校终鄞蛄苛肃囯p臉色,覺得有事情發(fā)生,“二哥罰你了?”
“沒?!?p> “那我找二哥商量,一會兒準你出去透透氣?!?p> “不了,謝謝爺。”
海秋正要開口,聽見海穆在里屋叫著自己。
“老三么?進來吧?!?p> “是?!焙D聭鹜?,又壓低聲音對鄧雙講,“等我出來?!?p> 然后繞過屏風往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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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穆穿了身湖藍寧綢長衫,腰間系一條鴨卵青的腰帶,正躺在書房套間的搖椅上讀著邸報,明明神韻清華偏偏眉間染了愁緒,海秋湊上去關(guān)心地問:“二哥,您怎么也是一臉的苦樣?!?p> “還有誰?”
海秋朝外面努了努嘴,在窗下木子坐下,說道:“鄧雙呀,苦唧唧地立在外面?!?p> 海穆又想起昨夜的光景,心里突然一陣不是滋味,眼神不自覺地朝海秋的兩腿去打量,想著都是自家兄弟沒什么好遮掩的。
于是嘆息一聲道:“老三,你說鄧雙還長你一歲,偏偏個子又矮面皮又白,昨夜不巧我又仔細看了他那處,平如車道哪里像山丘,你說這男人又不是太監(jiān)怎么能沒點男子氣,橫豎我都覺得不像話?!?p> 其實這話海穆還真是除了海秋外沒法再找人傾吐,原本以為昨夜自己看透了困厄的根源,應該變得更輕松自在,可事實卻是更煩躁了,明明累極了卻怎么也睡不著,鄧雙那對帶光的眼睛總是閃現(xiàn)在他腦子里——膽怯地看著自己、欣喜地看著自己、委屈地看著自己、期盼地看著自己、狡黠地看著自己……怎么也揮之不去,就像著了魔魘。
“咳,這有什么稀奇的?!焙G锬睦镏绖x那間海穆轉(zhuǎn)了這許多念頭,不以為意地說道,“鄧雙出身不好,打小糧食果菜的吃得也沒講究,耽誤了發(fā)育長個子也極為正常。再者二哥您也不想想從小到大圍在您周圍的男人哪個身份不高貴,哪個不是屁股后面一大堆婆子奴才伺候著的。要我說,鄧雙長得眉清目秀,精氣神也足,砍柴剁骨頭也鏗鏘有力,哪里缺了男子氣,更何況就許女人千嬌百媚各有各美,不許男人也存在個體差異啦!”
海秋緩了緩,接著說:“二哥,要是您看著鄧雙不中意,就把他給我。弟弟我可是很欣賞喜歡他哩!”
海穆聽得心里浪潮翻涌,暗自發(fā)笑自己這個處理朝政的親王,波濤再大的政事都能扒出要害力挽狂瀾,偏生這番在這條小溝渠翻了船,想想真是好笑。
此時海穆心情也變好了許多,輕快地回應著:“不是我不放人,是人家不愿走嘛?!?p> 經(jīng)海穆一提醒,海秋兀自站了起來,道:“不說還忘了,在云藏寺時我還欠他鄧雙一個賞。嘿,這人也不提醒提醒我,要是我都想不起來,可就冤大頭莫名其妙背了個不守信的名號?!?p> 說著海秋就踱步向外,大聲叫著:“鄧雙,你進來?!?p> 一直惴惴不安的鄧雙被這聲洪如鐘的話嚇了一跳,以為又惹事了,顫顫巍巍進來請安。
“免禮免禮。”海秋連忙阻止了預備下跪行禮的人,“我替二哥也免了你的禮?!?p> “謝淮王爺,謝晨王爺?!编囯p仍然低著頭不敢直視海穆。
“我問你,你是不是忘記了一個重要的事?!焙G飭?。
“是。小人忘記還要向淮王爺請罪。”鄧雙以為海秋方才進屋,海穆多少說了些自己犯的錯,于是腦子里只有這么一個道歉的心思。
海秋好脾氣道:“唔?那你先道歉吧,我指的是另外的事?!?p> 鄧雙這才挪著步忐忑地走到搖椅邊,委屈地向海穆道歉。
海穆一把挽起鄧雙,問道:“本王也納悶,何時說過你得罪了我?”
“若不是小人有罪,爺怎么會見到小人眼皮都不抬一下?”
“得了,你現(xiàn)在就抬眼看著本王,最好要寸目不離?!焙D旅奸g愁緒一掃而光逗趣著,鄧雙拉得緊繃的心弦這才松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