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坑前，鄧雙收起玩興提著燈籠認(rèn)真在周圍勘察起來，在距尸坑七尺處丟了一個拖板車的軫，一大截被埋在泥里。
鄧雙找人把整個軫啟出來，蹲下來上下翻轉(zhuǎn)著這破軫，木材上幾乎看不見紋路，至少用了四五年，看來這就是兇手運(yùn)尸的工具，或許山路顛簸致使破軫完全報廢才被拋棄在這里的。
“不過這軫家家戶戶都有，難成線索?！编囯p心里暗想，又將軫翻了一圈，突然見后側(cè)方有一處約一指寬的魚鰾膠，上面黏著褪色的紅紙片和雞毛。
“好了?！编囯p欣喜地站起身，朝一旁海秋走去，“王爺，小人大約知曉兇手住哪里了？”
“真是太好了，快說說。”海秋聽了也跟著興奮起來。
鄧雙領(lǐng)著海秋走到破軫前指著那處魚鰾膠道：“這七月半民間稱之為‘鬼放風(fēng)’，名字聽著嚇人，不過也只是為了悼念先祖，故而各地有各地的祭拜方式，如淦東人要行祀祖典禮，渭南地區(qū)常以新米做成面點(diǎn)來祭天，這些都是好的，能擺上臺面講的，可還是有搞迷信見不得光的，小人曾在顧朔詠的《夢堂筆記》里看過，有的地方要?dú)⑸笠匝獮槟珜戇@樣那樣的符，而后貼在家里四處，如門楣、床板、灶臺、馬車、鋤具。爺，您看這紅紙上殘存的幾個字‘......感報化.....考妣信獄......奉呈’，明擺著是活人寫給死人的話嘛，只不過這里是將血墨換成了雞毛罷了?！?p> “有道理。”海秋若有所思，神色莊重地站起身來，“昨夜本王回驛站見院里停了好幾輛車，都是些拉炭火、木材、蔬菜的，似乎確實(shí)有一輛夾板上貼了張紅紙，被風(fēng)嘶拉地吹著.....來人呀！.”
縣尉立即滾了出來：“王爺有何吩咐？”
“這壽安縣那方鄉(xiāng)土的人喜在車板上貼紅紙？”
縣尉滑稽地快速轉(zhuǎn)著眼球，一停，道：“回王爺，只有兩處地方——壽安縣的三合里及邛縣的烈泰里，三合那里產(chǎn)黃酒，村民要用馬車推車供酒給四方店肆，路上來來回回多了就信起了迷信。烈泰的村民雖不做酒生意，但兩地結(jié)的姻親較多，自然也近墨者黑?！?p> “好，本王交縣尉一個重要的差使，你親自去這兩地張貼尋尸告示，若能在一日內(nèi)給那枉死者找到親人，這差使?fàn)斁退隳戕k的好。”
“扎，下官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縣尉聽了趕緊俯在地上朝著海秋重重磕了幾個響頭，看樣子不覺著自己出了丑態(tài)，反是臉上長了光。
鄧雙又看了幾處均無發(fā)現(xiàn)，對海秋搖搖頭，此處氣味實(shí)在難聞，既然沒有收獲海秋便招呼全部人散去回縣衙。
回到壽安縣，海秋先去衙門轉(zhuǎn)了轉(zhuǎn)，意料之中沒任何進(jìn)展，想了想說道：“走，下館子去，好生領(lǐng)略領(lǐng)略此地的人情風(fēng)光，說不定此時正有人在閑言碎語議論這起命案，咱們邊吃邊聽?！?p> 三人穿過一條冷清清的巷子就到了熙熙攘攘的正街，沒走幾步就碰見拉客的店小二：“三位爺生面孔，是才從外地來壽安么？寥記酒樓百年老店，遠(yuǎn)近聞名，爺們請往里走，吃不了虧上不了當(dāng)?！?p> “得，就你家了，起招呼吧?！焙Ｇ镫S意瞟了眼內(nèi)堂，客將滿，正好能聽八卦。
“您請里面?！毙《驳妹奸_眼笑，拉著嗓子朝里吼：“又來三位，趕緊拿出菜單?！?p> 進(jìn)了店三人隨意找了張偏僻的桌子坐下，立即有跑堂的迎上來：“熱炒、涼拌、鹵菜、湯羹都有，黃酒白酒果酒樣樣齊——幾位爺要來點(diǎn)什么？”
“不要酒，來壺?zé)岵?。招牌菜葷素各撿三樣，時蔬炒兩盤，再端碗豆腐清湯上來?！焙Ｇ飲故斓攸c(diǎn)好一桌菜。
跑堂小二離開后，鄧雙才小聲贊道：“爺，沒想到您如此接地氣，小人另眼相看！”
“你別把爺想得太精貴，爺是吃過苦的人，前線可不是安樂窩太平地?！?p> “是是，小人心生敬佩之?！编囯p由衷地說道。
“你們可知為何死的這五人都要埋在翠山坡？”
隔桌不遠(yuǎn)一穿鉛白灰粗布衫外面套了件舊襖子的老頭口吐白沫正說得起勁，“你們想想翠山坡長在哪個里？“老頭見周圍人個個停杯投箸，很滿意這樣的反應(yīng)，繼續(xù)道：“上興里又是靠什么養(yǎng)家？——扎紙馬紙人吶，這種燒給死人的陰物，人不夠陰是罩不住那股氣的，我聽聞前朝有風(fēng)水先生給上興里‘看’過，說——”
有人見這老頭話說一半又吊起胃口，暴躁地拍著桌子，老頭斜著眼看了眼，又道：“說翠山坡就是鬼出沒陽間的關(guān)卡，有鬼差把守，所以兇手才會往那里拋尸，好躲鬼魂尋仇哩?！?p> “對對對，我也聽過這鬼門之事?！?p> “難怪老子看上興人個個陰里陰氣的?！?p> “你們說，為了保平安大家伙兒要不要請命縣太爺將上興隔離，不讓他們再與外人往來？”
“沒意見，早該這么辦了?！?p> “......”
“你們說這五人會不會是‘鬼‘殺的？聽說這次這個沒放一滴血就翻翹（死亡）了，仵作驗(yàn)了尸，毒死捂死勒死全都不是，簡直太玄乎了，何況這次死的還是帶孕的，我聽老輩子講過地府里找幼童當(dāng)替身更容易投胎轉(zhuǎn)世。唉，不知是否還有厲鬼找育母子（即孕婦）索命，想當(dāng)初可是大雨一沖就沖了四具尸體?！?p> 周圍人似乎都樂于談?wù)撨@種怪力亂神之事，七嘴八舌討論起來，鄧雙原本很有興致，卻越聽越氣。
“啪”地拍下筷子站起來質(zhì)問：“這都胡說些什么？你，就是你一口一個地府一個鬼的，你是才去過陰曹地府還是沒喝孟婆湯？官府為了早日抓到兇手還大家安寧，正挨家挨戶走訪調(diào)查，你們倒好在這里吃飽沒事干，不對，我說的不對，你們是吃飽了腚癢專干造謠生事，這要是行軍打仗，就沖這些動搖軍心的話，你們都該砍腦袋。”
晏姜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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