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呼延拓齊隨母避難來到中原,孤兒寡母無處投靠,便在廣陵的一個(gè)佛寺寄宿下來,隨僧伽研習(xí)佛法,受到中原文化的啟蒙。
因天資聰慧,后四處游學(xué)拜了很多大士為師,終于在二十二歲那年金榜題名,將及不惑之年又被今上提拔為內(nèi)閣大學(xué)士。
身為異族大臣,卻時(shí)??钟谌狈ψ谟H的蔭護(hù),官位不穩(wěn),于是結(jié)黨謀私,位極人臣后更是賣官鬻爵,只是粉飾過好,竟不足為外人所知。
兇犯名阿旗拓,其父避難途中被渾邪王殺死,母親帶著幼子阿旗拓躲到霍陀?xùn)|塞村,后改嫁給村落中獵戶,二十五歲那年因母異父的阿妹被褻瀆,阿旗拓趁夜滅了來犯者一家。
從此四處逃亡,后來兩人在青州相遇,此時(shí)正值呼延拓齊出仕第五年,甚是欣喜,故來往過密。
某次醉酒呼延拓齊說漏嘴有二十萬黃金,阿旗拓自此暗中挖掘秘密,得知乃賣官貪的錢財(cái),便悄悄藏了諸多罪證,不過卻未曾以此威脅,故呼延拓齊從不知秘密已泄,二人私交依然友好。
后來呼延拓齊調(diào)任梁都,阿旗拓因是武癡拜了一位師父跟著上了懷南山,學(xué)武三年下山后便在江湖四處游蕩,尋了個(gè)鏢局做起了鏢師,期間十年呼延拓齊因難忘恩情,仍對阿旗拓有金銀救濟(jì)。
只是阿旗拓生活得太過闊綽,引起了同門的嫉妒,后來被人設(shè)計(jì)中了圈套沾染了賭癮,在某次竊了鏢物后被逐出鏢局,才又與呼延拓齊正面牽連上。
此時(shí)羊腸山已有百萬金銀錢財(cái)規(guī)模,醉酒期間阿旗拓對呼延拓齊下套,知曉了藏寶圖的事情,便開始謀劃想一人獨(dú)吞,卻怎么也撬不開呼延拓齊的嘴。
盡管呼延拓齊已對阿旗拓的貪婪感到憎惡,二人劇生間隙,表面上卻仍維持著虛情假意,呼延拓齊尋了個(gè)差事給了十萬白銀打發(fā)阿旗拓去了千里之外的覆折郡。
怎料科考前兩月,阿旗拓在賭坊就敗光了全部銀兩,于是又來到京城李府要錢,呼延拓齊惱羞成怒不再客氣。
阿旗拓便拿出殺手锏——他手上捏了當(dāng)朝大學(xué)士賣官鬻爵罪證,并且交與某個(gè)人秘密保管著。
如若呼延拓齊不交出藏寶圖,他便講罪證集交給大理寺。呼延拓齊氣急敗壞,看著眼前同自己叫囂的白眼狼,心內(nèi)五臟六腑劇痛。
兇案當(dāng)日,呼延拓齊本想最后同阿旗拓好生商量,再給他一百萬兩白銀,只要交出罪證集和守秘者。
然呼延拓齊真正打算是等阿旗拓點(diǎn)頭,他便誆騙說那百萬兩白銀太招人眼,為防人耳目需往某山莊搬運(yùn),屆時(shí)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便叫早已埋伏好的殺手亂劍砍了這頭白眼狼。
可惜,阿旗拓完全不作商量,死咬著要先拿到藏寶圖中的金銀珠寶才肯交出罪證集和守秘者,于是二人戾氣加重,兇案最終發(fā)生。
-----
大案提前告破,兇犯被監(jiān)押擇日問斬。只是問審最后兇犯未在堂下坦白罪證集和守秘者,而是被淮王命人帶往后廳在遣走眾人后密審的。
隨后,海穆進(jìn)宮奏明圣上,臨走前差帶刀侍衛(wèi)方鴻領(lǐng)兵圍控李府,靜候圣上旨意。
鄧雙見方興艾不在周圍,心下便推測應(yīng)是被淮王安排秘密去取罪證集和守秘者,畢竟那東西事干百官公卿以及當(dāng)今圣上。
鄧雙同大理寺眾官迎送海穆進(jìn)到馬車,臨走前海穆倒是別有深意地看著慢吞吞跟在隊(duì)伍后面一直盯著地面的鄧雙,而后故意提高音量道:“鄒卿,稍后你便將牢里關(guān)押的龔星星一干無辜平人都釋放了罷?!?p> 鄧雙聽聞猛然抬頭看向海穆,見對方正好瞧著自己,便咧開嘴拉了個(gè)笑容,海穆竟也還了個(gè)輕淡的笑,然后踩上踏步徹底進(jìn)了馬車。
待車輛行遠(yuǎn),眾官散去,鄧雙便似腳底抹了油奔向西街坊的裁縫鋪,去取早為寶哥添制好的新衣新鞋。
落在眾官步子后的白唯一見了鄧雙奔跑的動(dòng)作,便停下腳步站定邊笑邊望著,等人完全消失后才走入大理寺內(nèi)。
鄧雙取好衣裳來到大理寺牢房外正值寶哥出獄,身上還穿著臟亂的囚衣,一身憔悴。
二人一見面皆痛哭起來,寶哥哭得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鄧雙因眼前人劫后重生而流淚。
鄧雙撫了撫寶哥的后腦勺,輕聲安慰著:“寶哥,這下真相全大白,你不會(huì)有事了,快來換上新衣,仔細(xì)拾掇拾掇,一會(huì)兒我?guī)闳ス战青嵗项^家吃碗羊肉面,再回家見奶奶?!?p> 鄭老頭的羊肉館就開在大理寺西南側(cè),沒在大道上,專是掙衙門差役的銀子。吃飯休憩的時(shí)間,鄧雙便把如何向龔老太隱瞞,以及為祖孫倆準(zhǔn)備多少盤纏去靖州事情備說給寶哥聽。
寶哥并不想離開汴京,心里猶豫著,與鄧雙商量:“大雙,事情風(fēng)波既然已經(jīng)過去,我又是無辜的,便沒有道理逃出去,能不能繼續(xù)留在這汴京城?”
鄧雙微愣,卻面帶笑意,道:“我亦不想讓奶奶與你遠(yuǎn)走靖州,你若真不想去,那便不去罷?!?p> 寶哥聽此樂開花,一掃愁云,開始張羅著要做些什么,鄧雙更是不忍心說出更殘忍的真話來,知曉眼前的人看似老成卻依然抵不住孩童心性,他哪里懂人世的嫌隙,早已明里暗里都布滿蹤跡似張密網(wǎng),凡口舌毒話一經(jīng)襲來,便勒得人呼吸困難,難尋生路。
鄧雙心里嘆著氣,卻又無能為力,將面錢結(jié)了,寶哥嚷著要去熙熙攘攘的臨水街去瞅瞅,兩人便往那方向走去。
行至熱鬧處,商戶吆喝,孩童嬉戲,婦女討價(jià)。突然一小兒撞到寶哥,正要道歉,卻口風(fēng)急轉(zhuǎn),大聲叫嚷著:“殺人犯放出來咯!殺人犯放出來咯!”
霎時(shí)周遭兒童皆起哄起來:“殺人犯,殺人犯?!币幌乱齺碇T多人圍觀,攪得寶哥臉紅如炭,爭辯著:“我不是殺.人.犯,我是清白的,不信你們問官府。”
鄧雙見此一手拽住寶哥,邊往外擠邊叫嚷著:“小孩家家,凈胡說八道,都給我起開,別擋著道。”
怎料突然一肥婆沖向二人,朝寶哥身上吐了一口痰,道:“我呸,老娘可不虛你這個(gè)挨板子的幫兇?!?p> 見自己小孩站在寶哥右手邊,婦女大聲招呼著:“小寶到娘這邊來,可別沾了殺.人.犯身上的晦氣,衰?!?p> 在聽到這句侮辱的話語后,鄧雙轉(zhuǎn)過身,拉著寶哥手朝那肥婆面前走來,立定大聲呵斥:“你這刁婦口口聲聲叫著‘幫兇’,那我便要好生問你,若是‘幫兇’官府可允其不著囚衣之?若是‘幫兇’豈有衙役不監(jiān)隨之?若是‘幫兇’刑律怎敢令其行至大道且自由之?”
見肥婆還在死撐,鄧雙接著道:“凡我滎朝百姓皆知此兇案命系當(dāng)朝一品大學(xué)士,又關(guān)乎今科,更有當(dāng)今淮王親自坐鎮(zhèn)捉兇。敢問你是聽淮王親口說我家寶哥是幫兇?還是你聽了是大理寺判的我家寶哥是幫兇?你這刁婦真是狂妄大膽,竟凌駕王法之上,既然如此,那我不得不提醒一句,本朝律令,凡聚眾十余人及以上造謠者,受鞭刑二十。若被造謠者因其身心受重挫,加至五十?!?p> 鄧雙說完上下打量著婦女,眼神凌厲生寒,道:“想來你這身子,吃個(gè)五十鞭,不死也廢了吧?!彪S后掃視人群,呵斥著:“你們還有人也要跟著吃鞭受刑嗎?”
眾人皆被這番言論嚇得直哆嗦,卻還有人冒出一句話:“你以為你誰呀,你說吃鞭就吃鞭,你當(dāng)官府是你開的?小心老子告你造謠,送你吃吃鞭?!?p> 肥婆一聽有人幫襯自己,竟似干透的狗尾巴草淋了水瞬間活了過來,立即跟著叫囂起來:“你這同黨,還敢威脅老娘,小心老娘叫我二哥過來逮你二人?!?p> “對,叫你衙門里當(dāng)差的二哥來抓他們?!比巳褐杏腥似鸷逯?。
鄧雙正要開口駁斥,不料人群中傳來一擲地有聲的話來:“本官倒是要看看誰敢目無王法,抓他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