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他人這下沒想清楚的也都聽明白了,這是熟人作案。
接著又聽見鄧雙說道:“王爺,現下小人推測兇手年紀于李大人相仿,五十左右,眼窩深,鼻梁高挺。因為習武身材魁梧有力,是個刀客,且右手小指斷有一節(jié),乃四指人?!?p> 海穆不疑其他,對鄧雙說道:“你先去洗濯,清潔之后,來后廳見本王。”然后遣散眾人,叫上鄒素隨他先去后廳,原來是另有安排。
二人來到廳前,海穆尋了把椅子坐下,方才聽聞鄧雙所言,心下早已有了打算,開口道:“鄒大人,如今衙門派出去巡查的官兵全都跑偏了門,他在暗處官府在明,絕無優(yōu)勢,現下只能引蛇出洞?!?p> “你安排幾個嘴碎的官兵在嘈雜之處喧嘩本王念在今科將至已安排你把那幾個收押的疑犯用來頂罪,并且罪名已呈報圣上。然后你派人把罪輕的小犯等提前釋罪大赦,并撤掉客棧排查的衙差,解除出城禁令,不過得新增一條出城令:凡出城者皆要在城東‘墨坤齋’購買格目寫上貫址、年甲、緣由、飲食偏好四項與城守書吏核驗后方可出城?!?p> 鄒素做為大理寺卿,也是精細之人,穆王這一安排,稍作分析便也領悟到位,于是連連稱贊:“王爺此舉甚為行得,下官必定派人城門之處嚴加盤查來個甕中捉鱉?!?p> 此時鄧雙剛好來到后廳,只聽見海穆最后一句吩咐:“墨坤齋也派人盯著,方才鄧雙言語中勾勒的兇手畫像,若有相仿者出現,立即捉拿,便也省的其他?!?p> “下官明白?!闭f完鄒素便作告退。
鄧雙不明所以,看向海穆特地問道:“王爺方才提及‘墨坤齋’是何安排?”
海穆起身走到鄧雙跟前,俯下頭與之四目相對,道:“難道只許你山人有妙計,不許本王巧技定乾坤?!?p> -----
次日將及辰牌時分,科考前第四日。
鄧雙在家吃好早飯,便到街上四處瞎逛,先是找了家往來生意熱鬧的茶坊坐下,對桌有幾人正在下賭注,臉上掛著一蒜頭鼻的人說道:“我聽俺老表說殺害李大人的兇手已被秘密處置了?!闭f完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坐對席戴了頂高帽的人反駁道:“胡說八道,俺舅子在衙門當吏人,昨兒吃酒沒吃幾口就被公事叫走,兇手壓根兒沒逮住?!?p> 坐頭位有位皮膚慘白的人正往嘴巴送茶,吹了吹茶杯補充說了句:“沒逮到兇手,城門布控的官兵敢放人出城?”
戴高帽的人不樂意了:“我舅子是衙門里的人,你這衙門里沒熟臉的二流痞子,還敢跟我頂嘴,我看你是喝飽沒事干吧?!?p> 茶杯被重重摔到桌上,那人站起來:“誰他媽說俺沒人關照,俺這就叫我衙門里的大哥來茶館說說,你這渾小兒敢不敢跟老子賭一把兇手逮沒逮?。俊?p> “咱就賭十兩銀子,我賭沒逮到兇手?!备呙蹦侨苏f完便從懷里掏出裝了十兩銀子的錢袋丟到桌上。
“賭就賭,俺現在就去把大哥拉來,老子才不虛你?!卑灼汗嗔丝诓璞闩芰顺鋈?。
約莫一刻鐘便帶人回來了,還真是衙門中人,穿的是繡了飛禽的盤領窄袖大袍,原來還是一位緇衣捕頭。
只見二人踏入茶坊徑直來到丟了十兩銀子的那桌坐下,白皮兒對其他兩人介紹到:“俺大哥正是大理寺的捕頭,恰巧正是負責李大學士兇案的捕頭,你倆姑且聽我大哥說說兇手究竟如何。”
戴高帽那人未曾料到白皮兒還真有個親戚在衙門當差,十兩銀子賭得確實大了,又不好意思反悔便先開了口:“這是你大哥,難保要偏向你,假的也要說出真的,我不認?!?p> “嗬,你這渾小兒想耍詐,老子偏不?!?p> 此時茶坊外正有四五個同樣服式的緇衣捕頭路經這里,白皮立馬大聲嚷嚷起來:“幾位官爺且留步。”說完幾個大步跨了出去,攔住了那幾人,道:“草民有事相求,里面請吃茶?!?p> 這一嚷嚷,茶坊里喝茶的人全朝這邊看了過來,見那幾位緇衣捕頭齊齊坐到凳子上,然后聽見白皮兒邊倒茶邊問:“幾位兵爺,草民于這渾小兒賭說李大人兇手已被逮捕,可他以家兄在此會說假話,不肯認輸,草民只好招呼幾位兵爺旁證。”
為首的捕頭先開了口,道:“真兇倒是沒逮住,不過替罪羔羊倒是抓了三人??婆e將至,兇案南破,穆王爺已秘密下旨安排鄒大人將那三人全罪處置。不然禁令怎可解除?!?p> 高帽兒聽了拍手叫起,指著白皮兒道:“哈哈,真兇未被擒拿,胡大角認賭服輸,快交出十兩銀子來?!?p> 白皮兒機靈著,立馬反駁道:“不算不算,咱們方才沒說賭的是真兇還是替罪者,更何況兇案已被完結,是你輸了,銀子歸我。”
茶坊里看戲的諸人也各自爭辯著,有人認為是高帽兒賭贏了,有的卻站在白皮兒那邊,于是四下茶客們也都來來回回爭吵著,甚至差點干起架來,只有鄧雙瞧見引起禍端的那兩位渾人和一干緇衣捕頭悄悄離開了茶坊。
原來這一切都是大理寺卿鄒素的吩咐安排,不只茶坊,凡汴京城往來人多的地方都有衙門官兵演戲散播:為了辦好金科,穆王指示兇案讓替罪羊來平息這場風波。
吃好茶,鄧雙又轉悠到城門口,見布控的官兵確撤了,進城出城的百姓來來往往,于是又找了間茶坊坐下觀望,發(fā)現凡出城者都要遞交一頁紙,有衙門中的書吏仔細核對。
鄧雙在心里仔細盤算著:一盞茶的功夫,就有九人遞交出城申令,九人皆順利出城,這在外人看來大多會覺得城門盤查不過虛設而已。
鄧雙便好奇這張出城申令要填哪些信息,于是四處張望打探,發(fā)現茶坊外恰有一個攜孫的農家老婦手里正有出城申令正往城門口方向走,鄧雙四步并作兩步邁過去,道:“老人家,我見你孫兒似乎有些累了,不妨到茶坊稍稍歇歇腳吧?!?p> 老太見鄧雙面向和善,便點頭答應,鄧雙轉身又喚茶小二滿了一壺茶給祖孫倆倒好,便順勢問道:“老人家這是要出城訪親?”
“是呀是呀,老婦的兒子在附近的渠縣郡開了間打鐵鋪,這便是帶孫兒回汴京祭祖完了要趕回去?!?p> “我方才在這里吃茶,瞧見出城之人要向官府遞交出城申令才能出城,老人家可否也備好了?”
蒼老喑啞的聲音說道:“備好了,老婦不識字便是花錢請人代筆填寫的,就是這個。”說著便把放在包袱上的紙遞給鄧雙。
送走老婦,鄧雙便也往城里走去,恰巧遇到穆王府的一位公公,生得眉秀目疏,腰細膀闊,對方看見鄧雙便大叫起來:“哎呀,可讓咱家難尋,王爺要見你,快隨咱家趕回王府。”
鄧雙一聽以為出了大事,心下吃緊,問道:“公公可知王爺喚小人何事?”
“主子的事兒,咱家可不敢打聽。你就隨我快快回府就行。”
“是。”倆人便拽開腳步,朝穆王府小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