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四的晚上冰月清照，陳之晉看后發(fā)現(xiàn)滿月的天空幾乎無云，知道接下來好幾天都不會下雨了。
這是一個極好的啟程時機，所以陳之晉分別差了幾個仆人去喜闕侯府、項縣伯府和王府捎帶消息，讓王式三人準備好明日南城門相會遠去旬季。
無雨的日子里清晨最是涼爽，或許是百林千草忍夠了白晝的干燥，所以要在夜晚暗藏下珠露。陳之晉清點了隨身物品又去檢查隨行之物。
他記起當日司馬畢隨行帶桌子凳子的豪奢，也選了自己院子里的一些用習(xí)慣的桌椅放在一輛馬車里。
現(xiàn)在這些桌椅正派上用處。陳之晉叫人理出來擺在石亭外，安心穩(wěn)坐。那專門建來離別的石亭里正有少年與母親淚別，陳之晉不想進去沾染悲色。
焰日高起，空氣中的涼氣漸漸消去，換上了一絲又一絲的燥熱。祖琦領(lǐng)著另外兩人駕馬奔來。
下馬后，祖琦抱禮致歉道：“陳兄久等了。雖然早有準備，要把行李裝車還是花了些時間?！?p> “嗯。馬車還要多久才來？”陳之晉一看就知三人是先行騎馬過來，后面還有裝行李的馬車未到。
“一炷香內(nèi)吧。我們離隊時城備司已經(jīng)在檢查了?！弊骁f道。
過會兒，五輛滿載物品的馬車搖晃而來，石頭鋪墊成的路上形成幾道灰塵作墨的路痕。祖琦幾人又去清點東西，沒有遺漏后又來與陳之晉說話。
陳之晉發(fā)號起身，一行人馬緩緩而動?？偣彩妮v馬車當正道，兩旁有騎馬的護衛(wèi)配劍護行。陳之晉四人并騎在首，遙遙遠看，高陽正當空。
幾人聽陳之晉說起石亭里淚別的母子，都回頭去望。那對母子有所感應(yīng)，婦女倔強抹去兒子臉上的淚痕，扶著兒子站直身子。男子看母親如此，也揚起下巴，把衣服拍凈傲視眼前的車隊。
正回望的幾人看了，眼里都有欽佩。陳之晉把一名兵衛(wèi)叫到身前：“取十兩銀子去給那人，就說是我資他遠學(xué)，須日后報我。”
隔會兒兵衛(wèi)拿著銀子回報：“將軍，那男子說要無牽無掛做丈夫，不愿接受資助?！?p> “頗有傲氣，那就隨他吧?！标愔畷x不以為意道。
祖琦倒是記下那人樣貌，輕聲道：“有大志，故不愿留有牽掛。此子要么無名，要么大名烈烈?！?p> 車馬悠悠而去，十五天的時間使他們可以一路閑玩。他們的目的地卻已經(jīng)得了消息，知道新的軍司馬要來了。
旬季是一片平原，草貌青幽。草原上最右邊建了旬季城，中間建了兵營，左邊是一片養(yǎng)了十萬匹馬的馬場。
兩位只穿了內(nèi)袍的漢子嘴里叼草，放松地躺在草地上望云吹風(fēng)。在他們身旁，有兩副鎧甲被胡亂扔在地上，鎧甲的棱角破開草面沾了許多泥土。
“你說，那陳家小子會待多久？”其中一人說道。
“管他待多久，反正就是個混資歷的貨色，遲早要走的。只要我們別再讓他拉攏人心就是，可不能讓他變成第二個齊熊。”另外一人回道。
“聽說新亭那邊打得正爽，你說要是當初我跟著齊司馬過去，現(xiàn)在會不會也是個軍司馬了？”許括把嘴里的草吐出去。
“說是去撈功勞，我們這種小將軍還不就是擋箭的。齊熊那都是鬼話，你以前不信，現(xiàn)在信他干嘛?！碧K答說道。
“不是，我是覺得到時候陳司馬也去新亭，咱們要不跟著？”許括說道。
“發(fā)什么癲，待在旬季養(yǎng)老多好，非去新亭打生打死做什么。而且我看這個新司馬可未必有膽量請調(diào)去新亭。”蘇答說道。
“怎么說，我聽說他是張機的弟子，他一個兵家弟子不去新亭打仗還能去哪?！痹S括問道。
“張機的弟子，那張機就在新亭剛當上國尉，他怎么肯跑去打自己老師。而且人家可是相國的兄弟，沒必要去拿命換功勞?！碧K答也把嘴里的草吐了出去，仿佛也吐出去心里的不滿。
“相國兄弟怎么了，陳相不是已經(jīng)被人刺殺了嘛?！痹S括漫不經(jīng)心道。
“傻子，我們楚山什么時候有相國被刺殺過？”蘇答白了許括一眼，“早就有風(fēng)聲出來，陳相是去葉然國了?！?p> “陳相去葉然干嘛？”許括翻過身好奇道。
“不清楚，反正軍中有人在暗里傳報，接下來可能有國戰(zhàn)，要我們都加緊訓(xùn)練?！碧K答說道。
“有傳報我怎么不知道？”許括瞪大眼睛。
“嘿，你能和我比嗎。我是代軍司馬，你是個啥？”蘇答諷刺道。
“還不是你爹給你弄的，跟這兒狂個鬼啊你?！痹S括說完就翻起來壓在蘇答身上。
蘇答不做反抗，任由許括打自己。許括打了會發(fā)現(xiàn)好友毫無反應(yīng)，他也失了興趣，又如老牛般躺回草地上。
“馬上就沒咯?！碧K答嘆道，“不過也好，不用老待在軍營里。等陳家小子來了，老子要去城里頭天天睡姑娘！”
“你接到暗報不練兵，他肯定要練兵，你有個屁的時間睡姑娘。”許括反駁道。
“哼，老子就說要去看我爹，他能攔我？”蘇答狠聲道。
“你說國戰(zhàn)咱們會不會被調(diào)去？”許括又問道。
“去個鬼，老子的劍都五年沒換了。拿著一把把軟成水的劍，去嚇唬誰？”蘇答悶聲道。
“誒，那匹馬離群了！”許括起身指著一匹馬說道。
“管它個屁?！碧K答也直起半身，朝遠處牧馬的士兵吼道：“看馬！你個奢貨丟了馬你賠??？”
那個士兵轉(zhuǎn)身看到離群的馬，躬身低腰向蘇答請安后拿起馬鞭過去訓(xùn)馬。很快那匹馬就被趕回馬群里了。蘇答和許括又躺下來。
“萬一到時候真來調(diào)令，你去不去？”許括問。
“去，干嘛不去。路上拖點時間就是了，怕他個鬼?！碧K答從身邊扯了一根細草塞進嘴里含著。
“對了，你娘說給我找媳婦，咋樣了？”許括問道。
“就你這樣，找個屁媳婦。你自己就是個娘們?！碧K答笑道。
“滾！”許括不理蘇答，他已經(jīng)被蘇答這樣嘲諷很多次了。
“氣啥，娘們怎么了，你人就這樣，還不認了。放心吧，俺娘說了，俺有個堂妹看中你了?！碧K答說道。
“她咋看中我的？”許括高興道。
“好像說是看著你像是前世的姐妹，所以今生要做夫妻還債。”蘇答說著就笑起來了。
許括聽了不由得目瞪口呆，最后才樂道：“管她是姐妹還是夫妻，反正有人嫁我就成。我娘整天罵我無后不孝，早煩死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