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門房歪著頭想了片刻，卻道：“少爺卻不曾與我提及，你可有名帖？”
顧城搖頭，他一個四處流浪的孤兒，哪來的名帖？
“那可否勞煩通報一聲，便說我名字就好。”顧城拱了拱手。
“少爺一大早就出去了，你不妨換個時辰再來?！?p> 聞言，顧城悻悻然，便要退去。
可他剛退出一步，那門房還未來得及關(guān)門，顧城忽又出聲道：“那林夢清姑娘在否，我與她也是相識的?！?p> 門房有些詫異，但看了顧城片刻還是說道：“那你在此等候，我這便去通報一聲，你是叫顧城可對？”
顧城點點頭。
片刻，那門房又開了門，對顧城客氣道：“這邊請?！?p> 顧城隨著門房入了林宅，便徑直往深處走去，一路上亭臺玉棟、雕梁畫閣，還有些園子，里面樹木花草、碧潭奇石，景致優(yōu)美，寧靜愜意。
可顧城卻始終低著頭，無暇顧及，甚至心里還亂糟糟的。
正自心里胡思亂想著，顧城已經(jīng)來到一間書房門口。領(lǐng)路的門房站在門口示意顧城進去，顧城猶豫了一下，推開房門踏了進去。
早春的天氣還有些陰寒，但房間的碳爐里燃著木炭，把房間熏得暖烘烘的，空氣里還散著絲絲熏香，顧城一進來便感到渾身舒坦。
正對著門放著一張長桌，桌面上擺了些筆墨紙硯，后面的墻上還掛著些并不好看的字畫，右邊對窗架著一張琴，左側(cè)是個小隔間，門口垂著珠簾，從稀疏的縫隙可以看出這是個供人休憩的小間。
而在長桌的右側(cè)，一個穿著淺綠裙裝的纖細(xì)身影正自低頭揮舞手里的毛筆，連顧城走進來也絲毫不受打擾。
“林……林姑娘！”
顧城輕喚了一聲，可林夢清像是沒聽到似的，連眼皮也不抬一下。
顧城見其不理會自己，一時尷尬地僵立于原地，連門也忘記關(guān)上。
一陣透著寒意的微風(fēng)拂過，桌面上輕薄的宣紙也輕輕卷動。
“你不將門給闔上，是想凍死我嗎？”
林夢清直起身軀，皺眉瞪著顧城，手里還攥著毛筆。
顧城見其明眸渾圓，小巧的鼻子微微蹙動，白皙光潔的面頰微鼓，氣呼呼的，甚是可愛，一時竟又呆立原地。
“你是不是聾了？”
直到嬌叱再次傳入耳朵，才手忙腳亂地將身后的門給闔上。
然而林夢清隨即又底下頭，握筆的手在紙上不斷來回移動著。
顧城想說些什么，可見林夢清神情專注，又不忍打擾，便往前踱了幾步，來到長桌邊上。
只見桌上鋪著一張紙，而林夢清竟在提筆作畫，那畫上一只似雞非雞似鴨非鴨的禽鳥正做展翅狀。
顧城仔細(xì)端詳片刻卻仍不知所畫為何物，于是便問道：“林姑娘，你畫的這究竟是何物？”
林夢清瞥了一眼，道：“你看不出嗎？”
顧城不懂書畫，卻也覺得此畫還不如自己小時候在地上的隨意涂鴉，于是邊胡亂猜道：“想必是只肥鵝？”
林夢清一愣，隨即道：“這分明是只仙鶴！”
顧城聞言卻是呵呵笑了起來，道：“那這仙鶴也委實是太丑了些?！?p> 正自笑著，顧城忽覺空氣有些冷冽，他一抬頭，見林夢清寒著臉，原本就白的臉頰又白了幾分，當(dāng)即收斂了臉上的笑容。
顧城心中暗自埋怨：“顧城啊顧城，你可真是個蠢貨，方一見面便惹了林姑娘不快。”
他輕咳一聲，欲移開話題：“林姑娘，我們也許久未見了，卻沒想到你也來鎬京了?！?p> 林夢清被攪了本就不多的興致，索性將筆放下，轉(zhuǎn)身坐在木琴前，也不彈，只輕輕撫動，琴弦微顫，發(fā)出一縷縷清冽的聲響。
“哼！你來我家做什么？又要借宿嗎？”林夢清不答反問。
顧城本就是來尋她的，此刻卻說不出口，只好道：“我昨日在杏芳園遇見林姑娘之后，又遇見令兄了，他說若是我這幾日閑來無事可來尋他，一起游覽這鎬京一番。”
林夢清見其提起杏芳園，臉色泛紅，微顯羞澀，整個人顯得愈發(fā)生動起來。
“那日我是去尋林夢賢去了。”林夢清解釋般地說道。
顧城當(dāng)即把昨日情形說了，聞言林夢清臉色稍霽。
“我哥哥他一早便進宮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不如今日晚些時候你再來吧?！绷謮羟逅埔矡o意閑扯，便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顧城一驚，不想自己入了這林宅還沒有多少時候，更沒和林姑娘說上幾句話呢，便要逐客了。
于是忙道：“那可不行！晚些時候我和一朋友約了一起喝酒，我還是再等等吧?！?p> 聞言林夢清側(cè)臉看來，有些疑惑：“你在鎬京哪里來的朋友？”
“卻是今日剛結(jié)識的朋友，為人十分有趣?！鳖櫝且埠敛浑[瞞，一五一十便將此前的事說了。
林夢清思忖片刻，烏黑的眼眸滴溜溜地轉(zhuǎn)著，忽笑著道：“顧城，你說我們算不算朋友？”
顧城見其笑的甜美，心下怦然一動，有些結(jié)巴地說道：“算……算的，當(dāng)然算了?！?p> “那你們喝酒帶上我行卻不行？”
顧城驟然欣喜，能與林姑娘一起玩耍，他可是求之不得的。
只是終究有些顧慮：“鎬京人多，三教九流數(shù)不勝數(shù)，你一個姑娘家晚間外出飲酒，怕是不太好。若是讓林公子還有林伯父知道是我?guī)愠鰜淼?，怕是要怪罪于我。?p> “哪里來的這些婆媽？我都不在意，你反倒猶猶豫豫，你是怕出了狀況你不能護我周全？那你且大可放心?！绷謮羟遴僮斓馈?p> 顧城臉色微窘，心道此番如何不能讓個姑娘看扁了，于是連忙道：“我同師父學(xué)了劍術(shù)的，自然是沒什么好怕的?！?p> 終究是渴望戰(zhàn)勝了心憂，便應(yīng)下了。
顧城歡快地踏出門，又回首再次確認(rèn)了約定的時辰地點，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完全忘了方才自己還說要在此等候林夢賢。
顧城走在回酒樓的路上，午時的太陽曬在身上暖洋洋的，好不舒服。
他瞇著眼，耳邊的嘈雜完全入不了他的耳朵，仿佛天地間只剩他一人而已，即便之前見著李天然那般的神仙人物也沒讓他像此刻一般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