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翻過一個小山包,已經(jīng)能瞧見不遠處那個無比熟悉的小鎮(zhèn)子。鎮(zhèn)子建在河邊,規(guī)模不大,周邊都是青青野草,再遠些能隱約看見些田地,全都是綠油油的。
本是一片盎然生機、春光明媚,顧城卻忽感涼意透骨,不自覺地緊了緊衣衫。
遠遠地瞧去,竟有不少人在鎮(zhèn)里來來往往,和他原本以為的荒蕪凄涼景象大相徑庭。
想來也是。顧城嘴角露出苦笑。
此地地處大乾王朝腹地,離國都也不過百余里,本就人煙稠密,加之鎮(zhèn)子又依水而建,往來船只頗多,商賈旅人常在此歇腳,故長久以來這個鎮(zhèn)子就頗為繁華興盛。
哪怕經(jīng)歷了五年前的那場駭人聽聞的慘事,可到如今,也早已看不出當初的悲涼了。
看著那有些熱鬧的景象,顧城心里有點不是滋味,不知道師父為什么非要從這里經(jīng)過。他轉(zhuǎn)頭看了看正騎在馬上優(yōu)哉游哉的老頭,又一次問道:“師父,何時教我修仙?”
“那你又為何想要修仙?”
顧城撓了撓頭,這著實是個問題。
五年來他每次同師父提及修行一事,師父便這般反問他,他也給出過無數(shù)個回答,可師傅卻總搖著頭,笑嘻嘻地把他打發(fā)了:“時候未到?!?p> 于是,顧城便等著,心想總有一天師父會教自己。
可這一等,便是五年。
回到此刻,顧城回想起前幾日在城里遇到的說書人,便答道:“自然是仗劍天涯,快意恩仇。等我修為高了,便先去把仇給報了。然后嘛……然后自然是縱橫千萬里,劍寒十四州?!?p> 顧城自覺說得豪氣干云,一股意氣自心底而起,加之自己的遭遇,此番說來倒也應情。
“江湖草莽,你從哪兒聽說的這些胡言亂語?這修的哪里是仙。”騎在馬上的老頭優(yōu)哉游哉,語氣隨意灑脫。
顧城他哪兒見過什么神仙,唯一的所謂“神仙”就是眼前這個須發(fā)灰白,看上去年逾六十的老頭。可相識十六年來,顧城可從未在他身上看到過什么仙家氣度。
顧城咧了咧嘴,也不作答,目光卻又望向不遠處的鎮(zhèn)子。
“師父,今晚我們要在這里歇腳嗎?”顧城的語氣似乎有些抵觸。
溫靜安策馬來到顧城身邊,笑呵呵地說道:“離家五年,此番你難道不想回去看看?”
顧城一愣,隨即脫口而出:“有什么好看的?這里再沒有我一個相識之人,還算什么家?!?p> 溫靜安笑容斂去,微微點頭道:“說的也是。物是人非??!”
見師父有所認同,顧城頓了頓又道:“時候還早,不如我們繼續(xù)趕路,也好早些出塞?!?p> 溫靜安搖搖頭道:“這卻不用了,便是出了塞,依舊還遠著呢。此去少則四五年,無需這般趕,該歇息便歇息吧。”
說著,溫靜安便率先下了山坡,騎著馬一顛兒一顛兒地朝鎮(zhèn)子走去,悠然自得。
聽到這話,顧城卻靜不下來了。他神色一驚,扯住韁繩,兩腿一夾馬肚便追了上去,嘴里還喊道:“師父,這勞什子漠北竟這么遠嗎?那我們何不直接飛過去?不然又要吃這好些苦?!?p> 溫靜安微微側頭斜眼瞥了一眼顧城,心想這小子是不是故意揶揄自己,可看他真誠的臉色卻也不似作偽,于是便微笑道:“我自可以飄然而去,可不是還有個你嗎?”
顧城撇了撇嘴,心中不大相信。
他看了看天色,此刻太陽已不似正午那般耀眼,且偶有屢屢春風撫來,驅(qū)散了些許寒意,甚是舒服。
他又看了看河邊柳樹上時起時落的鳥兒,頗有些羨慕道:
“師父,你既是仙人,就不能帶我御風而行嗎?”
溫靜安將他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哂笑道:“等他日你也成了仙,這天地之大,也就任你遨游了,何必急于一時?!?p> 見師父又搪塞自己,顧城低頭輕輕說道:“他日又是何日?”
溫靜安也不作答,笑瞇瞇地繼續(xù)前行,只留下顧城埋頭沉思。
當年剛隨師父前往揚洲之時,十一歲的顧城還懂不得許多,只覺得這個救下自己的老頭著實像個高人,可一路上溫靜安除了一套看起來不大厲害的劍術,卻并未教顧城其他東西,這難免讓顧城對溫靜安所說的話語起了疑心。
可待到了揚洲,那揚洲林家的盛情款待卻又讓顧城覺得,自己這便宜師父也并非江湖騙子之流。
雖說顧城并沒有聽過這什么林家,可只觀其家宅院落便可知這林家不簡單。
正自想著,顧城的馬兒走走停停、晃晃悠悠,卻也趕至上源鎮(zhèn)左近,他抬頭望去卻見溫靜安正在小鎮(zhèn)門口,似是在與一人攀談。
這人四十歲上下,穿著青色長衫,面容俊郎不凡,長發(fā)散在腦后,雙手籠于袖中,像極了落魄的教書先生。
顧城策馬向前,湊到近處,卻見那人瞥了自己一眼,隨后又對師父說道:“兩位遠道而來,想必心困體乏,還是快些尋間客棧歇息吧?!彪S后竟轉(zhuǎn)身就走。
溫靜安也未多說,轉(zhuǎn)頭招呼顧城,旋即也進了鎮(zhèn)子。
顧城有些摸不著頭腦,便開口問道:“師父,那是何人?你在這里竟還有舊識嗎?”
溫靜安走在前面,面無表情,也不說話,仿似沒有聽到顧城的詢問。
顧城見師父不理自己,也不繼續(xù)追問,反而轉(zhuǎn)眼看向街道兩邊林立的商鋪、食肆、酒館。
整個鎮(zhèn)子的布局與五年前并無兩樣,只不過各家店鋪門前的招牌卻都換了個樣子。越往前走,顧城心中便愈發(fā)感慨,這鎮(zhèn)子如今之繁華,比之當初竟有過之而無不及。
也不知當年的事還有幾人知曉。
鎮(zhèn)子不大,兩人很快便來到一家名為上元的客棧之前。
看著門楣上的牌匾,顧城心中微訝:“當年此地就是一處客棧,倒也不必出奇,可如今這客棧卻連名字都不曾改,牌匾也未換,實在不知是這店的東家太過憊懶,還是太過灑脫?!?p> 溫靜安方一踏過門檻,店小二便招呼過來,一邊招呼兩人坐下,一邊笑臉問道:“兩位客官,敢問是打尖兒還是住店?”
“先上些茶水,唇干舌燥如何開口?!睖仂o安大喇喇地坐下,目光沉靜地看向店小二。
那店小二不知怎的,看著溫靜安的眼睛竟忽然有片刻失神,溫靜安眨了下眼,店小二才突然驚醒,連忙答應道:“好嘞,客官您稍等,我這就去給您沏杯茶?!?
樂觀的桑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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