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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州某處,一個看上去有些陰沉的中年男人負(fù)手立于院中,凝望著空中聚散飄離的浮云,伴隨一聲嘆息,口中緩緩?fù)鲁鲆豢跐釟?,自言自語道:“那個丫頭,如今也快有雙十年華了吧,何時才能找到你呢?”
身著華服的年輕人手中捧著一盒狀之物,黑色絨布覆蓋在上,低斂著眉眼朝著那個那個中年人走來:“義父,此行所得。”雙手將其恭敬的捧在中年人面前。
中年人緩緩將放空的視線收回,落在青年人的手上,還沒有接過的意思,與他說話的聲音比剛才冷漠了許多:“最近,可有什么消息嗎。”
年輕人微微低頭,像認(rèn)錯一般:“近一年內(nèi)又尋到幾個會醫(yī)的女子,但是年紀(jì)都與義父所說不符?!?p> 原本還盯著他手的眼睛,瞬間變的如鷹一般凌厲,盯上了對面的年輕人:“已經(jīng)快十年了吧,連個普通醫(yī)女都找不到,還是說,你沒有能力幫我找到人?”
聲音并不算大,語氣也是淡淡的,可聽在年輕人的耳中,比森寒的匕首還要尖銳,慌忙跪倒在中年人面前,光是聽膝蓋觸地的聲音就知道那力度有多重了:“義父息怒,醫(yī)女或是不難尋,但是既會醫(yī)術(shù)又會輕功的少之又少,更鮮有義父所說的不滿雙十年紀(jì)的女子,著實……困難?!?p> “是啊,神醫(yī)谷那樣的醫(yī)術(shù),那樣的輕功,世上絕無二人?!敝心昴腥搜壑械牧鑵柕?,眼神有些飄遠(yuǎn),“起來吧,此次環(huán)采閣(青樓所在的某地)讓無心去吧,你去查看這次的神醫(yī)谷的消息真假,若是為真,務(wù)必帶回。她如今,應(yīng)當(dāng)不止是醫(yī)術(shù)輕功了得,記著,她必是傾城絕世的容貌?!?p> “是。孩兒定當(dāng)將人尋回。只是無心他……”
“我知道,無為公子嘛,沒指望他能做成什么,我也相信你有能力追回他的損失?!?p> “是!”青年人低頭斂下的雙目,不可名狀的瞇了瞇,因牙關(guān)緊咬,臉頰兩側(cè)的肌肉似是繃緊了幾分,只是站在他高處的中年人并未看到。
“東西放下,去吧?!?p> 年輕那人這才將手中之物小心翼翼放在地上,起身后退了幾步才轉(zhuǎn)身離開。如果有人看到這一幕,一定不會相信這兩人會是父子關(guān)系,而會認(rèn)為是主仆關(guān)系。
此時還在千機谷中的莫輕淺,仔細(xì)觀察著周圍,確定再聽不到機璜的聲音,也沒有鋼針從四面而來,這才轉(zhuǎn)身蓄力朝著擋在路上的竹障劈去,劍氣破開竹障的一瞬,賀思思被勁風(fēng)逼的別過臉,抬起手臂擋在面前,擋去向她飛來的些許泥土與木渣,也擋住了她臉上的少有的局促。
好在那銀線雖鋒利倒不算堅韌,一劍揮出便可斬斷,莫輕淺身上的只留下鋼針沒入后的森森鮮紅。原本白衣如仙的她現(xiàn)在卻是狼狽不堪,從竹障之后走出,腳步虛浮,渾身帶血,與她蒼白的臉色成鮮明的對比,看向賀思思的目光亦沒有關(guān)切的意思,如看陌生人一般。
果然不可輕信于人,即便是看上去這般純善的少女,也可能會陷你入絕境,這便是她初入江湖以來,受到的第一個教訓(xùn)。勉強踏出幾步后身體再無法支撐的倒下,眼睛在閉上之前恍惚間看到了賀思思放大了的臉。
賀思思有些著急的沖上前,見她已經(jīng)暈了過去,身上盡是觸目驚心的傷口,都不知要如何出手扶她,只是盡可能的小心使力將她扶靠在樹邊,別扭的別過臉,咬著下唇,起身跺腳,扭頭跑開了。
再次清醒過來的莫輕淺,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沉下來,半睜開的眼恍惚間看到了一團火光,瞬間躍而起向后退去,直到后背撞上幾丈外的一棵大樹上,悶哼一聲,落在地上,身上剛剛包扎好的傷口再次印出血紅色。
遠(yuǎn)處拿著水囊走來的賀思思看到她的動作驚呼出聲:“你在干嘛,我好不容易包扎好的?!毙睦锵胫约嚎墒菑募依锿祦淼慕饎?chuàng)藥都給她用了,怎么才走開一會兒去打水,她就像見鬼一樣飛出,若非有樹擋著,她這是要飛多遠(yuǎn)。
遠(yuǎn)離了火堆的莫輕淺這才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傷口已經(jīng)上了藥,只是包扎的樣子不敢恭維,還有些傷口沒有包扎上裸露在外,再觀手掌之上,一只手幾乎裹成了饅頭狀。
賀思思將水囊扔在一邊,沖到莫輕淺身邊,雖然因為看到自己好不容易用藥止了血的傷口,就在她那一撞之后再次破裂而感到生氣,可扶起莫輕淺的動作還是小心翼翼。
“知不知道我多辛苦才給你包扎好傷口,本姑娘可從來沒做過這種事。”
“謝謝。”聲音聽著冰涼如水。
賀思思沒好氣的撇了她一眼,是自己害她這樣,再多責(zé)怪的話到了嘴邊也說不出口了:“現(xiàn)在怎么辦,藥都已經(jīng)用完了。”
莫輕淺從自己的隨身包袱中摸出一個白色瓷瓶,遞給賀思思,有些有氣無力的說:“用我的?!?p> 她身上的傷口雖多,大都是擦傷或是貫穿,唯一慶幸的是她都躲過了要害,只要敷上藥,好好休息幾天養(yǎng)養(yǎng)就行了。她確實有些累了,也顧不得去細(xì)想,這些點狀貫穿的傷口,本來不需要太多傷藥,偏偏被這個毫無半點療傷經(jīng)驗的賀思思竟用掉了整瓶的藥。
上好了藥,賀思思想要扶起離沫來到火堆旁,她卻怎么都不肯。莫輕淺只有借口說自己的傷口最好不要挪動,搪塞了過去,賀思思只好不再強求她,自己來到火堆旁取暖,撿起剛才扔掉的水囊想要拿給離沫時,看她已經(jīng)閉上雙眼,臉上是盡是壓抑痛苦的神色,便不忍打擾,就隨她睡去。
次晨,莫輕淺悠悠轉(zhuǎn)醒,身上披著賀思思明黃的外衫,抬眸四處看去,沒有尋到賀思思的身影,扶著身后的大樹勉強起身,果然還是她自己配的藥效更好一點,一晚過去,昨日的傷口已經(jīng)都結(jié)痂了。
此時的賀思思,正偷偷拿走了原本給父親準(zhǔn)備的食物。床上還在睡著的中年男人一向淺眠,被一陣輕微的窸窣聲音吵醒,就看到賀思思正手中拿著一個包裹正躡手躡腳的往出溜,一聲暴喝:“賀思思,你干什么去!”
聽到父親的聲音,賀思思一個激靈,抱緊了從父親桌上偷來的東西撒腿就跑。這也怪不得賀思思,整個千機谷內(nèi)基本上只有他們父女兩個人,平日的吃食都是谷外一個相熟的老伯定時給送來,尤其是肉食,谷中溫度較谷外偏暖,肉食不易保存,只有每次老伯送來食物的前幾日他們父女倆才會有肉吃,賀思思懷中抱著的,正是谷中短期內(nèi)僅剩的肉食,要不是看著離沫受傷,她又一時心軟,不然怎么會去偷自己親爹的吃食。賀思思眼前似又出現(xiàn)昨夜離沫臉上那副隱忍的表情,對于自己偷拿父親食物的事,便半點負(fù)罪感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