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六日,下午,郊區(qū)的一家洗發(fā)店內。
服務員正一臉厭惡地為躺著的我清洗許久未洗的頭發(fā)。
也是,為了省錢,我不愿去每天洗頭洗澡,甚至如果可以的話,我連飯都不想吃,就想一直睡下去。
睡美人被吻醒是什么感覺我不知道,但我被弄醒的話,肯定是會生氣的。
除非,也是被吻醒。
最好還是個美女。
服務員終于糊弄完了抓洗我油膩頭發(fā)的任務,像是表達不滿一樣,對著我的頭甩了兩下手上的水,然后找個毛巾扔到我臉上。
我不指望服務員能本著“顧客就是上帝”的理念待我。因為我是個沒錢的顧客,還是個為了省錢步行幾十里跑到郊區(qū)理發(fā)的好幾天不洗澡的顧客。
也是,父親忙著討好富婆,工作早就放棄了,母親又是家庭主婦,沒有什么職業(yè)收入,只能靠天天做十字繡賣錢,勉強維持只有兩個人的家庭生計。
所以別提零花錢了,壓歲錢都沒有。我只好自己省著點花,用母親給的少得可憐的生活費精打細算地度日。
這次也是,要是再不剪剪,我這頭發(fā)都快遮住眼睛了,其實遮住眼睛反而會好些,因為現在這種快要遮住卻遮不住的長度,頭發(fā)老是扎眼睛……
但我卻不能不剪,不然就會被人問。
有人說把快樂分享給別人,你會得到雙倍的快樂;把痛苦分享給別人,你會減少一半的痛苦。
我對這句話表示不屑,并且深信這是作家說的,因為他們需要素材。
當人們不知道你的痛苦,你就可以忘掉痛苦輕松地與他們相處。
但是如果他們知道你的痛苦,他們就會流露出一種自認為是善意的憐憫眼神,去狠狠地刺痛你本來就殘破不堪的心靈。
“理什么發(fā)型?”
理發(fā)師對我旁邊坐著的那位問道。
“剪短點?!?p> 理發(fā)師臉色有些不悅了:
“剪多短?”
“稍微短點就行?!?p> 那人玩著手機隨意地說道。
不知道為什么,我感覺理發(fā)師聽了想打人。
但他忍住了。
由此可見理發(fā)師比服務員素質要好,這也是我選這家店的原因之一。
要是理發(fā)師也厭惡沒錢的我,給我隨意整個發(fā)型,我可能會被同學們熱切地圍觀:
哎,張之舜,你怎么放棄治療了……
想想都害怕。
很快就到我了,理發(fā)師給我圍上圍布后問:
“還跟上次一樣?”
我點點頭。
其實我要求的也是剪短點……
只不過來了幾次之后他就知道怎么剪了而已。
“每次給你剪頭發(fā)都覺得,你這發(fā)質是真的好?!?p> “怎么講?”
“因為太硬了,推子推不動……”
額,我要是跟他說我這是長時間不洗頭導致的,他會不會打我?
不對,他是理發(fā)師,他應該是在知道這一點的情況下才說這個的。
那就說明我的發(fā)質確實好。
既然發(fā)質好,再少洗幾次頭也沒事,這樣還省錢。
我嘿嘿一笑:
“那以后就只在你家洗頭了。”
“滾!”
……
在城里理發(fā)便宜的也要一次十五,郊區(qū)能省八塊,這樣就能多理一次。
雖然遠點,但走幾十里的路程,就當消磨時間了。
周六日,出城的車輛比進城的車輛的要多些,以至于馬路這邊交通都堵上了,那邊卻還穿梭飛快。
我不喜歡聞尾氣,也不喜歡聽罵街的聲音。
所以我只好再多走幾里,避開車多的路段,繞遠回家,況且我也不著急回去。
一個人漫步的時候思路總是會很清晰,這點很神奇,不知道為什么。
想起父母親曾說,他們相愛是在大學之后,當時父親開了家診所,母親為了謀生計,到省城里四處打工,最終跑到了我父親的診所里當護士,然后與父親看對眼了。
父親有文化,可惜學歷不高,所以大醫(yī)院都不用他。但他心氣兒高,就借爺爺奶奶的積蓄,自己開了家診所。
我到六歲的時候,診所還在,還遇見過一次別人給他送錦旗:
“妙手回春,媳婦懷孕?!?p> 錦旗雖然有點歧義,但當時父親無疑是個好醫(yī)生。
這是母親的看法,也是省城里人的看法。
后來我們家搬到京城,診所就不干了,因為京城里大醫(yī)院不少,診所辦不下去。
幾年后我問母親,父親為什么現在出軌了,以前怎么沒有。
母親說了兩個字——醫(yī)德。
這也是給我起張之舜這個名字的原因,“天下明德,皆自虞舜始”。
這條路沒什么車,也沒什么人,是個單行道,路邊不知名的花還在開,全然不顧秋風的蕭瑟。
遠處只有一小片一小片的磚房,也看不見人煙。
周圍沒有幾棵樹,柏油路也似乎經久未修了,變得不太平整,有的地方甚至還出現了碎裂,弄得地面凹凸不平。
不過我是步行,倒也不挑剔,不如說這樣奇怪的路面把汽車尾氣阻隔在外正合我意,就是微冷的風讓我難受。
天還沒暗,路燈已經亮了,眼見整條路的路燈開始不斷地閃爍,我叫苦不迭,只好找個小樹躲起來。
不凡者來了。
破風聲在呼嘯,我雖然沒有看過不凡者打斗,但也能猜到,這破風聲想必就是有人在高速移動吧。
“你只會跑嗎?”
這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是——
白哲?!
也許是跟不上敵人的速度,白哲聲音有些低沉。
我暗自驚奇平時毫無表情的白哲此時竟有些出離憤怒了!
身穿休閑裝的白哲追趕的人突然停下了,就在我左前方不到一百米的距離。
是個身材高挑的女子,身穿藍色的華貴旗袍,氣質優(yōu)雅而高貴,彷佛是我國古代的王公貴胄。
只不過皮膚是微藍色的,這點很是古怪,不過既然是不凡者,皮膚有些不一樣,也能理解。
她此時正立在路燈上,右手抓著白湘兒的秀發(fā),吊著她。
白湘兒面露痛苦之色,卻無力反抗。
白哲在不遠處的路燈上也停下了,眼睛微瞇。
他看起來真的生氣了,我只見白哲對他妹妹笑過,對其他人就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一般,他妹妹,很可能就是他的逆鱗。
當然,也有傳言說他真的失去了情感。
“生氣了?”
高挑女子咯咯地笑,絲毫不在意白哲的怒火。
“本來也就是想讓你出手的,生氣才好?!?p> 生氣才好?
我不禁開始為這個女人擔心起來,白哲可是修靈者啊!
天資不錯的修靈者幾年之內就能步入一流不凡者行列的啊!
他是人類武力金字塔頂尖的存在??!
你不過是跑的快些,為什么要激怒他?
嗖!——鐺!
不知從哪里射來的有些泛紅的箭矢被女子瞬間擋下而變得破碎。
“咯咯咯,速度還行,但力度不夠?!?p> 旗袍女子拽著白湘兒的頭發(fā)搖了搖,彷佛在說,要是只有這點實力,你的妹妹就要不回來了哦。
“啊~”
白湘兒痛苦地發(fā)出呻吟,雙手想上抓卻怎么也夠不到。
她似乎失去了力量,可能被施展了某種法術吧。
白哲見狀,怒意更甚,踏碎路燈飛出,裹挾著靈力的一拳直奔旗袍女子的面門。
這一拳似乎威力不小,因為她也是不敢托大,松手扔下白湘兒雙手去擋的拳頭,但這旗袍女子顯然也不是一般的不凡者,挨了這一拳,也僅僅只是退后兩步,毫發(fā)無損,然后,懸浮在空中!
白哲的腳剛一找到路燈作為著力點,便又踏碎,再度轟出一拳。
“同樣的招數對我可……”
旗袍女子還未來得及抵擋這一拳,便發(fā)現從白哲的背后便已經射來無數只剛才那樣的箭矢,只不過顏色更為艷紅!
轟——嘭!
女子像流星一樣被斜斜地砸落地上,擊碎了原本就破爛不堪的柏油路,形成一個直徑三米的蜘蛛網般的裂痕,頓時碎塊濺起,煙塵彌漫。
白哲沒有去管身后被扔在地上的白湘兒,而是看著正在泛起的煙塵。
我不禁為不凡者強大的力量感到震驚:
挨了這一擊誰還有戰(zhàn)斗力!
剛才除了那一拳力量爆表之外,少說還有五十多只箭,而且無一落空,全部擊中,在同一瞬間!
白哲的眼神中怒氣似乎消退了一些,但他并沒有打算就此收手,好像要繼續(xù)教訓這個欺負他妹妹的女人。
“不錯嘛!”
煙塵漸漸散去,女子高挺著站在坑里,面帶笑意地看著白哲。
竟然沒事!
白哲皺眉: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
白哲說啥呢?
咦,地上的白湘兒怎么不見了?
臥槽!怎么又跑她手里了!
女子笑笑,“好,那我不為難她,不過你要陪我打到開心為止哦。”
說罷,便把白湘兒踢在距離我不到十米的地方。
我懷疑她是故意的。
他們是不是發(fā)現我了……
不會殺了我吧?
我也不是什么時候都想死的……
趕緊摒息凝神,心里默念: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但,這就意味著你要承受我更多的實力了哦,不要緊嗎?”
女子似乎有些狂傲,但白哲那邊似乎沒有表示。
難道她比白哲還強?
不可能吧?
地面開始顫抖,碎石在輕微移動,空氣彷佛凝滯,嘈雜的震動聲四起,我因站立不穩(wěn)而扶住面前的樹。
轟!
白哲腳下的土地突然鉆出一只巨大的石塊組成的手,似要將他死死握住。
白哲踏在這石手上,接力躲避,但地上的石手卻接踵而至,白哲只好再行躲避。
轟!轟!轟!……
一時之間,巨大石手接連拔地而起!
旗袍女子雖然站在原地,但眼下似乎僅憑這些石手就足夠白哲應付的了。
不對!
她知道困不住白哲!
只見她皮膚開始發(fā)亮,一種無法想象的熾白能量自她體內爆發(fā),同時還有肉眼不可直視的光和滾燙的熱!
我慌忙閉眼用手遮擋。
一場能量風暴瞬間波及她所在的這片區(qū)域,我再睜開眼時,所有的巨手都不見了!
而且我發(fā)現她腳下的那片柏油都化了!
周圍的土地更是以一種被燒焦的姿態(tài)出現!
離她近一些的樹直接燒禿!
空氣中立刻彌漫著瀝青和樹木被焚燒的刺鼻味道。
等等,怎么還有一種糊味……
臥槽!
我頭發(fā)也燒著了!
剛花七塊錢理的新發(fā)型??!
好貴的!
我急忙撲滅頭上的火焰,但已經跟狗啃過的沒什么區(qū)別了,還弄得一臉黑。
再看他們。
白哲瀟灑地散去抵擋能量的靈陣,竟然毫發(fā)無損!
而那個發(fā)出熱量的女子現在身體只是微微發(fā)光,肯定也沒事?。?p> 你們這些不凡者,真他娘的……
哎,還有一個人!
我面前的躺在地上的白湘兒似乎更慘,別看只比我近了十米,但我只是被燒個頭發(fā),她連裙子都燒著了!
明黃色的火焰在她的裙擺上越燒越旺……
要救火嗎?
救火的話就會暴露自己,就可能會死。
不救火的話……的話……等等,我好像看到了她的粉色內褲……
而且內褲露的越來越多了!
到底救不救!
我盯著那片誘人的粉色陷入了有史以來最困難的抉擇。
不管了!
救人要緊!
我急忙跑出去把白湘兒拉回來,用自己的衣服撲滅她身上的火焰后,才喘一口氣。
回頭再看,他倆好像沒有發(fā)現我……
真特么神奇!
抵御了熱量的白哲,再度施展靈陣,一抬手,便是幾十個大小不一的靈陣同時出現,而且全都是面向旗袍女子的。
嗖嗖嗖……
轟轟……
這次不只是箭矢了,還有長槍!
女子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就已經被四周這些靈陣射出的武器逼的無路可退!
連續(xù)不斷的攻擊造成連續(xù)不斷的爆炸聲,折磨著我脆弱的耳蝸,偶爾還有火焰的熾熱令我有苦難言。
當真是神仙打架,平民受罪。
天色已經暗下來,這邊由于旗袍女子剛才的能量爆發(fā),導致路燈全部損壞,十分昏暗,只有旗袍女子身體還在發(fā)著光芒,散著熱量,只不過這次發(fā)熱雖然是持續(xù)的,但沒有之前那次爆發(fā)來的強烈。
現在覺得口干舌燥,仔細看時,身上各部位也已經出現了輕微的燒傷,可能是皮膚表皮的神經被燒毀,所以沒有察覺到疼痛吧。
我悲涼地笑笑,面對不凡者,普通人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生命是這般的脆弱,我可以碾死螞蟻,也同樣可以被不凡者碾死。
其實不僅是人,連地面都在冒著熱氣。過多的熱似乎將地面的水分全部蒸發(fā)出來,使地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龜裂并發(fā)出枯竭的呻吟。
光線很暗,有些看不清了,我也不太想看他們的打斗了,但我的頭卻毫不爭氣地轉了過去……
白哲的身影不是很清晰,但隱約能看出來他在急速移動,具體是進攻還是防御看不太真切。
但靈陣卻很光亮,每次或攻擊或防御總是很耀眼。
旗袍女子身體發(fā)著光和熱,一邊笑,一邊攻擊,從左到右,從上到下。
這好像是她的真實實力,因為她現在打斗全憑著身體防御力高而硬撼,不再使用法術了。
你能想象嗎?
在一個路燈損壞光線不足的夜初,遠處的磚房和樹木隱約可見,黑黝黝的有著一段被燒化了的柏油路的土地上,一個身體發(fā)在空中劃過流星般美麗藍白色光芒的高挑旗袍女子,總是被周圍艷紅靈陣的攻擊所圍困,卻又一次次地或躲避,或硬抗那些暗紅色的槍和箭矢,另一個則是移動在黑暗中,穿著休閑裝的不斷施展靈陣的短發(fā)少年。
而臉上都是黑灰的我在他們的不遠處躲在樹后觀看,旁邊躺著一個被燒得露出一半內褲的美少女……
畫面絕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