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暗戀

　　人長時間不曬太陽，是會發(fā)霉的。

　　經(jīng)過連續(xù)幾天的陰雨天，沈奕總是覺得自己身上有股霉味，還好這天陽光不錯，而他也被人推出去，曬太陽。

　　天氣不涼也不熱，柔和的陽光灑在身上，讓人覺得身上充滿了暖意，同時也會覺得整個人都變懶了。

　　這么好的天氣，他倒是希望能到處走走，散散步，但這個要求對現(xiàn)在的他而言，有些奢侈。

　　畢竟他是一個雙腿殘廢的人，想要站起來，甚至還想蹦跶幾下，的確是妄想了。

　　他算是提前過上了退休的生活了，不，不是退休，而是退休之后又癱瘓在輪椅上的生活。

　　“難得有個好天氣，你想去哪兒轉(zhuǎn)轉(zhuǎn)？我推你去。”

　　江倩推著輪椅，通常天氣好的時候，她不忙的話，就會將沈奕推出來曬曬太陽，不過這段時間她太忙了，再加上天氣的原因，沒有這么多時間。

　　所以沈奕很久沒能見到太陽了。

　　“我想去海邊看看，聽一下海浪和鳥鳴的聲音?！?p>　　江倩停下腳步，“你還是在這里曬太陽吧，也許能聽聽雞叫和犬吠?！?p>　　這家醫(yī)院所在的城市是個內(nèi)陸城市，哪來的海，不過倒的確能聽到雞鳴和犬吠。

　　某個幻想自己是狗狗的精神病人，不斷地學(xué)著狗叫。

　　“昨天我發(fā)現(xiàn)，有個病人不見了，之前一直是我在照顧他?！?p>　　“那又怎么樣？”沈奕說道，“也許是去哪兒玩去了，或者出院了?！?p>　　“他確實是出院了，我問了我的領(lǐng)導(dǎo)，他是這樣回答我的，但是，他不可能就這樣出院的，因為他的病情很嚴(yán)重，還有暴力傾向?！?p>　　“所以呢？你懷疑什么？”

　　“我懷疑……”江倩靠近他，小聲的說道，“懷疑他被害了?！?p>　　“你可以報案的?！?p>　　“嗯，我報案了。”

　　“讓我猜猜，我想他們一定會認(rèn)為你有妄想癥。”

　　“你怎么知道？”江倩驚又氣的說道，“他們確實是這樣說的！”

　　“也許你在精神病院待的久了，每天面對一些精神病人耳睹目染，也得了精神病了，建議你找個醫(yī)生做一下心理測試，說不定之后你和我就成了病友了?！?p>　　“胡扯，”江倩說著，又開始推動輪椅，這次是往病房的方向走，“我好心推你出來曬太陽，你這樣說我，那你還是回去發(fā)霉吧。”

　　“你這是公報私仇，可不太好。”

　　“嗯，是不太好，”雖然嘴上這樣說，但江倩卻沒有停下腳步，沈奕也無法擺脫被送回病房的命運。

　　“跟你聊會天，一整天的好心情都沒有了，等你什么時候?qū)W會該怎么說話，我再推你出去?！?p>　　“好，我慢慢學(xué)，”沈奕答應(yīng)道。

　　“你出不了院，簡直是活該，你上次還說醫(yī)生是精神病人，繼續(xù)這樣的話，你下輩子都出不去了?！?p>　　“我總不能說自己是精神病人吧，這樣我更出不了院了?！?p>　　“那你也不能說醫(yī)生是精神病啊，”江倩說道。

　　“我明白了，不過我現(xiàn)在改變主意了，我在這里有吃有喝的，為什么要出去，出去的話我好像也沒有地方可去，說不定還會餓死?！?p>　　“所以你是故意的咯？”

　　“不是，不過我慶幸我這樣做了，”沈奕說道，“萬一他真的放我出去了呢？我還是當(dāng)精神病人吧，總好過餓死。”

　　“嗯，這下我確定，你真的不是精神病人了，精神病人可不會有你這樣的想法。”

　　“我是精神?。　鄙蜣葓詻Q的說道。

　　……

　　陳淼淼辭去了那家飯店的工作，也不能說是辭，因為他連工資也沒有要，只是跟同宿舍的同事隨口說了一句，然后就走了。

　　他又回到原來的住處，這些天，他一直把自己關(guān)到家里，閉門不出，實在渴了就隨便喝點自來水，餓了，就忍著。

　　他那原本整齊的頭發(fā)變得十分油膩，蒼白的臉龐無比的憔悴，衣服上也滿是油污。

　　他盤膝坐在地上，前面放著一本攤開的筆記本，他握著一支鉛筆，他的手十分靈活，筆尖飛速的運動，很快筆記本上被他寫滿了字。

　　那些字很小，無法用肉眼辯出是什么，字與字之間，看似毫無規(guī)律，卻又不像是胡亂的排列，他的眼睛看著那些字，他的眼睛死死的盯著筆記本，耳根不時的動著，像是在聆聽什么。

　　很快，他又在筆記本上寫出了幾個小字，這幾個字寫完，他的眼睛變得通紅，盯著筆記本的向外凸出，眼球似乎要從眼眶中跳出。

　　筆記本上秘密麻麻的字竟然組成了一個圖案，圖案中有四個人的臉。

　　是四個女生的臉。

　　最前面的兩張人臉分別是已經(jīng)死去的女生林雨彤，薛鈴鈴，而第三張臉則是不久前死去的女生，陶芳。

　　被他親手殺死的女生。

　　第四張臉也是一個女生的臉，李夢曦。

　　陳淼淼緊緊的握住了拳頭，手中的鉛筆也在他的用力之下被折成了兩段。

　　“為什么，還是她！”

　　他從小就能聽到別人聽不到的聲音，很輕微的聲音，像是有很多人在他耳邊呢喃。

　　這些聲音或是熟悉或是陌生，可能說這個話的人遠(yuǎn)在千里之外，亦或者就在他的旁邊，也有可能是已經(jīng)死去的人。

　　那些聲音一直在他耳邊喋喋不休，開始他很害怕，后來他開始聆聽那些聲音，他會將那些聲音所說的東西用鉛筆寫在紙上。

　　但那些文字沒有任何的意義，那些文字組合成的圖案，才是其真正的涵義。

　　出現(xiàn)在圖案上的人，是已經(jīng)死去的人，或者即將死去的人。

　　開始他搞不懂是人出現(xiàn)在圖案上才會死，還是人因為會死，所以才出現(xiàn)在那個圖案上。

　　不過他已經(jīng)弄清楚了，他這是預(yù)知死亡的能力，他能夠預(yù)知到死亡。

　　出現(xiàn)在那個圖案上的人，是即將死去，或者是已經(jīng)死去的人。

　　“可是她為什么一定要死？為什么死的一定是她！”

　　這個世界上，如果還有陳淼淼在意的人，那就一定是她，李夢曦。

　　絕無第二個，至少現(xiàn)在沒有。

　　其實他與李夢曦之間并沒有太多的交集，在外人看來，他們是關(guān)系一般的同學(xué)，實際上也是。

　　他性格內(nèi)向，不善于與人交際，又沒有父母，也沒有任何親戚朋友，他很孤獨。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關(guān)心他，沒有人在意他，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

　　那天的體育課上，大部分同學(xué)都去上體育課了，班里面沒有留下幾個人，但他和李夢曦留在了教室里面。

　　李夢曦是為了學(xué)習(xí)，而他僅僅只是因為不想去上體育課。

　　李夢曦遇到了不會的題目，向他請教，這是他們第一次說話。他第一次跟人談?wù)撃敲淳?，那天他過得很快樂，他從來沒有跟人說過那么多的話。

　　雖然之后，他們之間僅限于見面打個招呼，或者是討論習(xí)題，但每天能看到李夢曦的微笑，是他最開心的事。

　　他甚至為了能讓李夢曦考到班里的第一，故意做錯題。每次看到李夢曦考到第一向他炫耀，他就十分的欣慰。

　　他們之間確實沒有太多的故事，有的只是他單方面的暗戀，甚至他都不敢開口表達。

　　但這僅有暗戀，是他黑暗人生中的唯一的曙光，因為是唯一，所以才珍貴。

　　他不能讓這道光消失，至少現(xiàn)在不能。

　　可是，她為什么要死！

　　如果她死了，那這道光就消失了。

　　“該怎么辦！”他拼命的揪著自己的頭發(fā)。

　　“做我的仆人，我能夠幫你！”這時候，他耳邊又響起一個聲音。

　　那個聲音他聽到過，很特別，與他所聽到的其它聲音完全不同。

　　上次，那個聲音說，“我知道你的秘密?！?p>　　現(xiàn)在這個聲音又找到他了，該相信那個聲音嗎？他不知道。

　　“你沒有選擇，只能接受我的提議！”

　　陳淼淼沉默著，終于，他下定了決心，開口問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