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平公最喜歡音樂,當(dāng)他在施夷之臺設(shè)宴招待來訪問他的衛(wèi)靈公,并聽了衛(wèi)靈公隨身帶的一個樂師叫師涓的奏了一曲悲哀的樂曲——《清商》的時候,覺得還不過癮,問他自己的樂師師曠:“難道《清商》就最悲哀了嗎?”師曠回答說:“《清徵》比它還要悲哀?!逼焦徒袔煏缱嘁磺肚遽纭罚瑤煏缒闷鹎賮硪蛔?,就有十六只玄鶴從南方飛來,列成隊伍,集在城門樓上,伸長頸子,張開翅膀,很有節(jié)拍地唱歌跳舞起來。
參加宴會的賓客們一個個都高興非常,平公更是歡喜,端起酒盅來為師曠祝壽。又問師曠,《清徵》就最悲哀了嗎?”師曠回答說:“那又不如《清角》了。”平公又請師曠替他奏一曲,于是,師曠就說出這是黃帝在西泰山會合天下鬼神時的樂曲,不能輕易彈奏,恐怕招來災(zāi)禍。平公一定要師曠奏《清角》,師曠不得已,只得拿起琴來,奏了一曲。
剛一開始彈奏,就有云出現(xiàn)在西北方,漸漸彌漫天空。再一彈奏,就刮來了呼呼的大風(fēng),隨著風(fēng)就飄來了傾盆般的大雨,把屋瓦吹了下來,把掛在臺上的簾子幔子撕成破布條,把席桌上的菜盆子湯鍋?zhàn)佣即迪碌貋碓伊藗€扁頭漲腦。賓客們駭?shù)盟纳⑻幼?,平公駭?shù)门婪阍诜坷冉锹渲共蛔〉念澏丁R院髸x國接連遭了三年大旱,平公也躺在床上生了一場重病
伯牙姓俞,楚國人,
伯牙善于鼓琴,是盡人皆知的。據(jù)說只要他一鼓起琴來,連駕車的四匹馬聽了也會仰起脖子向著天空噴吐,表示它滿心歡暢,正在哈哈大笑,這和伯牙的同鄉(xiāng)瓠巴一樣:據(jù)說只要瓠巴一鼓起瑟來,連潛藏在江底的丈多長的淫魚也會浮游出來,把頭露出水面,靜悄悄地側(cè)耳細(xì)聽
伯牙最初在成連先生那里學(xué)鼓琴,先生向他說:“我只能傳授你琴曲,卻不能轉(zhuǎn)移你的性情。我的老師方子春,他很善于鼓琴,能夠轉(zhuǎn)移人的性情,如今他住在東海上,你能和我一道去向他請教嗎?”伯牙說:“老師既然有旨命,我哪敢不遵從呢?!庇谑浅蛇B先生便和伯牙一道去到東海,同坐小船一直到了蓬萊山。
成連把伯牙留在山上,向他說:“你就在這里慢慢學(xué)鼓琴吧,過一段時間我再來接你回去?!闭f罷一篙子把船撐離岸邊,劃了槳自去了。成連去了十多天不見回來。伯牙孤零零地在海島上,一邊學(xué)鼓琴,一邊伸著頸脖四下張望。海島上一個人影也沒有,只看見杳杳冥冥的一片山林,只聽見海水頏洞噴涌的聲音。伯牙不禁愴然地嘆息道:“這下子先生真是轉(zhuǎn)移了我的性情了!”便撫弄著琴弦,放聲歌唱,根據(jù)眼前的景色和心里的感受,作了〈冰仙操》這樣一支琴曲。琴曲剛剛作完。成連便劃了船來迎接他回去了。伯牙才知道:所謂居住在東海的方子春老師,不過是成連先生口中虛構(gòu)的人物,是大自然在春天的一片景色。
伯牙自從經(jīng)過這番轉(zhuǎn)移性情的訓(xùn)練以后,他彈的琴就出神入化,成為天下的妙手。
有一回伯牙到泰山去游玩,忽然天不作美,下起一場暴雨,伯牙趕緊跑到一座山崖下面去避雨,琴童跟隨著他,獻(xiàn)上琴去。他就在崖下一堆大石頭上坐著,肅穆地?fù)崞鹎賮?。暴雨剎那間過去了,一縷縷陽光又從松柏樹的枝葉間灑落下來,崖壁上搖曳著斑駁的金影。伯牙心里有所感受,手指頭上彈奏的琴曲,就浄諍琮琮地響出了淋雨的聲音。一個叫鐘子期的青年樵夫,放下柴擔(dān)子,靠在崖壁旁邊聽琴。
聽了一會兒,不禁點(diǎn)頭稱贊道:“這是淋雨的聲音??!”伯牙暗吃一驚,拿眼睛瞟了一下樵夫,有意地在手指頭上用勁,乍大乍小,急撥琴弦,奏出高昂峻急的崩山的曲調(diào)。鐘子期聽了,又點(diǎn)頭稱贊道:“這是崩山的曲調(diào)??!”伯牙推開琴,忍不住稱贊青年樵夫說:“好呀!你聽樂知音的能力可真不錯啊!”
當(dāng)伯牙鼓琴,心里正想到泰山的時候,聽琴的鐘子期就贊美說:“琴真是鼓得好呀!巍巍峨峨好像泰山般高?!碑?dāng)伯牙鼓琴心里正想到流水的時候,聽琴的鐘子期又贊美說:“琴真是鼓得好呀!浩浩蕩蕩好像流水般長。”只這兩句便說到了伯牙的心坎上,使地位不相等的伯牙和鐘子期兩個人,竟成了最要好的朋友,甚至他們結(jié)義成了弟兄。后來鐘子期死了,伯牙到墳前去祭吊他,取出瑤琴,彈奏一曲祭吊的哀歌。琴曲奏罷,伯牙淚流滿面,從衣袂間取出解手刀,割斷琴弦,雙手舉琴,向祭臺石上用力一摔,摔得“玉軫拋殘,金徽零亂”,從此以后,伯牙一輩子再也不鼓琴了
寧戚是衛(wèi)國人,很有賢才,知道齊桓公是個愛才的賢君,想要在齊桓公駕下為臣,發(fā)揮自己的才干,可是因?yàn)樨毟F沒有法子見到齊桓公,讓他能夠識拔自己。于是只好做小商販,載了一車貨,到齊國去販賣,住宿在齊都東郊門外一家破破爛爛的小客棧里等待時機(jī)。一天晚上起來拿草料喂牛,正蹲在大車腳下干活,郭門驀地打開了,桓公坐著馬車,帶著騎從,打著火把,出城到郊外迎接遠(yuǎn)道而來的一個貴賓。
人影火光雜沓,在車下喂牛的寧戚看得一清二楚。于是趕緊站起身來,拿手叩擊著牛角,用一種悲愴激越的調(diào)子,類似這樣的歌,寧戚一共唱了三首,出門迎客的齊桓公是不會有太多的時間來欣賞一個陌生商販的重疊歌唱的。不過這支歌卻一下子觸動了齊桓公的心,齊桓公撫著他身旁御者的手背說:“奇怪啊!這個唱歌的人,怕不是平常人吧!”
于是,齊桓公便叫隨從侍者把寧戚載在后面的空車子上?;腹恿丝腿嘶貋恚S從侍者向桓公請示:怎樣安置這襤褸的窮商販呢?桓公叫人賜給他新衣服和新帽子,說明天接見他。
第二天,寧戚果然見到了桓公,向桓公陳說怎樣才能治好國境以內(nèi)的事;第三天又見了桓公,又向桓公陳說治理天下的事?;腹X得他的話很有道理,心里很高興,將要任用他。群臣卻竭力勸諫桓公說:
“有人說他是衛(wèi)國人,衛(wèi)國去齊國并不很遠(yuǎn),何不派人到衛(wèi)國去打聽一下,如果打聽到他真是賢者,再任用他也不算晚呀?!?p> “這話可不對。”桓公肯定地說,“你們要我派人去打聽他,不過是怕他還有什么小缺點(diǎn);為了人的小缺點(diǎn)就忘了人的大長處,這正是當(dāng)國君的失掉天下士的原因??!并且一個人很難求全,權(quán)衡輕重用他的所長這就行了,又何必多問?”
桓公終于舉用寧戚做了齊國的客卿,作為將來的輔佐人才'
百里奚是虞國人,年輕時家里很窮,結(jié)婚不久就離開家鄉(xiāng),四下流浪。后來事奉虞君,做到大夫的官。不料好景不長,晉獻(xiàn)公滅了虞國,俘虜了虞君和百里奚。正好晉獻(xiàn)公要嫁女給秦穆公,便把百里奚作為秦穆公夫人的陪嫁臣子嫁到秦國去。百里奚不愿居于這種恥辱的地位,從秦國逃到楚國的宛地。
不料命運(yùn)捉弄人,又被楚國的鄉(xiāng)民捉住了。秦穆公聽說百里奚賢能有才干,想任用他,打算拿重金把他贖回來。秦國府庫里有的是金銀財寶,花點(diǎn)錢買人才是算不了一回事的。但又怕楚國人知道了,故意抬高身價,不肯放他,反倒不美。于是故意派遣一個身份地位不高的人去告訴楚國人說:“我國有個陪嫁臣子百里奚在你們那里,我們愿意拿五張黑公羊皮把他贖取回來。”楚國人聽說是個陪嫁臣子,五張黑公羊皮的代價也不算低,便爽快地答允了。百里奚被贖回秦國,當(dāng)時年紀(jì)已經(jīng)七十多歲,穆公親自解除了他的囚縛,和他談?wù)搰?,非常契合。心里高興,便叫他擔(dān)當(dāng)國政,號稱五羧大夫,羧,就是黑公羊的意思。
百里奚不久就做了秦國的宰相,位望隆崇,聲勢煊赫。在一次由百里奚主持的盛大宴會中,華堂上正在演奏音樂。一個由王府雇傭的洗衣嬤嬤,自己陳說她也懂得此道,愿意來獻(xiàn)點(diǎn)丑。百里奚從左右侍從的口里知道這事,就說:“那么喚她上來試試吧?!崩蠇邒弑粏旧咸脕?,年紀(jì)雖然也有六七十歲光景,身子骨看來卻還健壯。
由于長年勞動,手和足都顯得有些祖大,斑白的頭發(fā)和黑紅的臉孔留下了烈日風(fēng)霜的印記。略扁的嘴唇刻畫了她在人生浪濤中掙扎的毅力,一對細(xì)小烏黑的眸子,則展示著她的智慧,閃耀著青春時期沒有熄盡的愛和希望的火花。老嬤嬤抱著一張琴,在華堂下方一個指定的位置跪坐下來,把琴放在琴座上,兩手拊著琵琶骨,端正了身子,調(diào)弄了幾下琴弦,然后正式彈奏起來。彈了一小段過門,隨著琴音的彈奏忽地放開喉嚨高唱一聲:百里奚啊!
這一聲歌唱使得整個華堂都騷動了,四下里沸騰著嚶嚶嗡嗡的聲音,所有的目光都傾注在歌者身上。跪坐在華堂上方的百里奚也驚悚地直了直身子,用有點(diǎn)昏花的老眼瞧著下面似曾相識的歌者。廊下走出幾個執(zhí)戈的衛(wèi)士,惡狠狠地用手去拖拉這個膽敢如此猖狂、冒犯相爺名諱的發(fā)瘋的女人。琴聲和歌聲一下子中斷了,華堂冷靜了片刻,陷入一種仿佛大禍就要臨頭的嚴(yán)峻氣氛中。百里奚卻揮了揮手,平和地說:“讓她唱下去!”
這才緩和了氣氛。老嬤嬤重新?lián)軇恿饲傧?,放聲唱道?p> 百里奚啊!
五張羊皮。
回想分別時候,
煮了一只抱蛋母雞,
門閂拿來做了燒的。
——今朝富貴能夠把我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