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身子一頓,隨后,慢慢地轉(zhuǎn)過身來,蒼老無聲的眼睛盯著他,一時之間竟似有精光一閃而過。
“施主剛才,說什么?”
“我說,我愿代方丈殺盡世間妖魔,不知方丈有何言贈我?”
江亭云重復(fù)了一遍自己說過的話。
“施主……可曾習伏妖之法?”
“不曾。”
江亭云搖了搖頭,說道。
“不曾?”
老和尚聞言一怔,隨后就是一陣失望,眼里的那點神彩也慢慢地消退了,不過,終究還有些希翼,又問道:“那可曾學天人之劍?”
江亭云想了想,自己會的那點劍法,可以稱為“天人之劍”嗎?
他想了想,覺得不可以,因此便搖頭道:“不曾?!?p> “那,符箓煉祭之術(shù)呢?”
“亦不曾?!?p> “……”
老和尚坐在那里,慢慢地又變成了剛才那個蒼老的和尚,仿佛之前發(fā)生的一切只是幻覺。
“施主既然什么都沒有學過,那么,如何殺盡世間妖魔呢?”
江亭云笑道:“所以,我才要向方丈請教啊。”
“……”
老和尚沉默了一會兒,這才說道:“那你找錯人了,老僧亦是俗人一個,不曾學過任何伏妖之法,自然也談不上指教?!?p> “原來如此?!?p> 江亭云點了點頭,說罷轉(zhuǎn)身便走。
“……施主欲往何處?”
老和尚最終還是問道。
“下山啊?!?p> 江亭云笑道,這不是你說的嗎?
“那下山之后呢?”
“下山之后啊……”
江亭云抬頭看了看天,笑道:“那當然是,去其他地方學習伏妖之法啊。”
“……”
老和尚又不說話了。
江亭云也不多停留,往山門走去,在他一只腳跨過山門的瞬間,老和尚終于還是開口了:“你如何使我相信,你可以學會伏妖之法?”
江亭云轉(zhuǎn)過身來,看了他一眼。
此刻老和尚坐在佛堂的陰影里,臉上的神情難以分辨。
不過,他此刻的姿態(tài)卻給人一種很嚴肅的感覺。
他此刻,似乎是在做某種重要的決定。
而且,這一次他稱呼江亭云為“你”,而不是施主。
江亭云走上前去,在他身前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他左右看了看,走到旁邊燭臺前,把插在桌子上的燭臺拔了下來。
燭臺上的了蠟燭已經(jīng)燒完了,只剩下燭臺上烏黑的尖刺。
江亭云用右手把燭臺倒著舉起來,然后,一把把它插進自己的左手手掌心里,血液混合著燭臺上的灰塵,慢慢地流了出來。
“……”
老和尚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才終于開口道:“以自殘來證明自己,非智者所為?!?p> “呵。”
江亭云輕笑一聲,看向他的眼睛,說道:“我確實不是智者,可是,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誰規(guī)定,伏妖之法便只有’智者’可以學習?
我只知道,若認定了一件事,那么,就應(yīng)當為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我今天說要代方丈殺盡世間妖魔,那么,便一定代方丈殺盡世間妖魔,除非我死了,否則,便一定不會停止!”
“……”
老和尚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后,終于站了起來,說道:“施主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p> 說著,他便出了佛堂,往后面去了。
江亭云看著他的背影,也是松了口氣,看來,他這關(guān)是過了?
他之所以做了這么多,當然是想著,或許可以從老和尚那里學到伏妖之法。
是,老和尚可能確實是個凡人,但是,這里畢竟是寒山寺啊。
而且根據(jù)他的說話,是“弟子不孝,未能傳先人之法”,也就是,他確實是有傳承的,只是他學不會而已。
江亭云看向了手中的燭臺,有些疼,不過還好,可以忍受。
他不敢把燭臺拔下來,那樣的話,傷口很快就會愈合,恐怕會暴露自己是不死人的事實。
而不死人……非人啊。
他走到屋外,看向姑蘇城外的天空。
這個年代的天空是很亮的,繁星滿目,弦月當空,照亮了這個骯臟的世界。
這個時候,老和尚終于回來了,他手中拿著一本書,神情復(fù)雜。
“拿著吧?!?p> 他把書遞給了江亭云。
“多謝?!?p> 江亭云原本想兩只手一起接過來的,結(jié)果左手一陣刺痛,這才想起,自己的左手還插著燭臺呢。
江亭云結(jié)過書一看,發(fā)現(xiàn)上面幾個大字:《波若波羅密多心經(jīng)》。
江亭云愣了一下:“這……是一本經(jīng)書?”
“對,一本經(jīng)書?!?p> 也是這里唯一的一本了。
老和尚這樣想到,但他沒有說。
“嗯……多謝?!?p> 江亭云很想問一下,這本經(jīng)書有什么特別的,這不就是普通的經(jīng)書嗎?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這是人家送給他的東西,他要是還嫌人家送的東西不好的話,也太過分了,因此只好作罷。
老和尚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嘆了口氣,說道:“你走吧?!?p> 說著,他便轉(zhuǎn)身而去。
不過這會,他沒有繼續(xù)回到佛堂,而是往廂房的方向去了。
他畢竟也只是一個人,還是要睡覺的。
他之前也不知在佛堂靜坐了多久,如果江亭云沒有來的話,他可能會一直坐到暈過去的,這種經(jīng)驗,他也不是沒有。
而今天,或許是把那本書送了出去的緣故,他感覺心里輕松了一些,因此一下子,就發(fā)覺自己的困意了。
他終于也要睡覺了。
江亭云朝著他的方向一鞠躬,然后,又對著自己并不信仰的佛祖雙手合十……當然,他是把手里的燈座拔出來之后,才做的這個動作。
他對著佛祖靜默了一會兒,這才轉(zhuǎn)身離去。
寂靜的山野中,只有他的腳步聲不緊不慢地響起。
這個時候,他看向了左手的傷口,已經(jīng)恢復(fù)得差不多了。
他回想起了剛才發(fā)生的事情,也有些慶幸,自己終于還是過關(guān)。
一開始,他是想著跟老和尚辯論佛法來著,不過轉(zhuǎn)念一想,自己在佛法方面,真的能辨過他嗎?
自己對佛法并無興趣,而他,可是專業(yè)的。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佛法是一種極為主觀的東西,很難分得出優(yōu)劣。
而且,自己還看出了老和尚的一處弱點。
江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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