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祈自認(rèn)自己的閱歷在他這個年齡里,絕對是超群非凡的,他不是沒見過比她美的女子,她們的皮囊或許傾國傾城,或者勾人心魄,唯獨傾不了他的心,勾不了他的魂。
二十四歲之前,他不知道情愛的滋味,也不知道那些文縐縐的文人,寫出一篇又一篇膩人的情詩到底是個什么鬼東西,更是嗤之以鼻。
他跟著師父行走天下,形形色色的人見多了,總覺得,這輩子或許他就是這樣子了,對情愛產(chǎn)生不了任何一絲遐想與興趣。
身為孟府唯一的少爺,他曾經(jīng)是被寵壞過的。
十三四歲的時候,他的心性暴躁無常,時??刂撇蛔∽约旱钠?,特別是當(dāng)孟廣明手段強硬點壓迫他,只會換來他更激烈的反抗,孟府的人沒一個降的住他,更沒一個人能拿他怎么辦。
他以為這輩子就會這么渾渾噩噩過去,直到某一日,機緣巧合遇到了他現(xiàn)在的師父白絳硯,從此叛逆的性子才有了收斂。
年年月月過去,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變成了此刻的模樣,冷靜自持,條理分明,就連和孟廣明嗆聲的時候,他雖然表現(xiàn)出怒意,頭腦卻始終都是冷靜的。
他一直認(rèn)為自己是冷情的,直到綿綿小雨那天,那個女子撐著一把紅梅傘,不偏不倚撞進(jìn)他眼里,從此在他心里落了根。
離開的那三年,他故意不去想她,怕自己如果念著她,會回到鳳城做出強搶已嫁婦女這種震驚全城甚至全朝的事情。
以為只是平靜心湖里的一絲漣漪,以為只是無足輕重的一個女子,原來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有些感情就已經(jīng)在冥冥之中全部決定好了。
所以她是最好的那個人,見過的所有人中,唯獨她,一眼萬年。
然而,也是和她相處以后,這個讓他一眼萬年的人,常常讓他氣到胸口都疼了起來,原本冷靜的性子常常因為她的冷漠而崩裂,他好幾次,都因為被拒絕的太徹底,內(nèi)心差點沒暴走,恍惚間又回到那個十四歲的少年身上。
太在乎了,一言一行都在乎,一顰一笑都牽扯他的思緒。
他看不透這個人,不明白這個在深閨里長大的女子,為什么從第一次見面,給他的感覺就是悲涼與寡淡。
“要怎么辦……”他喃喃自語,在寂靜的夜里更顯孤寂。
一整夜,孟祈都俯身抱著她,起初是因為她冷,后來她不再喊冷了,反而是他舍不得放開她了。
腰間的脊椎因為一直維持同一個姿勢,早已酸痛麻木了。
*
當(dāng)天邊泛起第一抹白,遠(yuǎn)處雞鳴聲隱隱約約,他眨了眨疲憊又酸澀的眼,松松開一只手去探她的額頭。
溫溫的。
男人松了口氣,一直提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他放開了她,幫她蓋好被子后才站了起來,按了按早就酸麻的腰際。
他垂下眸子,靜靜看了她片刻,突然彎下身子,在她發(fā)間落下了一吻。
天光漸漸亮了起來,院子外面也開始有下人走動的聲音,他走出去,看到小苓已經(jīng)在門口等著了,一直沒敢進(jìn)去。
“照顧好她,有什么事隨時來找我?!彼桃鈮旱吐曇艚淮?,說完就踏著石階往他臥室的方向走去。
小苓連忙走了進(jìn)去,就看到她家小姐已經(jīng)坐起了身子,正愣愣的摸著自己的頭發(fā)。
“小姐,原來你醒了啊,少爺剛出去?!?p> 云岱望了她一眼,又躺了回去。
“小姐還要再睡會嗎?”
見云岱沒回答,小苓知道這是小姐默認(rèn)了。
“那我去廚房看看早膳好了沒,再讓小蘿把藥端過來?!彼f完,也不指望云岱理她,徑直走出了門口,闔上大門。
房內(nèi)恢復(fù)一片寧靜。
云岱睜著眸子望著床頂,傷口處還痛的厲害,渾身也酸軟無力,時時刻刻都在提醒她昨天的事情。
納妾?
孟祈回來連半年都不到,就已經(jīng)想起納妾這一回事了?
那個郭什么的,說是她不讓孟祈納妾,她連這件事都完全不知道,如果他真的要納妾,她不會阻攔半分,何必拿她當(dāng)借口。
她自始至終想要的就是那紙休書。
他為她種海棠樹,對她說的話,說只對她一個人感興趣,說喜歡她,說她是最好的。
或許他說的都是實話,但是這并不妨礙他納妾。
最讓她不齒的是,她當(dāng)時竟然把那些話聽了進(jìn)去,甚至在那一瞬間產(chǎn)生過一絲感動。
云岱嘴角冷冷勾了勾。
如果要說傷心,其實說不大上來,她已經(jīng)太久,沒讓人掌握自己的情緒了。
她的心,最初柔軟溫暖,后來千瘡百孔,再之后,已經(jīng)麻木不堪了。
沒有愛的人,也沒有愛自己的人,所以很難被傷害。
孟祈只是讓她認(rèn)清了一件事,也更加堅定了一件事。
她這輩子,都不會愛人,也沒興趣發(fā)展感情這種東西。
斂了斂神,她感受著傷口的疼痛,閉目養(yǎng)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