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朝陽升起,晨霧慢慢消散,戰(zhàn)場上的明軍和清軍都倒抽了一口冷氣。這他媽是什么鬼陣勢!
阿山、杜雷、巴哈納率領的清軍前鋒的位置已經抵達漢江,南面正對明軍馬蛟麟部,這是最正常的布局。而在他們的背后,不知何時竟然冒出一支明軍,一面大旗,上書“大明征虜大將軍秦國公劉”,這支軍隊約有萬余人,背水列陣,有江上的炮船支援。難道這是劉宗敏的本隊?博洛懷疑了一下,但是隨即認為這絕對是明軍的疑兵之計,劉宗敏的身份相當于明朝的攝政王,主動鉆到清軍的陣型中央來未免也太離譜了。
拜音圖統(tǒng)率的清軍右翼位于峴山腳下。從峴山上下來的明軍并不多,但是在拜音圖和襄陽城之間卻有一支明軍,看旗號是川軍和黔軍,約有兩萬。李過的本隊萬余人卡在清軍的右翼和前鋒之間,關營兵馬約六七千已經與清軍后隊攪在了一起。清軍左翼的金礪部不知怎么向東北方甩開了一大截,已經接近魚梁洲,而在他們和博洛的本隊之間卻是竇名望、黃道周、朱旻如的兵馬,魚梁洲上還有劉芳亮的贛軍一萬多人。一時間,明清兩軍各部隊的指揮官全都處于發(fā)懵的狀態(tài),誰也不知道該攻擊誰或是向哪里靠攏。
李過本來是非常準確地預判了博洛的意圖,博洛計劃通過攻擊馬蛟麟部吸引李過的主力下山,再施以致命一擊。但是,劉宗敏來得要比博洛的估計早那么一些。因此,李過的計劃是自己照舊下山牽制住博洛,由劉宗敏、劉芳亮所部渡過漢江從清軍背后攻擊,同時,他又調了川軍、黔軍、關營自襄陽西側趕來,增強戰(zhàn)場兵力。但是李過沒想到清軍今天起了個大早,半夜三更出城。博洛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他覺得李過絕不會坐以待斃,肯定會有應手,但是他猜不到李過會如何應對,于是干脆早一步出發(fā),這樣李過不管做什么樣的部署,在時間上都會出問題。這個辦法其實奏效了,李過下得山來,還沒來得及會合西路的援軍便一頭扎到了清軍的前鋒和右翼之間,李過急忙派人通知各路援軍情況有變,讓他們加快速度,結果由于大霧彌江,周鳳梧錯過了馬蛟麟布置的信標,稀里糊涂地把陸師送上了岸。于是就成了這么一個詭異的態(tài)勢,明軍和清軍的每一支兵馬都陷入了敵軍的包圍。
戰(zhàn)斗經驗最豐富的劉宗敏第一個反應了過來,他的一萬三千多兵馬目前遭到清軍前鋒和本隊數(shù)萬人的夾擊,戰(zhàn)場局面亂成這樣,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必須先大殺一場再說,中軍旗幟搖動,戰(zhàn)鼓擂起,明軍開始了進攻。
博洛的反應也不慢,立刻命令清軍開始攻擊,但他和劉宗敏一樣,連自己的部隊在哪里都搞不清楚。此時戰(zhàn)場上的清軍共有七萬之眾,明軍算上江上的水師接近十萬?,F(xiàn)在劉宗敏和博洛都無法指揮自己的全部軍隊,很大程度上要看各部的指揮官自己的判斷。
劉宗敏面前的兩支軍馬是清軍中最強的兩路,左側是一萬前鋒兵馬,前方是博洛的本陣,約兩三萬人。劉宗敏知道清軍前鋒的南側是李過部下的還鄉(xiāng)營,這支軍隊才八千人,而且成軍不久,不是這一萬清軍的對手,于是他便咬住清軍前鋒猛攻。由于剛才在霧氣中看不清情況,清軍不知不覺走進了明軍火炮的射程,明軍立刻開火,既有劉宗敏陣地上的火炮,也有江上戰(zhàn)船的炮火,一時間清軍死傷慘重。清軍的三個都統(tǒng)略一商議,決定由阿山繼續(xù)進攻還鄉(xiāng)營,杜雷和巴哈納向劉宗敏反擊。馬蛟麟雖然也有心配合一下劉宗敏的攻勢,但是阿山以三四千兵馬發(fā)動攻擊,已經打得他左支右絀,實在是有心無力。
博洛卻沒有對劉宗敏發(fā)現(xiàn)攻擊,他不相信劉宗敏會以身犯險,闖至如此危險的地方。他認為現(xiàn)在明軍的最高指揮官應該是自己右側的李過,他率領中軍兵馬對李過發(fā)起攻擊,并且命令拜音圖向他靠攏。但李過的反應卻出乎所有人意料,他在峴山頂上用旗語向所有人示意他不要緊,要友軍們不要理會清軍的右翼和中軍,專心對付其余清軍。峴山之下,李過部一萬三千人對陣清軍三萬兩千人,戰(zhàn)斗一開始便進入白熱化,清軍連連攻擊,試圖一舉擊破明軍,李過的處境岌岌可危,一步步退向山頂。
李復榮、皮熊、王祥等人指揮的川軍和黔軍對李過的命令感到驚愕,但是很快就明白過來,他們的軍隊素質參差不齊,如果去攻擊清軍右翼的后方,確實難以取得重大戰(zhàn)果,但是如果攻擊清軍后隊與他們戰(zhàn)斗力半斤八兩的柏永馥部,與王光興、王光泰的關營兵馬會合,靠人數(shù)優(yōu)勢很可能取得重大戰(zhàn)果,這是類似于田忌賽馬的策略。他們立刻開始著手進攻,皮熊與王祥矛盾重重,因此這一路兵馬統(tǒng)一由李復榮節(jié)制,李復榮命令王祥在左,皮熊在右,自領中路,向清軍后隊發(fā)起全線進攻。但是有一個人提出了異議,秦翼明說:“興國侯獨當數(shù)萬虜師,兇險異常,末將愿領本部兵馬,分虜軍勢,稍緩興國侯之困?!逼ば軇竦溃骸疤敱队谫F部,何苦冒此大險?!鼻匾砻髡f:“興國侯所冒之險何嘗不大,我輩世受國恩,身既許國,當置生死于度外。若可報得國恨家仇,雖死何憾!”李復榮也認為,有人去幫助李過會比較好,也能掩護川軍和秦軍的側翼安全,對于秦翼明的死活,他也并不怎么關心,叮囑一番之后,便讓秦翼明率領本部兵馬去攻擊拜音圖的后路了。在魚梁洲,則是劉芳亮、朱旻如、竇名望、黃道周四部夾擊金礪的局面。四個戰(zhàn)場上,明清兩軍十七萬人殺成一團。
江濱戰(zhàn)場,明軍劉宗敏、周鳳梧、馬蛟麟部三萬一千人對陣清軍阿山、巴哈納、杜雷部一萬人。
峴山戰(zhàn)場,明軍李過、秦翼明部一萬六千人對陣清軍博洛、拜音圖部三萬兩千人。
襄陽東原戰(zhàn)場,明軍李復榮、皮熊、王祥、王光興部兩萬四千人對陣清軍柏永馥部兩萬人。
魚梁洲戰(zhàn)場,明軍劉芳亮、黃道周、竇名望、朱旻如部兩萬九千人對陣清軍金礪部八千人。
此外,戰(zhàn)場附近還有襄陽城守軍孔有德部四千人,樊城守軍耿仲明部三千人,明軍黨守素、孫守法、郝?lián)u旗部一萬五千人,正在向戰(zhàn)場趕來。
戰(zhàn)斗進行了沒多久,很多人都看出了問題的關鍵,最危險的兩處戰(zhàn)場是魚梁洲和峴山,才打了半個時辰,李過和金礪就不得不把全部的預備隊都投入戰(zhàn)場了。如果李過先崩潰,那么清軍奪下了峴山這個制高點,博洛的主力便可以橫掃全場,將各路明軍逐一擊破。但如果金礪先崩潰,劉芳亮、竇名望等人無論西破柏永馥,還是向南攻擊博洛背后,也都將徹底改變戰(zhàn)局對比。此時兩軍還有不少預備隊沒有參戰(zhàn),劉宗敏、博洛、朱旻如、李復榮、孔有德等人全都緊張地關注著這兩個戰(zhàn)場的局面,隨時準備出兵增援。但就在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情況發(f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