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雙世只來的及暗罵一聲,就必須對逼近眼前的敵人作出反應。
好快。
閃身躲避后,他心驚之余又送了一口氣。
要說瞬殺山海術者的速度,還不夠快。
李雙世盯著這斗篷披身的人影,心里固然清楚對其實力的預估不能心存僥幸,但他仍然邁不開步子逃離。
為了肖勝大人。
他實在無法拒絕這個名字的吸引力了。
周旋一段時間觀察對手,他給自己下了這樣的命令時,對方再次撲了過來。
體貌總能暴露很多信息,所以要揭下那層故弄玄虛的斗篷還有面罩。
這樣想著,李雙世判斷好距離踢出一腿,迎擊向神秘人面部。
咚!
超乎意料的結果,連卸力都沒有,他的頭顱被踢擊壓迫著向后彎折,這種讓自己要害充分受力的行為,耿直如戴文都不會這么做。
但神秘人沖鋒之勢雖緩卻并未停止,頭顱都快要觸碰到后背,雙臂卻眼看就要環(huán)抱住李雙世。
李雙世快速收腿,又眨眼間再踢出一記側踢,命中對手軀干,強迫其后退。
有效地拉開距離后,他又迅速向后大撤步,一邊掃視四周。
眼前的人形顯然不是殺死教員的真兇,操縱他的正主肯定隱匿在附近。
真是糟透了的局面,沒有遮擋物的沙漠地形中,卻潛伏著額外的敵人。
沙沙聲突然響起。
沙地下異動之物迅速向上鉆出,又是五個斗篷打扮的神秘人影顯現(xiàn),并且呈圍攻之勢,將李雙世鎖定在中心。
已經(jīng)可以基本判斷是不死之軀的敵人,現(xiàn)在又有了群毆的數(shù)量。
“選擇跟我合作還來得及哦!”
蕭君沫這個惡婆娘的聲音又傳入腦海。
生死關頭,這是很有誘惑力的條件,但是李雙世自有他的打算。
沒有勝算,但也還未輸!
他讓身體維持在最好的應敵狀態(tài),同時拼命地思考著:
自己身上有什么,是能讓自己成為勝者的?
此時眼睛捕捉到一神秘人身體微動,李雙世立刻做出反應,朝個頭最矮小的一人沖去。
那人也上前探手迎向他,李雙世規(guī)避的同時也在極速出招,但動作卻顯得繁瑣,并且目標并非要害或關節(jié),而是手臂。
唯一能用的左臂繞著對手的腕部,飛快地畫出一個完整圓形,隨后李雙世身型大幅移動。那神秘人的手臂也被迫朝他的方向移動。
是繩索,人類珍貴的好朋友。
這黑色的繩索極為強韌,那是巨型蛛絲,特殊植物纖維和金屬等多種材料加盟的復合工藝,作為針對大型兇獸的狩獵工具,對人類體型的敵人自然綽綽有余。
自己有什么?第一個答案是作為赤狩者的素養(yǎng)——總是隨身攜帶著狩獵的道具!
隨著手上繩索的牽引,對手被捆縛住的手臂也被迫移動,當李雙世閃身到他背后時,他的手臂也被牽拉著環(huán)住自己的脖頸。
以身體挨了一記頂肘的代價,李雙世又讓繩索環(huán)住對方腦袋和一臂,結實地打了一圈,并且身體猛然發(fā)力,把捆縛住的敵人擋在沖進前來的敵人面前。
人肉盾牌到手了。
李雙世擁有的第二樣東西——是十二年人生中累積的戰(zhàn)斗意識。
人肉盾牌第二次后頂肘的來襲,被李雙世捕捉到,但是為了讓健全手保持繩索的操控性,他只能忍痛用上自己的斷手。
抬起右肩,反抗做出的攻擊被他納入腋下,順勢又將斷臂插入對方臂彎中,在那只好手抽空輔助下勉強形成鎖定。
斷臂和被肘擊的肋骨雖然很痛,但人肉盾牌操控性提升了。
第三樣事物,對疼痛小小的忍耐力。
抬腳將另一側同時攻過來的敵人踢開,落腳的瞬間又不忘用出多種小技巧,將肉盾腳下的重心破壞,使他能更好的跟著自己的力量移動。
腿法,身法,摔法,步法,利用肉盾的巧妙格擋。在這復數(shù)敵人的進攻中,他竭力使出技巧不讓自己陷入五人的合圍中。
但是此時肉盾卻做出麻煩之舉。
兩臂被完全控制,李雙世的各種巧力下又無法站穩(wěn),他干脆雙腳違背本能地同時抬起,身體就這樣猛然下墜!
李雙世倒抽一口冷氣,突入而來的向下壓力,大多都施加在了沒有準備的斷臂上。
調整來的很快,但是還是沒能完全避過其他敵人的一擊,不知手里藏著什么銳器,他的頭上留下了兩道不淺的血痕。
六年不曾懈怠的錘煉肉體,還是讓他沒有放棄手中的肉盾,只是花時間換上了好用的左手抬起它的重量。
第四樣,六年來造就出的技巧和力量。
但是持盾防御不再是長久之計,眼前能快速拖動的肉盾,可用不了多久他的重量就會成為自己的拖累。
剩下進攻的五人倒是很快提供了解決之道,他們探手伸進斗篷中,從自己鎖骨的位置,各自拔出一把明晃晃的環(huán)首鋼刀。
暗罵一聲無恥,李雙世也很干脆地摸向肉盾身上同樣的位置,自鎖骨上窩中摸到一個圓環(huán)。食指鉤動,同樣的環(huán)首利刃也自這“人體刀鞘”中拔出。
惡趣味。
李雙世將刀往身后一插,順手將懷中一包銀色粉末盡數(shù)倒在肉盾身上,并避免那粉末接觸刀身。
抬頭間,已是五道寒芒襲來,李雙世并未選擇退避,張口咬住肉盾后頸處繩索,協(xié)助斷臂將它抬起,左手則握住身后鋼刀迎擊。
金鐵碰撞之聲、斬入血肉之聲、軀體碰撞斷裂之聲交響。
十幾招過后。
李雙世渾身浸染鮮血后退,左手握穩(wěn)鋼刀,右臂則夾著被血液泡過的繩索。
被那五人扔到身后的肉盾已被斬碎,李雙世的右腹有一道不停涌血的創(chuàng)口,心情卻并不壞。
一處刀傷,換圍攻的六人減去一員,不虧!
李雙世第五樣所有物——樂觀。
五人剛想揮刀上來,有四人手中刀刃卻產(chǎn)生異狀,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解。
是那肉盾身上銀粉的效用,來自父親生前好友達爾特,他的化器術“吞金爐心體”有著吞噬金屬的力量,由此開發(fā)出的“吞金塵”,被李雙世作為必備品隨身攜帶。
克服不趁手也要抬起肉盾的目的,正是防御之外,廢除對手的武裝。
從腰間取出一物咬開包裝,里面露出的凝膠涂抹在腹部傷口,便抬起手中的刀格擋敵人中唯一的持刀者。
鏘!
刀架住了,身體卻硬抗了兩拳。
踢開持刀者,利刃迅速大幅揮舞,余下三人也不曾如先前那樣硬抗,選擇退避。
武器在手,倒讓被圍攻的劣勢減去了許多。
但是沒有恐懼的不死之軀,仍然讓局勢無比悲觀,李雙世窮盡所學,仍然在四人越來越有效的圍攻下越發(fā)被動。
剛奪得機會斬去一人手臂,卻立刻被一人從身后環(huán)腰抱住,頭頂另一側,刀光毫不遲疑照頭劈下!
他的持刀手來不及招架,卻向下勾起斷手邊的一根黑繩!
費力從肉盾那里回收的繩索,不是白費功夫!猛然發(fā)力間,繩索成了絆索也是陷阱,讓那敵對的刀手腳下一空,向后倒去。
反手一刀插入身后抱住自己的敵人眼窩,脫困的李雙世握刀撲向那持刀者。
余下兩名敵人追擊試圖解危,一擊避過,一擊命中。忍住劇痛的李雙世,一個閃身來到那持刀者身側,迎戰(zhàn)他的斬擊,握刀左手奮力揮出。
隨著一物落入沙地,敵人只剩兩名。
但是李雙世的狀態(tài)卻無比糟糕,新的刀傷緩緩消耗著自己,但是已經(jīng)沒有時間去處理傷勢,更別提刀傷之外,還有那拖累自己動作的大量挫傷,以及持久戰(zhàn)斗下的強烈疲勞。
一人獨臂單刀,迎戰(zhàn)兩人三臂......還有他們突然從另一邊鎖骨窩內鉤出來的兩柄刀。
該死!早干嘛去了。
現(xiàn)在問題來了。
支撐自己戰(zhàn)斗,能證明自己是勝者的,還能有什么?
銀發(fā)飄逸的少女,那意氣風發(fā)的一指,出現(xiàn)在他腦海中。
刀尖顫抖地指向身前兩人,李雙世的心聲如此說:
此乃獵物。
兩方都沉默無言,沖向彼此。
刀光粼粼。
月色未變,下面的沙地中,新晉的大片血跡卻印證了時間變遷。
李雙世強裝出一副勝利者的傲立姿態(tài),卻因為牽強顯得無比滑稽,而這勝者的內心,卻也沒有喜悅充盈。
贏的太容易了。
第六樣所有物——信念,李雙世只是用它來竭力求生,從未指望反殺絕對優(yōu)勢的敵人的。
從壓倒性敵人的手里,這般簡單搶奪到的勝利,正如蕭君沫之前給自己打倒戴文之力的詭異手段。
壞了,惡心感又涌上來了。
但是很快,李雙世發(fā)現(xiàn)情況并非戴文那次。
更多斗篷覆蓋的軀體自沙中爬起,就連那些苦戰(zhàn)中自以為擊殺掉的對手,也身體掙扎著爬起,無聲地嘲弄李雙世的努力。
他倒反而有些放心了。
不同于蕭君沫,對方只是在玩弄作為獵物的自己而已。
說到獵物,李雙世摸了摸自己懷里血染的碎物,屬于那本他隨身攜帶的書的遺骸,上面父親作為赤狩者的獸首標志還幫自己擋過半刀。
父之言第一章——淪為獵物的屈辱感,是最能升華獵人的珍寶。
“如您所說,我的父親?!?p> 迎著一張無比難看的笑臉,藏身于斗篷的惡魔們圍攏上來。
至此,身份的培養(yǎng)、戰(zhàn)斗的經(jīng)驗、對疼痛的意志、體與技的錘煉、樂觀的心態(tài)、追逐中的信念還有父親的箴言,幫李雙世撐過了圍殺與刀戰(zhàn)的威脅,頂住了年幼與體弱的劣勢......
但這一切都在失敗面前一無是處。也都比不上,蕭君沫隨口就來的“開掛之力”。
唯一還有點用的,是父親的話。能讓第三根手指被折斷時,還不哭出來。
似乎是察覺到了李雙世慘白雙唇中的念念有詞,在他眼前的蒙面之人,貼近過來并自行動手露出面容。
李雙世這才想起,最開始探究對手體貌的目的一直沒有達到。但是當對方好心送上答案時,他卻沒了面對的勇氣。
那是一張目光空洞,又與自己無比相似的臉。任何有眼的人來比較,也能斷言是至親。
“......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