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恩今天心情很好。
夜色,溫度,風向,都達到了他能喜歡上的標準。
不過真正讓這個總是散發(fā)威嚴氣勢的漢子,面帶微笑的原因,是他那六歲大的兒子李雙世。
今天是帶娃工作日,他自己定的。
李惟恩的工作沒有什么著裝需求,但是有一樣卻是不必可少的——他健碩左臂上的那副火紅色臂鎧。
骨質(zhì)、金屬、晶石,這臂鎧的材質(zhì)并不像色調(diào)一樣存在絕對的主角。在設(shè)計上,無論是前臂的遠程擊發(fā)裝置,還是手背與指節(jié)的艙口,或是以容放利刃為主的收納空間,都在標識著它要兼容多功能性而存在的復(fù)雜外表。
三頭肌位置的覆甲上,像臂章一樣有著金屬雕刻的獸面——似是狼首,卻有著蜘蛛一樣大小不一的八只單眼。
李惟恩身上的服裝也并非不值一提,他的棕色圓領(lǐng)短衫和黑色束腰長褲雖然普通,但是虎頭虎腦的李雙世跟他一樣的打扮,就讓這父子倆走在一塊更有溫馨感了。
小雙世的左臂上也有一片火紅,只能說是紅顏料涂抹后的木質(zhì)手工圓筒,但也讓最鮮明的配色都達到了統(tǒng)一。
李惟恩低頭看去,眼中滿是慈愛。
一大一小頂著月光在土石小路上行進。
“哼,一個大麻煩帶著個小麻煩,這次可別淪為獵物了?!?p> 一個雄厚低沉的聲音從一旁的密林處傳出,小雙世頓時站好架勢揚起雙拳,卻因為幼小看起來只有另類的可愛。
沒理會那聲音,李惟恩精神都放在給兒子送去贊揚的目光上。
“確定要帶他來嗎?唯恩兄?”
說話間那聲音的主人從林中走出,龐大的身體穿過樹枝竟然無一絲聲響。
那是一個比李惟恩還要壯碩的大漢,不同于李家父子的黑發(fā)黑瞳,他有著歐美人的面孔,但因為裸露出來的皮膚幾乎都分布著野獸的爪痕和牙印,令人很少能關(guān)注他的本來面貌,只記得滿面?zhèn)痰莫b獰。
同樣火紅色的臂鎧穿戴于他的左臂,但是樣式卻截然不同,從前臂裝載的巨大刀刃來看,他似乎更熱衷近距戰(zhàn),而三頭肌位置的金屬獸面,則是被扭曲觸手環(huán)繞的熊頭。
他身上穿的黑色全身鎧甲,看起來就比李惟恩正經(jīng)多了。
面對問詢,李惟恩卻是這樣回答:
“追獵永無休,我的朋友。”
渾身傷疤的大漢一愣,居然有片刻失落:
“追獵永無休......朋友?!?p> 李惟恩倒是顯得不受影響的豁達:
“雙世,見過你達爾特叔叔?!?p> “李雙世,見過達爾特叔叔?!?p> 他很乖巧的抱拳躬身,達爾特也微笑著拳掌一合去回禮。
李惟恩則更在乎工作:
“現(xiàn)在聊聊正事,‘目標’處于什么情境?”
“強盜隊伍已經(jīng)在路上了,那個少年也已經(jīng)準備完全,‘群息蟲’五分鐘前的傳訊來看,他跟村長家的漂亮姑娘還在搞曖昧?!?p> 達爾特說到這里臉上浮現(xiàn)譏諷,然后又繼續(xù)開口:
“至于我方的部署,最新的排查還沒有找出疏漏。”
他一招手,示意李家父子跟上自己。
三人行路間,李惟恩開口發(fā)問:
“你如何看待這次的獵物?”
“雖并非冒進的那一列,但從他前兩個月的行動來看,仍然逃不出愚蠢這一共性,也由此能斷言他背后有我們要的?!?p> “從暴露出來的能力與性格這兩方面來看,更像是掌握高毀滅性的底牌。但是你知道這種人從不知足,算是他們少有的長處,要提防任何手段?!?p> “‘不知足’這點我們只會更勝,戰(zhàn)斗經(jīng)驗?zāi)???p> “過于依托外力,勉強說來確是有些面臨過死境的經(jīng)歷,不過因為背后的‘保障’帶來的安心感,瀕死體驗都為此過于廉價?!?p> “誰人‘首獵’?”
“都萊。”
“這個家伙啊......”
李惟恩沉吟片刻,突然有些不著調(diào)的詢問:
“我要是接管指揮的話,你說他能同意嗎?”
達爾特噗嗤一笑,滿面?zhèn)屉S著嘴眼扭動,在常人看來也覺不出輕松愉悅:
“你自己問他好了。”
說話間,三人已駐足于一深棕色木屋前。
李惟恩剛想前行,就被一個富有磁性的年輕男聲喝止:
“幼童是怎么回事?”
“為我們這個偉大團體培養(yǎng)新血,都萊。追獵永無休?!?p> “......我不會以‘狩約’回應(yīng)弱者的?!?p> 大漢達爾特臉色一變,都萊回絕“狩約”的行為是件嚴肅的事情。
李惟恩卻很淡定地開口:
“這次結(jié)束,我會獵取你的榮譽,作為回敬?!?p> “很好?!?p> 木門敞開,一個矮于兩人的年輕男子出現(xiàn),與李氏父子相同的東方面孔,但不同于他倆傳承的濃眉大眼,這都萊更顯清秀。
當然,也是火紅色的左臂甲。都萊的是以機括裝置為主導(dǎo),復(fù)雜精細的設(shè)計,讓它看起來不適用于近距離的沖突。個性化的“臂章”,則是一個水生動物特征明顯的未知獸頭。
身上穿的是更加靈活的皮甲,全身上下都有著各樣為了便攜的存物空間,背上則是一把折疊的長弩。
都萊走近李惟恩,兩雙銳利的眼睛彼此對視:
“‘首獵’現(xiàn)在是你了,失敗的話......”
“不會有失的,你知道我的計劃。我若是讓諸位的狩獵蒙羞.....”
李惟恩揚起頭,視線掃向四周,他擴大聲音:
‘愿群聚的弱小蠶食我’。”
這鄭重的如發(fā)誓一般的宣言,都萊并不領(lǐng)情:
“你早就被弱小的思想同化了!”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都萊說話間余光瞟向了李雙世。
“好了兩位,現(xiàn)在就不要提這些了?!?p> 體格龐大的達爾特走到兩人中間打著圓場:
“‘首獵兄長’,我們接下來要做什么?”
隨著“首獵”的更換,更多的青壯男子從黑暗中走出,他們氣質(zhì)裝扮各異,但半數(shù)人都有標志性的火紅臂鎧,眾人看向了中心的李惟恩。
“都萊將最新情報口述給我,時間緊迫,獵場的范圍也要準備收縮了。各小屋的人員配置按照都萊的計劃準備調(diào)度,‘群息蟲’的編信開始更換最通簡的方式,半個時辰就有結(jié)果,現(xiàn)在不是多慮被截訊的時候。”
共計九人的矚目下,臨陣換將的李惟恩看起來卻沒什么壓力。
他盯住了一個沒有臂鎧,身姿挺拔的青年:
“那邊的新人!敘述一下接觸目標的方式!”
“是!連貫有效的協(xié)同速攻下!壓制、拘束、施痛!保持能混亂感知與精神的特殊手段......”
“總結(jié)一個關(guān)鍵點,新人?!?p> “‘丑態(tài)’!無論如何,使他暴露出不蒙五片天空悅納的——‘丑態(tài)’!”
“很好。”
“是!”
這青年應(yīng)答的狀態(tài),相比有臂鎧之人的自由散漫,更像是紀律嚴明的士兵。
點點頭之后,李惟恩的目標又轉(zhuǎn)向一旁的都萊:
“都萊,關(guān)鍵的‘蝕運者’就位了嗎?”
“一直在熱身,狀態(tài)不錯?!?p> “再同她強調(diào)一遍:與勝負無關(guān),心智的挫敗才是關(guān)鍵,不要讓自己成為目標有心對抗的敵人,要做他的夢魘?!?p> “明白。”
“所有人整備,達爾特和所有新人隨我去前方壓制目標,老手按照原先部署警戒獵物出現(xiàn),新人都給我記好了!一旦‘蝕運者’失手,目標狀態(tài)強盛的情況下‘灰螻蔓染’是非常強烈的,強烈到讓最完美的陷阱都會出現(xiàn)漏洞!最縝密的思維也會出現(xiàn)混亂?!?p> “也就是變蠢,新人優(yōu)先以精神對抗解決,如果陷入這種狀態(tài),周邊還能有腦子服藥的人再幫他解決,這也是對你們的考察!”
“是!”
交代完后,李惟恩掃向四周:
“諸位!”
“今次的目標背后不愿顯露的東西,才是我們真正的獵物,它那混淆命運的力量可以讓你我淪為螻蟻。再隨那少年的指頭按死,鑄就他丑陋的‘氣運’!”
“但是半個世紀對這一類追獵中,未曾有一個獵人給過他們這種快意!即使被碾壓成碎,我等的血肉在懦夫的指尖也會變得滾燙!因為他們的恐懼映出了我等獵人熔巖般的意志,這意志也終會噬咬他們背后的邪祟?!?p> “結(jié)束后,讓我們‘息于狂宴’吧,獵人兄弟們!”
“息于狂宴!”
“息于狂宴!”
一眾漢子連聲應(yīng)和,每一個都顯出強烈的氣勢。
“息于狂宴!”
李雙世的小拳頭也高高舉起,加上滿臉的興奮,但這熱情也彌補不了他那口號中的稚嫩。
看了一眼小兒子,李惟恩沒有多說,領(lǐng)著他向小屋里快步行去。
其他獵人高呼完口號,就已經(jīng)各自有序地忙碌著。
滿是各樣裝備的屋內(nèi),李惟恩先給李雙世套上一副合身的小型胸甲,竟是早為他準備好了。
“父親!”
穿戴間,李惟恩簡短的回應(yīng):
“說。”
“這次狩獵的,到底是怎樣的獵物?”
“形態(tài)上?很神秘,五界幾乎沒人見過。但是它們的特性也很明確?!?p> “是什么?”
“第一,寄宿在弱者身上。第二,贈給宿主神秘莫測的力量,第三,弱者們都來自一個世界?!?p> “什么樣的世界?”
火紅鎧甲已經(jīng)遍覆全身的李惟恩抱住李雙世,這反常的親密讓他有些不適應(yīng)。
“我沒去過,雙世,但愿有一天你能代我過去看看,那里又有何種值得追獵的東西。記好了,那個地方叫地球?!?p> 當他再站起身,又是一副自信昂揚的風貌。
“現(xiàn)在,是狩獵的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