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德富也屬人精,不然不可能掙下這么大的家業(yè),聞言不為人察覺地皺了皺眉,才道:“經(jīng)此一事,某算是知道了,為商者平常別看風(fēng)頭出盡,一旦有個風(fēng)吹草動,還是別人砧板上的魚肉啊!所以,我準(zhǔn)備接下來干脆閉門不出,好好督促我的兩個兒子讀書?!?p> 李思廉和胡邁同時震驚了!
要說商人家誰不愿意自己的子弟讀書?
不光是胡德富,哪怕是李思廉,甚至滿蘇州的商人家里,誰不朝思夢想著自己家里出個讀書種子?
問題是,就胡邁、胡起這資質(zhì),包括他李思廉的兒子李天問,還有其他兩個今天沒到場的大兒子二兒子,又有誰是個讀書的料子了?
能上幾年學(xué)堂,認(rèn)識幾個字就不錯了。
還想繼續(xù)深造,去考進士?
要真有這料,此刻的胡邁胡起都在學(xué)堂上學(xué)呢!
怎么可能卷入這等事情!
胡邁更是一臉懵逼。
自己這具十七歲的身軀,哪里讀過什么書!
就是小時候被逼著去學(xué)堂,讀過幾本啟蒙讀物,字是認(rèn)識的,要說研習(xí)四書五經(jīng)……
要是后世的胡邁,可能還能逼著讀進去,但是這具身軀的原主人,興趣根本就不在這個上邊!
讀完啟蒙讀物,就吵著自己的老爹,說是要投筆從戎,要學(xué)一身好武藝。
結(jié)果胡德富好心請了幾個護院回來教他,不到半年就開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從此再也不提學(xué)武之事。
這時候,關(guān)起門來逼著胡邁讀書?
老爹你是認(rèn)真的嗎?
李思廉輕輕咳了一下,才說道:“嗯,也是一條出路。只希望兩個侄兒能夠知曉老哥哥一番心意,好好讀書,也考個進士出來!”
說完還瞄了站在胡德富身后的胡邁一眼。
胡德富感嘆道:“不讀書還是不行??!胡某人這輩子也沒別的追求了,就指望著兩個孩兒能有點出息,所以眼下的要務(wù),還是要我的孩兒去讀書!蘇老泉能二十七歲進學(xué),我兒也能!”
李思廉聞言腹誹不已。蘇老泉二十七歲進學(xué)是不錯,但也不想想,人家是什么出身,你老胡家又是什么出身。
不過被胡德富這么一打岔,本來想說的話,倒說不出來了。
他只好順著胡德富的口氣說道:“也是。不光蘇老泉自己名動天下,就是他那兩兒子,也都不簡單??!”
蘇老泉就是蘇洵了。鼎鼎大名的三蘇,胡邁當(dāng)然知道。
他一直苦悶的是不知道眼下到底是哪一年,聽他們的意思,大概率,三蘇在這個時候就已經(jīng)很出名了?
那么就是說,大概是原本歷史當(dāng)中的神宗時期?
胡德富倒是說道:“也不指望能夠如同蘇老泉和他那兩兒子一般名動天下,假假的中個進士,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外放當(dāng)個知縣,也算這輩子混得很出彩了。”
胡德富倒是不想就此打住話題。
站在他身后的胡邁,這時才回過味來。
李思廉這個時候上門,不管打的什么主意,大體上應(yīng)該不是什么好主意。
看他到現(xiàn)在還圍著老爹的思路在轉(zhuǎn)就知道了,不過是老爹的思路一直在這個上邊,他不好強行打斷而已。
所以說,老爹就是從李思廉一進門就知道,這位沒打什么好主意,所以故意在這繞呢!
不得不說,真是高!
我喜歡!
胡邁還在為自己老爹的表現(xiàn)沾沾自喜,李思廉卻沒辦法繼續(xù)裝傻了,強行把話題給扭轉(zhuǎn)過來。
他坐在剛才胡德富扶起來的一把椅子上,手摩挲著椅把:“瞧這幅模樣,應(yīng)該是當(dāng)時蘇州府的衙役來的時候遭的罪,這前廳都這樣了,后院估計也損失不小吧。小弟我是知道老哥的,做生意歷來講究一個穩(wěn)字,但想來,眼下能夠動用的現(xiàn)銀,是不多的吧?”
胡德富皺著眉頭道:“要說某家有多少余錢,按理說李兄是有個大概數(shù)目的。怎么,難道李兄最近遇上了周轉(zhuǎn)困難?”
李思廉見話題終于給自己扭轉(zhuǎn)過來了,喜不自勝:“那倒不是。再說了,就算某家周轉(zhuǎn)困難,也不會挑胡兄這個時候上門求救。而是小弟覺得,胡兄眼下艱難,某是來給胡兄送銀子來的!”
胡德富聞言倒是有些興趣:“哦?此話何講?”
李思廉咳咳兩聲,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這不是見胡兄家遭了難嗎?知道這一時半會的受影響挺大的。平常胡家不說富比王侯,在這蘇州城內(nèi)也算是首屈一指的,但是眼下小弟都坐了這么久了,這茶湯……”
正說到這呢,王小鳳從后面端著幾杯茶就上來了。
李思廉一句話頓時說不下去了。
王小鳳聽到了李思廉的話,頓時覺得李思廉是上門來侮辱人了,頓時沒了好氣,將茶盤往桌子上一頓,就直接回后院去了。
那茶盤這么一頓,茶水雖然有蓋子擋著,也難免濺了些許出來。
李思廉訕訕道:“哎呀,話還沒說完呢,就讓嫂子給誤會了。胡大哥一會一定要幫小弟解釋一下,小弟可不是轉(zhuǎn)成來笑話胡家的,而是真的來送銀子的!”
胡德富聽了剛才李思廉的話,也是沒好氣:“怎么,還說不是來羞辱我胡某人的?”
李思廉一臉正氣:“當(dāng)然不是!我只是話還沒說完!”
“胡家也可以算得上是鐘鳴鼎食之家,出入都有車馬隨行的,眼下這個樣子,沒得讓人覺得失了胡家的臉面。嫂夫人跟著大哥也是錦衣玉食的,總不能有故人來訪,都得嫂夫人親自奉茶吧?”
胡德富剛想反駁,李思廉又迅速接道:“況且剛才胡大哥也說,要關(guān)門監(jiān)督兩位侄子好好進學(xué),這進學(xué)光是拜師的束脩啊,四時八節(jié)的供奉啊也是不少的。何況又是沖著中進士去的,要請,那也得請名師,這花費嘛,自然也是少不了的?!?p> “所以啊,某這次來,就是給胡大哥送銀子,好應(yīng)這一時之需的!”
胡德富聽到李思廉前邊的話,還想發(fā)怒,聽到后來卻平靜了下來。
李思廉說得,倒也沒錯。
衣食住行,還得請先生,真是要花費不少的。
如果還要維持胡家的臉面,要花的銀子也卻是不少。
“那,李兄又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