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樓遛狗溜的不回來了?”西東東嘴里嚼著東西,吐字不清。
“馬上?!奔依锱瘹夂娴萌藷嵫模譀]有時時刻刻隨意而起地微風,西西西是真的覺得很莫名壓抑。
“快點啊。大晚上,你別一個人在外邊亂晃,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無家可歸?!蔽鳀|東一聽妹妹敷衍的回答,仍舊不放棄地打算靠著嘮叨把人煩上來:“或者,我下去和你一起走?”
“別?!蔽魑魑饕豢诜駴Q,看來半個小時已經(jīng)算是除夕夜的極限了:“我上去,上去還不行嗎?掛了啊,我舉著手機手冷?!?p> 要是西東東下來了,她不僅沒有時間再放松心情,還得時刻防著他對五三不利。
掛斷電話的最后一秒,西西西好像還聽見西東東在電話里給她來了一句“活該”。
壞心情就這樣一掃而空,雖然西西西知道在心里藏久了的情緒從來都不會消失,它們只是換了一種更加沉悶的方式被壓在心底。
但很顯然,西西西現(xiàn)在還有更迫切的事情要做。她彎下腰抱起了五三。
令人驚訝的是,因為在寒風中站了很久,她的臉頰以及手腳都是冰冰涼的??晌迦齾s像是一只靠著永動機在不停發(fā)光發(fā)熱的大暖爐,讓人抱著就不想撒手:“我們回家了,改天再帶你下樓?!?p> 到了家門口,西西西才把裹著五三的圍巾收了回來。爸媽見了肯定不會多說什么,但今天五三剛剛把西東東的褲子咬破了。
哥哥那么一個記仇的人,再看到自己不戴圍巾反而給了一只狗,五三今天別想安生了。
“回來了?”西東東就一直抱著胳膊守在玄關邊,那一臉沒好氣的模樣看得西西西莫名心虛。
他不會從貓眼里看到,她把圍巾給了五三的吧?
不過這種事情,無憑無據(jù)的,先不說西東東有沒有看到。就算是他看到了,只要自己咬緊牙關死不承認,還怕什么:“啊,你一直催催催的,我就上來了。起來,我換鞋?!?p> “終于肯上來了?!蔽鳀|東往旁邊讓了一讓,并沒有攔著西西西換鞋,對被放在地上圍著西西西打轉的五三也是視若無睹:“在底下干嘛來著這么半天?”
“能干什么,遛狗唄。”西西西換上拖鞋,脫掉了外衣,像是身體里所有的力氣被一下抽空,坐沒坐樣地歪在了沙發(fā)上。
西東東端了被熱水遞了過來,見西西西不打算接,就只好放到了客廳的桌上:“我都看見了,你圍巾不好好戴,全給狗捂上了?!?p> 西西西心里咯噔一聲,為什么有種做了壞事被抓包的感覺??擅夹?,愛護小動物怎么看都不能算是做壞事。
“我穿得里三層外三層的,不差脖子上那點熱?!蔽魑魑髦溃绺绯霈F(xiàn)在門邊根本不是巧合,怎么路過都不會路過門口的吧。明明就是在貓眼里監(jiān)視她,真不要臉。
以后要是誰當了她的嫂子,可真要被西東東的無死角監(jiān)控煩死了。
“那你知不知道,狗天生那么多的毛,進化到今天,用不著你不穿衣服留給它?!蔽鳀|東看了一眼趴在地上搖尾巴,十分生龍活虎的五三,愈發(fā)覺得自己說得沒有錯,聲音也越來越大。
“什么叫我不穿衣服,我只是沒有戴圍巾而已?!蔽堇镂萃夂喼本褪潜饍芍靥?,脫掉外衣的西西西出了一層熱汗,她不停地拿著紙巾擦汗:“而且再說了,你又不是它,你怎么知道它不冷呢?”
看到西東東又準備張嘴要和她爭個沒完的樣子,西西西意識到自己剛才給她哥開了一場無解的辯題,趕忙伸出手來打住了:“不和你說了,反正我不摘圍巾行了吧。你快點坐下,別擋著我看電視?!?p> 家里終于迎來了久違的安靜,向萍也一頭靠在了西邢軍的肩膀上看起了電視。
西東東更是有著年輕人的自覺,電視是絕對不會多看一眼的,自落座起就一直戳著他的小屏幕。
反倒是西西西,出去了一趟眼皮就越來越重。明明是家里年級最小,最能熬夜的那個,可不到十分鐘就和世界徹底隔絕了。
本來臥在地上舔爪爪的五三一步一回頭,趁著西東東沉迷手機注意力完全不在這邊,一鼓作氣躍上了沙發(fā)。
西西西這一覺睡得也不安穩(wěn),睡夢中的她總是扭來扭去的,半只胳膊都懸空吊在了沙發(fā)邊上。
五三咬起西西西的衣袖,又用盡自己小小身軀的力量把西西西往里推了一推。
怕她做噩夢,五三用毛茸茸的爪子搭在了西西西的手腕上,折騰了一天,熬到現(xiàn)在它也熬不住了。頭一耷拉,也跟在一邊沉沉睡了過去。
西西西是做了一個夢,不是美夢,可也絕對談不上是噩夢。是對今天晚上那件怪事的延續(xù)。
這還是西西西活了這么大,第一次夢到了對現(xiàn)實生活當中發(fā)生的場景的無縫對接。
冰涼的手指擦過脖子,在頸后稍作停留,方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可自人唇間噴灑出的熱流卻始終環(huán)繞在西西西的耳畔,讓她臉色飄紅:“你……是誰?”
西西西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動都不能動,她只是垂下頭盯著自己面前燈光灑下的一片光與影的界限模糊的交織。
“我是誰,你不如回過頭來看看?!甭曇羧缤盹L漾開,讓人聽了好像喝酒喝得醉醺醺的。
但西西西怎么有勇氣,如果回頭,發(fā)現(xiàn)來人不是他呢。她又要以什么樣的狀態(tài)來面對。笑嗎,她是笑不出來的。
西西西沒有反應,可那男人去把這當做了一種默許。
手臂緩緩攬上了她的腰,將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嗓音還是那樣的低沉喑啞,卻還帶著一絲迷惑人的感覺:“你不看看我,當心會后悔?!?p> “要后悔的人,也不該是我?!蔽魑魑饕е蟛垩?,她有怨,更不想每次白及招招手,放下所有不甘和怒氣的人就只會是她自己。
為什么低頭服個軟的人,就不能是他呢?這不公平。
“是?!倍虝旱某聊^后,男人回答地干脆利落。
終于有人肯順著他的話了,不管他是不是白及,西西西心里都該舒服一些的。可然而她并沒有。她的心里一陣陣地鈍痛,甚至有點喘不上來氣。
男人繞到了她的面前,就像西西西想象過千百次那樣,白及的一張臉再也不用在回憶中一遍遍地描繪。
是他,就是他。白及的眸色在萬家燈火的照耀下有著更加明艷生輝的光亮:“你信我嗎?”
“如果以前,我一定會想都不想地告訴你,我信?!蔽魑魑鞑⒉惑@訝面前的人就是白及,因為這個聲音她實在太熟悉了。
“所以現(xiàn)在呢……”白及抿成一根線的雙唇在微乎其微地發(fā)抖,他一直在極力克制,不敢讓西西西察覺出什么。
“現(xiàn)在?”西西西后腿了一步,白及整個人的氣息太濃郁了,她承受不來:“不好說?!?p> 流光宛若陽光下的粼粼波光,它們投下夢幻的光斑映照在西西西的額頭上,白及情不自禁地落下一個清淺的吻:“答應我,再給我點時間。只要一點點就好了?!?p> 這個吻接觸的感覺太過真實,西西西冷不丁地后背除了一層冷汗,她啊了一聲,從沙發(fā)上彈坐起來,大口大口喘著氣。
“怎么了?”游戲開局正到關鍵時刻,眉頭皺成一團的西東東把手機反扣在桌上,大步撲到了西西西面前:“做噩夢了?”
“沒,沒有?!蔽魑魑鳉庀㈦y平,腦海中反反復復的全部是白及的那個吻,還有他那句意味不明的話。
等,等他什么?這到底是場意有所指的夢境,還是自己的胡編亂造。西西西現(xiàn)在完全沒有辦法求證,只是額頭上那個冰涼濕潤的吻似乎正在滾滾發(fā)燙。
“西西?”西西西的反常讓西東東更加不安,他把手心覆上了西西西的額頭和臉頰。
“怎么樣,西西,你沒事吧?”向萍和西邢軍也湊了過來,全家沒有一個人關心電視上正放的節(jié)目。
“我沒事?!蔽魑魑骶忂^來一些,只是心臟還在噗通噗通跳得格外強烈。
“沒事個鬼啊。”西東東氣不打一處來,順勢輕輕拍了一掌在西西西背上,惹得五三好一陣子齜牙咧嘴。他起身打算回房去找體溫計:“爸媽我去找一下體溫計,她估計是發(fā)燒了?!?p> “要你不好好戴圍巾?!毕蚱家蚕肫鹆宋魑魑鬟M門時兄妹兩個的對話:“人家五三那么厚的毛,你呢,有什么?”
“行了,少說幾句,讓孩子多休息休息?!蔽餍宪娔罅四竺夹?,準備翻騰藥箱去了。
“吶,體溫計。給你甩下去了,快點量一下?!蔽鳀|東把體溫計硬塞到西西西的手里。
自己這哪里是感冒發(fā)燒,明明是被某個陰魂不散的家伙在夢境里給騷擾了。而且白及還對她……
可那么羞恥的事情,西西西又怎么會說,她聽話地體溫計夾到了腋下。
三分鐘后,看著比自己體溫還要正常的西西西,西東東翻了一個大白眼:“搞什么,一驚一乍的。都怪你,這局又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