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楊戩帶著哮天犬去找梅山兄弟,聽說近日哪座山上出現(xiàn)了厲害的妖精。寸心便帶著孩子去前往華山找楊嬋,誰知在半路上卻見有一農(nóng)婦被幾個強盜追殺,寸心跟著楊戩斬妖除魔數(shù)年,一開始只是覺得有趣,可隨后心中卻如同楊戩那般生出大義。
敖寸心自然知曉楊戩心向三界眾生,一心只想著為三界求福祉。她敖寸心也是知曉自己并沒有楊戩那般愛這個世界,心中只想著自己到處游玩,開心就好,他人生死又與她何干?不過許是在楊戩身邊待久了,見到弱者心中難免生出憐惜。
只見一位身穿湖藍衣裙,美若天仙的女子雙手抱著一個嬰孩從天而降穩(wěn)穩(wěn)地站在那農(nóng)婦身前,她看著面前手拿大刀一臉窮兇極惡的三個大漢絲毫沒有畏懼,反倒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震懾力,龍三公主看著那三個大漢,語氣間十分平靜,卻莫名給人一種敬畏之意,她道:“不知這位婦人做了何事讓三位如此動怒?”
三個大漢自見到從天而降的仙女后,那三張大嘴茲溜地流下汗癩子,雙眼直直盯著仙女上下打量,好似要將她看穿,一個個露出無比丑陋的笑容,令人不禁覺得惡心。
那為首的胡茬大漢將手中大刀扔給一邊的兄弟,搓著雙手慢慢往前,他嘿嘿地笑道:“不知夫人要去往何處?可要我哥幾個帶領(lǐng)啊?”
寸心被他們惡心地不行了,直接轉(zhuǎn)過身去瞧那被絆倒的美婦,見她只是腳崴了,也無大礙。那美婦擔(dān)憂地看著寸心的身后,手發(fā)抖地指向寸心的身后,“夫人……夫人,身后……小心!”
那美婦終于將話全部講完,寸心將懷中的小玉交于美婦保管,轉(zhuǎn)身瞧那原本離她老遠的三個大漢已經(jīng)在她跟前了,一個個惡心的臉孔面對著她,寸心念他們是凡人便去了殺心,只是若將寶劍喚出又怕弄臟了。
寸心看著一個個丑陋的臉,也不多費口舌,二話不說就用白綾將三人緊緊綁在一塊,多一分也不想看他們,直接將三人丟到空中去,絲毫沒猶豫,不多久,白綾便重新回到她手中。寸心得意地將白綾收回,轉(zhuǎn)身要去看那美婦,但當(dāng)她望著四周毫無一人時,她慌了。
孩子丟了!
當(dāng)意識到那美婦將孩子拐走后,寸心努力企圖平靜下慌亂的手腳。
只是那孩子是狐妹的遺孤,她卻將孩子弄丟了,狐妹若還在定不會饒她。
寸心立即化龍飛在空中睜著大大的龍眼,飛在四周尋找,只是這里是一片荒野,一眼便能看清地上是否有人,那婦人崴了腳又抱著孩子能跑多遠?可是這是卻毫無一人!
寸心在荒野四周的范圍內(nèi)飛了三天三夜,不休不止地尋找,仍然沒有找到孩子和婦人的蹤跡,寸心最終還是累倒在一間荒廟里。
正值雨季,廟外一陣狂風(fēng)暴雨絲毫不停歇,這間破廟早已荒廢許久,廟宇面對如此大的暴雨根本受不住,屋內(nèi)早已是滿滿的積水,廟宇中也不知拜的是何人,那雕像布滿了灰塵看不清面目。
寸心躺在稻草上安靜地睡著,她不擔(dān)心會有誰來,這荒野周圍毫無一人。那婦人抱著孩子原本不應(yīng)如此容易就消失了,除非那婦人是妖怪所變。
寸心醒來后天已黑了,雨也停了,她望著天,天上沒有出現(xiàn)月亮也沒有星星,她不敢回灌江口了。
她知道楊戩喜歡小玉比喜歡她多,若她就這么回去定會被楊戩罵死,可若不回,她不知還有什么地方可去。
回西海嗎?
這里是幻境,這里是西海也是她的家,只是這里的父王與她斷絕了關(guān)系,還有臉回去嗎?
寸心又在破廟里待了三天,她知道已經(jīng)找不到小玉了,她最后還是回到了灌江口,回去時已是黑夜。
她小心翼翼地打開西廂房的房門,見屋里沒人這才放下心,只是雙手還是不安地握緊,她坐在床尾處,心中的不安越發(fā)的強烈,直到聽到開門的咯吱聲。
寸心也不知當(dāng)時自己是怎么面對楊戩的,只是忽然間喉嚨被猛地掐住,差點喘不過氣來,她看著眼前忽然間變得陌生變得可怕的楊戩,強撐著一口氣,雙眼有些發(fā)燙,聽著那人兇狠的語氣怒道:“孩子若有什么三長兩短的我定會殺了你!”
她笑著,笑得不可置信,笑得愚蠢,笑得失望,喉嚨上疼痛的牽引讓笑聲變得嘶啞、難聽,她笑著問:“你要殺我?”
楊戩彷佛被一棒敲醒,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他立即收回狠狠掐住寸心喉嚨的手,他難以相信地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雙眼瞬間通紅,充滿驚恐,彷佛看到自己手上沾滿了寸心的血。
“你……騙我?”
一滴淚水從她蒼白的臉上掉落下化為一顆粉色珍珠滑落在地上,發(fā)出細小的聲響。
她看著說過要生生世世守護她、不讓任何人傷害她的楊戩,眼中從不可置信到失望再到絕望,最后變成可笑。
那一刻她終于意識到所有人都在騙她,媚兒騙她、敖天騙她,就連她最信任、最喜歡的楊戩也在騙她!
她看著楊戩想要朝她過來,那一刻也不知為何,許是憤怒與絕望沖昏了她的頭腦,以為楊戩再次靠近她是想要殺她,寸心毫不猶豫地將玉龍吟劍化出,舉起劍刺向來者的心臟。
鮮血順著神劍滴落在地,從一滴一滴變成流水般浸透他的胸口、他的衣衫,他抓著刺在他胸口處的劍身,手也被弄傷了,只是楊戩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他看著要殺他的夫人,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看著眼前突然對他如此狠心的夫人,反倒笑得溫柔,笑得寵溺,他伸出手企圖想再次感受她臉上的溫度,只是她冰冷的雙眼卻讓楊戩退卻,他在她眼中感覺不到從前對他的信任與喜愛,那一刻他才真正感覺到心臟被刺的疼痛。
他依舊不止腳步往前走,劍身一寸一寸地插入他的身體。
身體的疼痛遠遠不及心上的痛苦,他顫抖著嘴唇,努力將話說清,努力要令寸心聽懂。
“寸心,我錯了,我不是有意要傷你……楊戩的命是你救回來的,你若要,楊戩隨時都能給你,但我求你……別這么看我……”
他的聲音變得哽咽,變得痛苦。只是傷他的那人眼中的冰冷依舊未減,她看著他毫無血色的臉,又看著被自己親手刺傷的胸口,忽覺得自己的心臟似乎也被劍刺了般疼,她舉起手捂住胸口,企圖讓那種帶刺的疼痛消失,只是那種疼痛似乎與楊戩被刺的傷口連在一起一樣,她皺著眉為心臟莫名而來的疼感到痛苦,直到突然闖進的狗兒打破了她思緒。
“主人!”
敖寸心就像被抓包一般迅速抽出神劍,如同做錯了事要逃離現(xiàn)場一般,她看著楊戩倒在地上,身上的血液不停地流,她忽然感到害怕,她化作真身沖破屋頂,沖向空中,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這個世界竟沒有一處是她能去的地方。
她不能回西海,即便是這個世界里的父母兄長,她也不想讓他們?yōu)樗龘?dān)心,她回到破廟里,她看著破廟的臟亂,看著已瞧不清面目的塑像,心中的凄涼頓時升起。
她蜷曲著身子坐在陰暗處,心中的恐懼像是怪物一般要將她吃掉,她害怕地顫抖著身子,害怕地將頭埋在雙臂中,她不敢看,也不想去感受黑暗。
她一夜也沒有睡,她不敢睡,她在害怕楊戩會突然出現(xiàn)要殺了她,她不想死,更不想死在楊戩的手里,她還想著要回去,回去屬于她的世界,只是如今也不知能否回去了,或許會被困在這里,永遠也回不去了。
直到她看到一束陽光穿過破窗照到她身上,她就像是被餓得發(fā)瘋的乞丐般如饑似渴地去奪取陽光的溫暖,她伸出手企圖去抓住那份溫暖,只是她忘了那份溫暖不屬于她的。
她在破廟里待了半月,半月里沒有任何人經(jīng)過此地,楊戩也沒有來找她。
他不會死了吧?
一個想法忽然出現(xiàn)在她腦中,楊戩倒在血泊中的畫面不斷地浮現(xiàn)在她眼前。
她笑了,從可笑變成懷疑,從懷疑變得憤怒,她看著破廟里有什么東西便砸什么,直到?jīng)]什么可砸了便跌坐在地上,雙眼變得無神,也不知做了多久,她從黑夜坐到白天。
直到一雙華麗的鞋子出現(xiàn)在她眼前,她緩緩抬頭,她看到一身美麗的華服,看到一個許久未見的面孔。
她看著王母緩緩張開高貴的嘴唇,聽著那張嘴發(fā)出好聽的聲音,她說:“你痛苦嗎?本宮可以幫你將痛苦去除,可以讓你從此不再感到痛苦,也可以幫你不再受任何人欺騙,不再受他人傷害。”
王母的聲音如同蠱蟲般侵蝕著她的腦海,王母的目的很簡單,還是想要楊戩上天做司法天神。
她看向王母幽幽地張開嘴道:“我只有一個條件,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