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是奇怪,這夜之后擎深的體溫漸漸恢復正常,精神也逐漸好轉,多日來第一次睡了一個好覺,醒來之時晨曦正趴在床邊睡著。擎深看著正在熟睡的女子,依舊是歲月靜好的模樣。情不自禁地撫上了她的眉梢,指尖觸及的瞬間,那似火的熱度,擊穿了擎深的心臟。
擎深發(fā)現晨曦正在發(fā)著高燒,輕聲喚著她的名字,卻沒有得道回答。擎深有輕輕搖著她的肩膀,許久,晨曦醒了過來。那一瞬間,渾身的酸痛襲來,仿佛剛剛結束了馬拉松一般。晨曦從沙發(fā)上想要站起,卻覺得雙腿似有千斤重一般,每一個骨節(jié),每一寸都讓人莫名酸痛,站不了幾秒就想蹲坐下來。
擎深著急地詢問著:“你發(fā)燒了,你怎么樣了,是不是不舒服?!?p> 晨曦依舊給了一個笑容說道:“沒事,只是腿腳不知怎么了,有些疼,也許是坐的太久,會好的。我發(fā)燒了嗎?或許只是有些燥熱而已?!背筷卣f著順手來了一旁的體溫計一測,溫度顯示38.9℃。晨曦看著數據一愣,一旁的擎深奪了過去,連忙起身,讓晨曦好好躺下休息。
擎深起了床,突然發(fā)現自己整個人都不同了,煥然新生一般,只是代價就是床上這個正在發(fā)燒的女子。
擎深拿了自己之前的布洛芬,讓晨曦趕緊吃下,接著學著晨曦的樣子,準備了熱水放在一旁。這時送餐的敲門聲也響了起來,一切仿佛掉了個,擎深等了一會兒,拿了早餐,在床邊一小口一小口喂晨曦吃下。此時晨曦卻忍不住笑了出聲。
“昨天,還是我在喂你,今天怎么就倒過來了呢,好了,我沒事,你才退的燒,趕緊休息會兒吧?!背筷乩嫔钭屗滦?。
擎深應了,隨即坐下,只是心里五味雜陳,這只是剛剛開始而已,希望過幾天晨曦也能和自己一樣,熬過去燒退了就好。
待到中午時分,巡房的醫(yī)護人員,看到逐漸恢復的擎深甚是欣喜,給他采了血,做了一番檢查,示意情況非常樂觀。而他們給晨曦檢查之時,面露難色,晨曦被確診了,似乎病毒也是來勢洶洶,醫(yī)生最后給晨曦打了針劑,留下了藥,叮囑擎深要好好觀察就離開了。
相對擎深而言,晨曦的高燒更加來勢洶洶,從未真的退下過,最好的時候也在38.5℃。加上這些天身體上的疲憊,心理上的憂慮,越發(fā)的嚴重起來。早上的晨曦還能和擎深談笑風生,用了藥之后,始終都難以休息。最后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睡著了,還是昏了,沒過幾分鐘又渾身如千萬螞蟻撕咬一般,難以平靜。
就這樣從白天到黑夜,晨曦不知道自己睡著了,還是清醒著,一直迷迷糊糊,略微好些的時候,還能和擎深交談幾句,只是剛剛說完,眼睛也許就閉上了。擎深一直給她換著額頭的毛巾,時刻關注著體溫,只是一直高燒不退。夜深了,晨曦終于好好的睡著了。擎深開始回想起前一日晨曦的狀態(tài),似乎臉上已經有些紅暈,精神也逐漸萎靡,站了不就,就用雙手捶打小腿。有幾次擎深睡的迷迷糊糊之時,瞧見晨曦一手敲打著腦袋想要給自己提神。想到這些擎深發(fā)現,其實晨曦更早之前就已經發(fā)病了。為了照顧自己,晨曦才一直強撐著沒有說出口,就那樣陪著自己。此刻的擎深怪自己如何那么粗心大意,讓晨曦的病情拖延,還讓她拖著疲憊的身心一直守著。
陷入自責的擎深,越發(fā)覺得自己無用,只能帶來災禍。這時,他的女孩醒了,看著夜已深還直挺挺看著自己的擎深,滿臉的落寞,晨曦開始心疼了。
晨曦:“擎深,上來讓我靠一會兒吧?!?p> 擎深:“我就這樣守著你,我怕躺下就睡著了。”
晨曦:“陪我一起吧,一起睡一會兒,你要是再病了,誰照顧我呢?”晨曦吃力的微微一笑。
擎深聽了話,躺在了晨曦身邊,依舊像雕塑一般,看著懷里的小女人??粗悦院剜粗窳一鸱偕硪话慵灏?,像跌入寒潭一般瑟瑟發(fā)抖。同樣的經歷讓他知道,此刻晨曦承受著如何強烈的折磨,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
夜涼如水,等到晨曦微露,擎深和晨曦慢慢一起睡熟了。直到第二天,醫(yī)護人員給晨曦檢查了一番,用了相同的針劑,留下了相同的藥丸。不過這一次得到了一個好消息,擎深已經漸漸康復了,不出意外,兩天后再做一次檢測,如果結果轉陰就可以痊愈離開了。而且根據之前的經驗,痊愈后就會有抗體,半年內也不會復發(fā)。
晨曦聽到這里,心里漸漸放下了大石頭,只不過她卻不知道,她自己的臉色慘白如紙,氣色越發(fā)死氣沉沉。這一日連續(xù)的高燒,把晨曦的精氣神都少沒了,越發(fā)不愿意說話。有時候,擎深開口說了些什么,晨曦恍惚之后就仿佛聽不到,或是明明每一個字都聽到了,卻怎么也不知道對方在說些什么。只覺得好累好困,好想睡覺,只是躺下之后輾轉難眠,好不容易小憩一會兒,卻無緣由的突然驚醒,寒意與燥熱交替著折磨著她。擎深在一旁只能啥啥的詢問,時不時測一次體溫,卻從來沒有驚喜,一直高燒不斷,除了去廁所,晨曦再也沒有起過身。
時間過得越久擎深越是覺得害怕,已經一整天了,晨曦不愿吃一口,僅僅是喝了幾口水而已。到了晚上,擎深毫無辦法,用盡一切花招,把晨曦弄醒了,只為了讓她吃上兩口,保持體力。
好不容易支撐起身子的晨曦,卻依舊毫無胃口。擎深一本正經的逗她,說是若她還不吃,就嘴對嘴一口口喂她。
晨曦笑了笑,無奈的吃了些,嘴角卻還留著粥湯。晨曦想要那紙巾擦嘴,擎深握住了她的手說道:“我?guī)湍恪!闭f完擎深吻了她,從晨曦確診那一刻起,口罩于他們毫無意義了,這是許久已來再一次相吻,卻不在預想的痊愈之后。
那一夜,兩個人依舊手牽手,卻是無人能夠入睡。一個煎熬難忍,一個是自責不已,束手無策。時間一分一秒逝去,從未覺得等待天亮的過程是那么煎熬。
就這樣又過了一天,第二天醒來,晨曦開始咳嗽,甚至有些胸悶,胸口像是有什么要裂開。醫(yī)生根據癥狀判斷,已經開始在肺部擴散,如果得不到抑制,很有可能過不了幾天會有器官衰竭的可能。擎深反復請求,希望泰方能夠將晨曦送到醫(yī)院救治。經過溝通之后,擎深才知道,如今醫(yī)院人滿為患,人手嚴重不足。與其周折輾轉過去,到了那也許連落腳的地方也沒有。而繁重的工作量,使得醫(yī)生無法顧及每一個患者,除了重癥危機的,或許還得不到每日一次觀察。
擎深開始著急了,想要聯系國內,和大使館交流,包機離開回國。然而他被告知,現在確診病人無法回去,更何況醫(yī)生建議暫時不宜坐飛機,如今肺部感染之后,氣壓如果不正常變化,說不定會引起窒息,或者加重病情,勸擎深在等待等待,或許還是會好轉。
經過多次請求被駁回之后,擎深才覺得從前的自己再自命不凡又有何用,在危急之時,毫無用武之地。
恐懼在這一天越發(fā)發(fā)散,晨曦已經開始不再輾轉反側,甚至只是維持一個姿勢,動也不動。也不在能聽她說些什么,哪怕是喊著冷喊著熱,也聽不到了。晨曦,太累了,連日的高燒像燃燒著她靈魂的丹爐。如今已是氣息奄奄,不再有多一絲力氣,再去做那些無用的抗爭。只是躺在那,有時睜開眼,還能對擎深笑一笑,然后繼續(xù)閉上眼睛。擎深喚她起來吃些東西,可是晨曦只是微微搖頭,沒有理會。哪怕擎深用力吻了她,那滾燙的唇卻沒有一絲回應,仿佛她的主人沒有一絲知覺。等到擎深松開了,晨曦喃喃細語:“累了,讓我再休息一下?!苯又洲D身睡去。突然間晨曦一陣急促的咳嗽,仿佛還在抽搐,一邊咳嗽一邊整個人都蜷縮成一團。晨曦害怕擎深擔心,把咳嗽的自己深深埋入被子里。結束了這場戰(zhàn)斗之后,晨曦又躺了回去,依舊毫無波瀾的躺著,偶爾有些力氣,也只能喝上一口水,潤一潤早已開裂的嘴唇。
這一天過得更加漫長,擎深不停徘徊,卻無計可施,最后只能靜靜地呆在床畔看著晨曦,深怕一閉眼,她就會溜走。
就這樣又是一夜。這一天醫(yī)護人員又給擎深做了檢測,結果喜人擎深已經痊愈,結果轉陰性了。當醫(yī)護恭喜他的時候,他卻如何也笑不起來了。這時房里總能聽到晨曦傳來的咳嗽聲,和急促的喘氣聲。醫(yī)生檢查過后,搖了搖頭,告訴擎深情況越發(fā)糟糕,希望他要有準備。另一方面泰方人員也告訴擎深,此時他已經痊愈,可以走正常程序離開回中國了。
晨曦勉強睜開眼,仿佛聽到擎深痊愈的好消息,后面的話卻越來越模糊,接著好似暈了過去。昏迷之中,好像唇上觸到了一團柔軟的棉花,又好似聽到一個聲音,好像在說愛她。
等到晨曦清醒卻發(fā)現,房間里空無一人,空空的沙發(fā),空空的過道,空空的天花板,一切空空余也。擎深就這樣不見了,余下的只是她一人,想到這里,一陣強烈的咳嗽襲來,抽緊了她的心,眼淚就那樣溢出。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心碎。
就這樣熬了一夜,第二日一早,醫(yī)護人員來的比往常都早,已經不思飲食的她,醫(yī)生給她掛了營養(yǎng)液。這一日的藥劑也更加多了起來,也是幾天已來唯一不同的一次,或許自己已經命不久矣,要上重典了,晨曦心這樣想著。
或許是失去了很多,晨曦的心確豁然開朗,不再糾結,一切隨風而逝。奇怪的是從這一日起,晨曦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三天之后燒也退了,人逐漸康復了,一周之后就痊愈回國了。
當她離開酒店之時,酒店房間里正播著新聞:“據官方通報,痊愈者的血清可以治愈其他病患,臨床試驗已經開始,據了解已經有此方法得以康復的病患成功出院了。前方報道來自……”
始終晨曦沒有看到。這些日子仿佛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好似過了一生。如今,收拾行囊離開,夢也就徹底的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