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周峻帶著周小軍走菜市場。
批發(fā)市場不大，稀疏停著幾輛大貨車，這里主做早市，傍晚人已不多，都守著沒賣完的攤位。到處充斥著爛菜葉的味道，路面坑坑洼洼，爛菜葉上有深深的車轍。
周峻邊走邊說，“我們在這里擺攤，主要銷售對象是批發(fā)商，嗯，賣給菜販子。清晨4點進場，第一件事就是問價，在市場內(nèi)走走看看，問問每樣菜的價格，順道看看他們還有多少存量。”
“如果可以，鵬城幾個批發(fā)市場，都要大概知道價格，包括各種蔬菜存量。我們剛開始做，就先問我們有的菜品。然后耐藏的菜蔬都要跟進了解，生姜、綠豆、蒜頭等等……”
“為什么？峻哥，我們不是做洋蔥和甘藍嗎？怎么還問這些菜？”
“我們做生意，拜托你先動動腦子，菜價是浮動的，更是互相關(guān)聯(lián)的。市場缺菜的時候，先漲價的都是蒜頭這類調(diào)味品和必需品，然后我們也要懂得跟漲。特別是夏天臺風一刮，沒新鮮菜進來，什么爛菜都會漲?！?p> “還有，你想想，米面價格一漲，是不是其他東西都跟著漲價？同一鏈條，有關(guān)聯(lián)的，賺錢眼睛要放亮點。特別公職人員漲工資的時候，就是所有東西漲價的最佳時刻。”
周小軍瞪大眼睛，好像真是這樣。以前米面幾分錢，現(xiàn)在都幾毛錢，未來豈不是要幾塊錢？
周峻身邊沒幾個幫手，周小軍夠忠心，但需要教導培養(yǎng)。走到攤位前，“這里主要由你來看，我會到處跑。你除了賣菜，還要隨時紀錄菜價的變化，特別是我跟你說的菜蔬，每天什么行情，都完整記錄下來?！?p> “我，能行嗎？”
“給自己點信心。雙腳踏上鵬城，還有什么不可能？你好歹讀過初中的?！敝芫呐乃绨?，帶他進了攤位里間。
再從逼仄的樓梯間擠出去，就到房子前面。這邊是房東賣水果、賣日雜用品的地方。
“劉叔，劉嬸，以后要讓你們多照顧了?！敝芫_著無聊拍蒼蠅的中年夫妻打招呼。
“劉叔好，劉嬸好。我叫周小軍，以后在后邊賣菜?！?p> “哪話，你們是劉所的朋友，也是我們的朋友。以后有什么事情，盡管過來開口?！?p> “先來兩條紅雙喜，再來兩箱泡面?！敝芫葟目诖统霭笆{”遞給劉老頭，“我們海中的煙，食食看，合不合口味?！?p> 劉老頭笑著接過，“小周客氣，我這攤位，收費是高了些，但保證沒地頭蛇騷擾?！?p> “那是當然，劉叔在這，就是我們的保護神?！敝芫χ眠^兩條煙，讓周小軍扛泡面，“我們就在后面，有事要幫忙喊一聲?！?p> 走回攤位，周峻看看位置，“里間屋后疊個上萬斤菜沒問題，貨車過來，不要急著給錢，等菜賣得差不多再給，否則放不下貨。對熟客，特別是批發(fā)客，懂得散煙。開車來拉貨的，給一包，別小氣。更別小看一包煙，買賣也不過人情?！?p> “峻哥，我都記下了。您放心，我一定跟周圍菜販搞好關(guān)系。在菜市場站住腳。”
周峻笑笑，一味當好人可不夠，出來刨食，哪都是江湖，站不住腳就要被擠出去，一個小小菜市場，都是滑不溜手的泥鰍，“要站住，除了打關(guān)系，還要打名號。今天先這樣，明天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備床被子，還有煮飯喝水的家什，平日要守攤的，以為能回公司睡呢？”
“沒事，咱農(nóng)村來的還怕吃苦么？”周小軍拍著胸脯，好像很期待，“這泡面，我聞著挺香，帶幾包回去煮？在村里沒見過哩！”
難以想象，周小軍一頓飯竟然吃下12包泡面，還一個勁夸好吃。泡面這東西，還沒吃挺香，吃下又挺膩，死胖子怎么這么能吃？
第二天3人分頭行動，周小軍籌備開工，第一批蔬菜昨晚已發(fā)車，晚上就能到鵬城；郭大衛(wèi)前往香江辦事。而周峻，先約了周海山見面。
周海山身材又壯碩了些，脖頸上掛著條金項鏈，精神抖擻，“阿峻，別說老哥沒牽提你。你既然想當菜販，我自然不擋。上次那事，你雖然騙過謝文東，但騙不過我，那個香江人絕不是殺人犯，而是你放走的。你回老家的事，我已知，我老叔是縣里干部，我家也是萬元戶，你在鵬城做的事，對謝文東不地道，但我還認你是兄弟，這件事，就當粉筆字抹掉，你也別管我走哪條路?！?p> “場子有釘子，你自己小心?！敝芫c上煙，語氣平靜，好像沒聽懂周海山說什么，又露出笑容，“當然，要有龜可打，我會推去場子送你。”
打烏龜是周峻的家鄉(xiāng)話，大概意思就是騙傻子。
“行，就這樣，我先走?！敝芎Ｉ酵碌魺燁^，站起來又灌了一口湯，“今年，我要在鵬城站穩(wěn)腳跟，有自己的場子，過幾年，我還會到香江，當大水喉，養(yǎng)港姐、包二奶?！?p> 看著周海山背影，周峻突然喊道，“對了，宏利糖廠的牛偉利，想跑路?！?p> “他跑不了?！敝芎Ｉ筋^也不回。
周峻回到寰球小樓，巧了，電話正好響起，“我打過去?！?p> “沒錢了？”周峻笑著問，他留了2千塊，差不多撐一周，還挺耗錢，“收購的時候，錢給快了不是？”
“阿梅姐送了300過來，車費都夠?，F(xiàn)在還能撐一段時間，家里還有幾千斤洋蔥?！敝荦堄悬c尷尬，第一次做生意，沒經(jīng)驗，傻傻付錢，鬧得本金不夠，還從家里抽了200塊出來。
“這邊晚上到貨，明后天我寄筆錢回去。你收菜是還有，買生姜種錢夠嗎？”這年頭寄錢主要走郵局匯款，挺麻煩，“你再買輛自行車用著，走村方便。另外，領(lǐng)到錢就把阿梅的600塊補上，就說是我說的，她才會收。記得別讓人知道?！?p> 見郭大衛(wèi)回來，周峻掛了電話。4000多塊錢本金，各種花費，已耗得七七八八，口袋里就剩30多塊錢，明早開張，還要備些零錢。本錢不夠，每一步都難走。
郭大衛(wèi)這段時間，注冊公司，拉電話線，幫忙買東西，都算借給周峻的，少說也有兩三萬塊錢。
“阿峻，你要的東西，終于給你找齊?！惫笮l(wèi)滿身大汗，扛著箱書過來，“真搞不懂，你就算真想著干掉家家布料，也不至于買布料、服裝設計的書看吧？怎么？打算改行？還是想潛伏到劉家棟身邊，找機會爆他菊？”
“不會說話沒人當你啞巴?！敝芫粗化B合同和證件，很好，寰球貿(mào)易是自己的。又拿起一疊賬單，“這是毛鬼？”
“注冊公司，拉電話線，租房子，買電器，嗯，都是欠款，總要三萬二。在本周內(nèi)要還上，否則利息要轉(zhuǎn)高利，我沒賺你一分錢?！?p> “不是你墊付？點樣有利息？”周峻一臉懵逼。
“我也冇錢，都拿去買房的嘛！”郭大衛(wèi)聳聳肩，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這些錢都是我借的?！?p> “你個冚家鏟，窮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