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無愧

　　齊玉衡在豬圈仔仔細細的看了一圈，也沒找出半分不妥，村長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說著：“本來我們這有三十多頭豬，如今就剩了十三只，若是再死下去，村里這些人過年能不能吃個飽飯都是問題啊?！?p>　　“村長放心，我們自然會找出辦法的?！睂Υ耍R玉衡只能盡力安撫。

　　只是無論他怎么看，都看不出有什么問題。

　　“問題在飼料?！辈恢螘r，秋意寒和柳煙覺也過來了。

　　也許是豬圈的味道不太好聞，秋意寒眉頭微微皺起，但她還是走上前仔細看了看圈內(nèi)的豬草：“不知村長可否帶我們?nèi)タ纯簇i草生長的地方？”

　　“自然可以。”村長道，“就在后山底下，不遠?！?p>　　幾人花了些時間就到了后山腳下，一個老婦彎著腰正在地里割著豬草。

　　還不待村長說什么，那婦人一抬頭看見了幾人，臉上突然露出欣喜的神情，徑直向秋意寒走來，拉起她的手，開口第一句就是：“如兒，你終于回來了?！?p>　　即便是秋意寒，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反應。

　　村長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后只能艱難的說了一句：“如兒是她的女兒?！?p>　　剩下的話村長不好直接說出來，他指了指自己的頭，又指了指這位婦人，暗示這位婦人腦子有些問題。

　　秋意寒垂下了眼睛，看著婦人握住自己的手，皮膚粗燥，裂紋密布，一看就是慣常做農(nóng)務的手。

　　秋意寒放軟了聲音：“嗯，我回來了?！?p>　　那婦人臉上立刻綻放出笑容，眼角卻多了幾滴淚珠，有些不知所措的抓著秋意寒的手：“回來就好啊，回來就好。”

　　秋意寒有些不知所措，求助般的看向了一旁的村長。

　　村長連忙道：“李寡婦，如兒難得回來一次，你不去趕緊回去做些家常飯菜，為如兒接風洗塵嗎？”

　　李寡婦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茫然，她松開了自己的手，喃喃自語：“是，是該做點如兒愛吃的……”

　　只是還不待秋遺憾松口氣，李寡婦如夢驚醒般，突然又重新抓住了她的手：“不行，我不能走，我怕——怕我一走，如兒就不見了?！?p>　　秋意寒的身形僵住，齊玉衡的手放在腰間佩劍上，只是……他不是怕那婦人傷害秋意寒，他是怕她殺了這個手無寸鐵的老人。

　　說不出來為什么，他覺得秋意寒那一瞬間的眼神，很可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秋意寒身上。

　　她凝視著李寡婦的臉，慢慢放軟了僵硬的身體，輕輕的拍了拍覆在她手上的粗糙手掌：“無妨，我隨你回去就是?！?p>　　少女微微垂下了眸子，叫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乖順的被老人牽著，一路走回去。

　　最終三人并上村長，都坐在了李寡婦家里，李寡婦在灶臺做飯，一抬頭就能看見坐在她對面的少女，方才安心做飯。

　　“她本來不是村子里的人吧?！币贿吙粗先颂砘鹱鲲?，秋意寒壓低了聲音，問道。

　　村長嘆了口氣：“她是前些年流落到村子的，自稱姓李，死了丈夫，我們便叫她李寡婦?！?p>　　“她說她有個女兒，叫李霽如，就在玄派，她是來尋她女兒的。我也曾去問過，只是近二十年，玄派的外門弟子中，沒有一個叫李霽如的弟子，她又……又瘋瘋癲癲的，總不好讓她在外面自生自滅?！?p>　　說到這里，村長嘆了口氣，抬頭看著這不大的磚瓦屋：“這房子空置多年，我便做主給了她住，又騙她女兒就在玄派，想來得了空就會來看她，才算穩(wěn)住了她。”

　　“如今算一算，也有五六年了，時間過的當真是快。”

　　秋意寒點了點頭，便沒有再說話了，村長沉默了一會，還是忍不住道：“她之前從未將別人認成自己的女兒，卻一眼看中了姑娘，想來也算有緣，希望姑娘不要怪罪她?！?p>　　“自然不會?！鼻镆夂p聲道，“不過，能遇上村長這樣的好心人，倒是她的福分?！?p>　　“人生在世，能幫一個是一個，也沒什么好心不好心的?！贝彘L笑了起來，“不過問心無愧罷了?！?p>　　問心無愧嗎？

　　秋意寒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時，神色溫柔了不少，起身走到灶臺前：“我來幫你吧。”

　　李寡婦臉上的欣喜顯而易見，但她還是推開了秋意寒：“沒事，娘來就行了，你去邊上坐著就好，娘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米糕?！?p>　　“我可以看著火，不干別的。”秋意寒在爐口坐下，輕聲道。

　　“那也好?！崩罟褘D的喜滋滋的道，動作利落的攪和著米漿，送到灶臺蒸上，又切起了蘿卜絲，忙個不停。

　　秋意寒盯著火焰，手掩在袖中捏了張傳信符，猶豫再三，終究還是把符紙收了起來。

　　就算她得到了答案，知道她確實是那人的娘親又如何，她能怎么做，殺了她還是放過她？

　　問心無愧罷了，她真的能問心無愧嗎？

　　還不待她想清楚，爐內(nèi)的柴火便要燃盡了，她連忙扔了一張火符進去，本來略顯微弱的火焰頓時又熊熊燃燒了起來。

　　“這是什么，一張紙竟能生這么大的火？”此處的動靜吸引了李寡婦的注意，她驚奇的道。

　　秋意寒笑了起來：“是女兒在玄派學的一些小法術(shù)罷了。”

　　李寡婦就欣慰的笑了起來：“許久不見，如兒出息了不少?！?p>　　不知為何，看著婦人低垂的眉眼，連眼角都攢著溫柔，秋意寒突然有些坐立不安了起來，連笑容都變得有些局促：“都是些小法術(shù)，沒什么出奇的?！?p>　　“如兒現(xiàn)在有本事了，娘也就放心了。”李寡婦輕聲道，切菜的手突然一頓，“當年你父親走的時候，你說，總有一天你會變得和你父親一樣厲害，讓他后悔拋下我們，其實娘一直沒告訴你，其實你父親并不是不要我們了，他只是……只是不想拖累我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