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一直覺得,是英雄應(yīng)運時勢而生,而非英雄造就時勢。
縱是英雄,或許也會無用武之地,道出“生不逢時”的感慨。
強如關(guān)張,也是跟著劉備東奔西跑多年才嶄露頭角。
但顧盼也相信,是金子總是發(fā)光的。
姜子牙72歲下山,釣魚還釣了六七年,都不妨礙他八十余歲拜相,輔佐武王伐紂,建立不世偉業(yè)。
可黃忠,卻是藏在時勢中的異類。
他沒有趁勢而起,反而好似故意潛沉。
如他這般的武將居然能生生沉寂近二十載,這可不光是時勢未成的緣故。
縱馬疾馳的顧盼,思路也飛快轉(zhuǎn)動著。
如今雖然是魔改世界,武力值頂?shù)教焐先?,武者地位該更勝于正史,但終究是以世家士人為主導(dǎo)的大一統(tǒng)世界。
馬上可以取天下,但馬上卻難治天下。
南征北戰(zhàn)的時代過了,自然要以安定為重,且不說一個穩(wěn)固的帝國是否還需要這么強大的戰(zhàn)力,只說將那些馬上殺伐的英雄豪杰捧那么高,難道讓武者日益膨脹、滋生跋扈之心,興兵作亂么。
類似后世宋代為避免唐時藩鎮(zhèn)之禍,從而重文輕武,卻不料矯枉過正。
武官開疆拓土立下不世之功,甚至不如寒窗苦讀中個進(jìn)士光宗耀祖,用書卷墨香洗滌了男兒血性。
而如今時代,還沒經(jīng)過五胡亂華、衣冠南渡的凄愴動蕩,大漢榮光血脈仍在,好戰(zhàn)尚武之風(fēng)仍存。
相較于千年之后那句“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此時流傳的,是陳湯“一漢當(dāng)五胡”的豪邁。
所以,帝王與廟堂雖然不會所謂“崇文抑武”,但也會對這些高武力量進(jìn)行一些壓制,此消彼長間,魔改后的大漢,文武派別竟同歷史相差不多。
也算是被神奇修正的時間線了。
不過,這都不是黃忠寂寂無名的緣由。
顧盼總覺得,外力只能是一時因素,能阻止金子發(fā)光的,只有金子本身。
甚至若不是劉備打到了長沙,也許世人將永遠(yuǎn)不知道,這天下還有這樣的猛將存在過。
不好功名、不問世事么?
也不是。
就看黃忠的經(jīng)典戰(zhàn)役,無論是西進(jìn)入蜀,還是定軍山揚威,這位老將軍都是一馬當(dāng)先、悍不畏死,若非為了名或利,難道單純喜愛殺人么?
若是為了大義,那早二十年干嘛去了?
排除了這一點,顧盼推測,黃忠一直在等待明主的到來。
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無論是最開始的秦頡,還是后來的劉表、劉磐,更別說韓玄這位暗恥三國志中智、政、魅三維相加堪堪破十的奇人,似乎都不是所謂明主。
直到遇上漢左將軍、宜城亭侯、領(lǐng)豫州牧、漢室宗親、中山靖王之后、大漢皇叔——劉備。
他劉大耳可以,我們劉辮就不行么?
何況這中山靖王是出了名的人形播種機、宗親批發(fā)商,一生都致力于大漢人口增長和降低老齡化,雖然剛過五十就撒手人寰,留下的兒子卻能組成一個加強連。
這百傳千、千傳萬,傳了幾百年,估計光他這一脈,獨立成軍不是問題。
劉備,不過是這軍隊中一小卒耳,哪里比得上先帝唯二子嗣,大漢正統(tǒng)持有人劉辮呢。
想到這里,顧盼對招攬黃忠的把握又多了幾分。
穿街過巷,順帶打量著李嚴(yán)對外城的管理,二人終是在天光微暗時到達(dá)了目的地。
“西城,第三街,第七巷……”
蛤蟆鏡雖然能探到人的存在,也能測出對方的數(shù)值,但前提是要當(dāng)面。
如果看不到,也就無從分辨了。
“小顧大人,應(yīng)該是這里?!?p> 典韋伸手一指,“某記得那股氣息?!?p> 顧盼望去,這就是一處尋常府院,主室偏房加一進(jìn)院落,雖在外城之中算不得差,但在這一條巷中也絕不算好了。
根據(jù)顧盼的了解,黃忠雖然名聲不顯,但畢竟實力超絕,當(dāng)年黃巾之亂他就跟隨時任太守秦頡平亂,在宛城軍中應(yīng)當(dāng)有著很高地位。
怎么如今非但不再居于內(nèi)城,連住所也稍顯寒酸。
“嘭,嘭,嘭?!?p> 顧盼輕聲叩響木門。
過了會兒,里面?zhèn)鱽韹D人的應(yīng)聲:“來了!”
婦人將門打開,不出意外被典韋嚇了一跳,一把將門扣上。
“不知二位尊駕,是因何事叩門?”
“嫂夫人莫慌,我們是來拜訪黃將軍的。”
聽到來意,婦人從門縫又打量顧盼一眼,神情稍稍緩和,眼中戒備也放下了些。
“漢升去市上抓藥了,還需一會兒回來?!?p> “謝過嫂夫人,那我等就在此處稍待?!?p> “這……”
看顧盼就要坐在臺階上,婦人忙將大門打開,“二位還是進(jìn)家坐坐吧,不然待漢升回來,就該怪我待客不周了。”
婦人將額邊碎發(fā)匆匆整了整,笑了笑:“家舍寒酸,二位不要嫌棄?!?p> “怎么會……”顧盼和典韋邁步進(jìn)門,剛跨過門檻,就被一股濃濃的藥味嗆到。
“黃、咳咳,黃將軍府雖然占地不廣,但干凈整潔,這才有家般溫馨?!?p> 婦人又抿嘴一笑,顯然對顧盼有些好感,“二位可先坐在院里,這藥只有出鍋時會這般嗆鼻,過會兒自己就會散去。”
“無妨無妨,不知這藥是……”
“是我兒黃敘所用?!?p> 婦人答完,還沒待顧盼再問,就徑自去房中去取水果,取來放下,又招呼兩聲便去繼續(xù)熬藥。
顧盼嚼著桃子,假意瞪了典韋一眼:“典大哥不是說感受到他氣息了么?!?p> 典韋憨憨一笑:“小顧大人有所不知,如我們這般高手,氣息不光只出在身上,貼身之物,久居之所,都會留下對應(yīng)之氣?!?p> “嗯,話雖沒錯,但為什么總感覺被鄙視了呢?!?p> “因為小顧大人確實很弱雞啊?!?p> “我教你這個詞匯是讓你形容我的嗎!”
顧盼作勢欲打,典韋也笑著躲開,“說好了一直拿典某當(dāng)大哥呢?”
“大哥歸大哥,現(xiàn)在是上司要教訓(xùn)屬下了?!?p> 二人院中追逐一陣,典韋突然停下了腳步。
顧盼沖得太猛,速度又快,直接撞在了這座鐵塔上。
“你設(shè)伏可還行……”
典韋摸摸頭,看向門口。
“小顧大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