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莫莫此刻是急火攻心,既然下毒的人先死了,那就只能自己動手。
她顧不上去打量角落里持劍抱臂的少年,也顧不上蒙面人身上還在滲血,一雙手在蒙面人上衣里不停摸索,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回家!
沒有!
蒙面人身上什么都沒有!
王莫莫心力交瘁,頹然坐在尸身旁邊。
少年看了半日,這進來的的的確確是馮蓮花,她什么時候這么魯莽膽大?
明明記憶里,她又小氣又愛哭。
他不由得往馮蓮花身前湊了湊,居高臨下道:“你找什么呢?”
“藥,毒藥!”莫莫聲音低落,少年有些詫異,又想知道她到底為了什么,半蹲在她面前,疑惑道:“你找毒藥做什么?”
莫莫實在沒閑心搭理他,偏偏這少年契而不舍的追問,莫莫沒好氣的回道:“當(dāng)然是自己吃,尋死,尋死你懂么?”她邊說邊抬起頭,本來想看看這年輕人怎么這么沒眼力見。
不曾想,一抬頭,印入眼簾的就是他低垂的睫毛,和那充滿好奇的眉眼。
莫莫的心像被重物狠狠擊落,她忍不住低低嘆道:“還真是膚白貌美?。 ?p> 少年顯然沒料到會有人如此坦蕩的說出這樣詆毀男子的話,但一想到對方是馮蓮花,少年又覺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用手指按住馮蓮花的眉心,輕輕推開她,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他身上有毒藥?難不成?”
他眼神突變,正要問個究竟,王莫莫一雙手已經(jīng)開始在他腰間的小袋子里摸索起來。
少年瞬間愣在原地,他臉色漲紅,頭腦清晰地避開蓮花再次撲上來的雙手,微微惱怒道:“先回答我!”
“我就是知道!他身上沒有,那毒藥定然藏在你這里??旖o我!”
王莫莫現(xiàn)在已經(jīng)確定少年并無殺意,手下更加得寸進尺,朝著少年胸口再次撲了過去。
“夠了!不知廉恥!”
少年惱怒異常,猛地推開蓮花,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扔在地上,“這便是刺客身上帶著的東西,我可警告你,此毒…”
話音未落,王莫莫手速極快的掏出一粒,就要往嘴里塞。
少年明顯被驚住了,本能的奪下毒藥往外一扔,氣道:“馮蓮花,你今日又是來找茬的,你…”
腳步聲打斷了少年的低吼,假山外來了人。
顧不上男女之防,少年拉起蓮花,幾個轉(zhuǎn)身便逃出了假山。
兩人剛剛在一處清凈地方站穩(wěn),就看見蘇棣棠獨身一人迎面走來,她一路左顧右看,并未注意到前方。
莫莫正想甩掉這個煩人的俊俏少年,連忙朝著蘇棣棠招了招手,“棣棠,你怎么沒和顧公子一塊兒?”
這話一出,莫莫明顯感覺到了身邊少年的錯愕,她瞧了一眼蘇棣棠,見她也是一臉震驚,莫莫忽然福至心靈地看向少年,顫巍巍組織著語言,“…顧…”
顧易眼神嫌棄,狠狠瞪了一眼蓮花,擋在她前面朝著蘇棣棠笑道:“蘇姑娘近日可好?”
莫莫松了口氣,依照情節(jié)假山肯定不能再回去,此處有河,雖不知深淺,但跳個河總是可以的。
要么凍死要么淹死。
而且現(xiàn)在又惹毛了顧易,一個人溜過去應(yīng)該不難!
不論怎樣今晚都必須要回去!
時間緊迫,也著實耽擱不起。
她笑瞇瞇地看著故事里相談甚歡的男女主,甚是和藹:“棣棠,你與顧公子多日未見,且依我看,顧公子也視你為知己。今日月色美好,兩位正好多敘敘舊,我就先不打擾二位,告辭,告辭!”
蘇棣棠雖然詫異,但此處有顧易在,仍是保持著微笑,“天黑人雜,那你一人可要多加小心?!?p> “蘇姑娘說得極是,天黑人雜。蓮花一人的確不安全,不如改日再敘舊,顧某先送送蓮花?!鳖櫼灼ばθ獠恍Φ乜粗砬橹饾u凝固的馮蓮花,這么快就想甩開他,有貓膩!
王莫莫心中悲憤,顧易跟著還怎么尋死?!她可不能在這當(dāng)短命的馮蓮花。
對,激怒他!讓他袖手旁觀!
反正都要走,面子算什么!
她斜眼看著身邊的顧易,皮膚白皙干凈。也不算虧!
王莫莫咽了咽口水,在眾目睽睽下,忽然出手。
她一把揪住顧易的衣領(lǐng)將他的臉拉到與自己差不多的位置,在眾人驚呼中狠狠咬了一口。
嘖,還挺軟。
顧易愣了。
周圍的世家子也愣了。
莫莫異常清醒。
她趁這個機會,穿過人群,朝著河堤不停地奔跑。身后不斷傳來各式樣的喊聲,她什么都不想聽,她只想回去!
“咚”
沒有預(yù)料中的水花。
河雖然跳了,但是人卻被河面上罩著的多層細網(wǎng)好好兜住。
網(wǎng)?
河面上怎么會有網(wǎng)?
王莫莫想起剛剛身后人的喊叫,似乎就是在提醒這事?
因為怕有人在仲春會因愛不得而輕生,是以近幾年來在集會當(dāng)晚,都會在河面上罩好幾層細網(wǎng),以備不時之需。
而這一方案的實施者,正是趙馮氏!
王莫莫一時間難以消化這個信息,她狼狽的趴在網(wǎng)上,姿勢非常獨特。
顧易站在人群的最前方,臉上難得帶著紅暈,他這次是真的生氣了,他倒要看看,馮蓮花還要作什么妖。
莫莫掙扎著想要起來,但是這些世家子全都站在一旁,顧易不說話,誰也不想去趟渾水。
丫鬟小廝又都在江園外,莫莫感覺自己此時就像撲進了蜘蛛網(wǎng)的蛆,明明四肢健全,卻怎么也用不上力。
蘇棣棠小心翼翼打量著顧易的神情,剛剛顧易寧愿跟馮蓮花一同離去也不愿與她同賞月色,蘇棣棠本來以為這段單相思就要從此夭折。
沒想到峰回路轉(zhuǎn),馮蓮花竟然作死地碰觸了顧易的底線,京中誰都知道,顧易最厭惡別人觸碰,馮蓮花此舉,無疑是自尋死路。
她拿捏了半日,才憂心道:“顧公子,蓮花畢竟是女子,如此姿勢實在不雅,不如…”
“夠了!這是她咎由自取?!?p> 顧易扭過頭,一臉生人勿近的樣子。
誰都沒有再說話,大家都知趣地四下散開,只有蘇棣棠還站在顧易身邊,也不知在想什么。
因為剛剛扭了半日,莫莫此時整個頭都掉在網(wǎng)子外,那些細繩正緊緊勒住她的咽喉,莫莫既痛苦又開心,她呼吸漸漸微弱下來。
頭越來越沉,莫莫靜靜等待著,她意識開始飄忽,耳邊突然響起了巨大的爆炸聲和人們撕心裂肺的呼救聲。
身上漸漸開始疼痛,伴隨著濃煙彌漫。
“蓮花!蓮花!”
到底是誰在焦急地喊?誰又是蓮花?
莫莫迷迷糊糊又痛的撕心裂肺,她晃了晃腦袋,頭一沉,徹底陷入了黑暗。
趙馮氏得到消息趕過來的時候,顧易正抱著蓮花往外狂奔,身后還跟著氣喘吁吁的蘇棣棠。
來不及細問,趙馮氏連忙讓人快馬去請郎中,可今日是仲春會,河堤上全是人,便是馬匹也難迅速前行。
河堤對岸就有家醫(yī)館。
顧易來不及細想,將馮蓮花在自己背上綁好,運足力氣,試圖踏水而行。
若是他一人,憑借細網(wǎng),勉勉強強還能通過。
現(xiàn)在還多了一個馮蓮花,網(wǎng)子又細又密,根本不足以支撐他們二人,剛到河中央,顧易一條腿就已經(jīng)陷了進去,他當(dāng)機立斷,抽出佩劍將細網(wǎng)層層砍斷,腿上失去了束縛也失去了支撐,入水的剎那,顧易將背后的馮蓮花拉入懷中,朝著岸邊奮力游去。
冰冷的河水不停刺激著昏迷中的蓮花,這凍骨的寒意也讓火場中的莫莫漸漸開始有了意識。
生或是死?
離岸邊還有幾步之遙,顧易漸漸有些體力不支,但是懷里的蓮花依舊還在昏迷。
河水變得湍急,將二人狠狠沖向了遠處。
氣力已然耗盡,顧易閉了眼,認(rèn)命地緊緊拉住了蓮花的手。
而生總比死更讓人心動。
莫莫想了千萬種再回來的情形,唯獨沒想過竟然是跟顧易一起泡在水里,今日簡直就是冰與火的煉獄。
顧易渾身都泡在水中,軟綿綿的隨波逐流。
唯有拉著馮蓮花的手,指節(jié)泛白,似是蓄積了最后的力氣在上面。
莫莫掙脫不開,她調(diào)整姿勢不停地拉著顧易朝斷了的繩網(wǎng)那游動,趙馮氏遠遠看見二人開始靠近繩網(wǎng),連忙將周圍的人群都組織起來,就等這二人抓住繩網(wǎng),眾人齊用力將他們拉出。
趙馮氏這邊忙的腳不沾地,還組織著眾人在岸邊加油助威,那邊剛剛從醫(yī)館回來的趙將軍聽說了此事后,簡直哭笑不得,趕緊下令讓身邊精衛(wèi)下水救人。
他這個娘子,拈酸吃醋一絕,其他的還真是一竅不通。
也虧得這兩人命大,這么一番折騰,還有氣力。
不過顧易那小子,倒是個有情之人!
好不容易得救,莫莫簡直如獲新生,她俯在趙馮氏懷中,哭的稀里嘩啦。
“蓮花莫哭,這次是姑母的疏忽。沒事了,沒事了啊。”趙馮氏緊緊摟住馮蓮花,心頭還在突突的狂跳。
“蓮花不怕,姑母,顧易怎么樣了?”得知顧易已無大礙,王莫莫壓下心中惆悵,自言自語道:“以后,可就真的只有蓮花了。”